皇后契约

冬阳趋暖，待屋内的灯烛惨然燃尽生命的时候，终于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照了进来。
    屋内一片祥和，干净明亮的房间，布置简约却精致的房间，一看便知是女子的闺房。可是因为有了他，也隐约带上了阳刚气息。不浓，却足以让我闻到，知道。
    大半夜过去了，龙焘依然熟睡中。我替他把过脉，微弱却很清和，也许他只是累了，想要多休息一会吧？或许此生，他也未曾睡过什么懒觉吧？我没有惊醒他，将手边的苍山雪莲折了一半，交给如烟。
    日上三竿之时，床上的人终于睁开眼睛。只是，他的眼里一片清晰干净，应该是早就醒了，而闭眼假寐的。他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便又阖上双眸。
    我柔声唤道：“皇上，很迟了，起吧。”
    随即，我拍拍手，一群宫侍也端了龙焘平日早起的那些盆皿，走了进来。一见这个架势，龙焘终于坐了起来，静静的看着我，任由那些宫侍在他身上折腾着。
    穿衣洗漱过后，龙焘终于开口将那些人赶了出去。
    他看着我，脸上一片平静。
    我开口道：“皇上，用早膳吧。”
    “哦？”他张嘴笑了笑，接着说道：“原来我还能吃过早饭才受审啊！哈哈哈！”
    我也微微笑道：“皇上多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又敢审您呢？”
    他听见这话，没有敛住自己的笑，只是又满含深意的看着我，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国事自由千万百姓看着，而家事，朕的皇后如若要是跟我闹，那朕也是会鸡犬不宁的，不是吗？”
    我愣了一下，旋即笑着接道：“皇上，臣妾自问还算是知书识礼，断不会为了些零碎小事扰了皇上的心神。”
    他走过来，搂着我的腰，轻轻俯下身，与我越靠越近，直至，他的睫毛扇在我的额头，痒痒的，我的眼睛直视他的眸底，一片耀目的光，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鼻翼轻触，早已没了初时的那种悸动，只是，那直达心底的温意还是让我心底紧紧一荡。
    我伸手抵住他越落越低的身体，盈盈笑道：“皇上，臣妾在请您用早膳呢！”
    清楚的看见，他的眼底有一丝失神。很多人说过，我笑的时候，很美，一直以为，在这个男人面前，没有任何用处，原来，不是。
    终于，他站直了身体，可是在我腰间的手反而搂得更紧。我们之间的距离，无疑还是靠得那么近，近的我可以听见他炙热的呼吸在我耳边荡漾，却丝毫挑不起我的绮思。我淡淡的说：“皇上不饿吗？”
    他一下用劲，将我狠狠的搂紧怀里，此时，我与他，已是肌肤相贴。我并不想，一大早的就上演一场活春宫。于是，我对他媚然一笑，道：“皇上，您请太医诊治过吗？”
    他挑挑眉毛，随即也对我笑了起来，答道：“皇后，朕的身体如何，你还不清楚吗？这两夜，皇后，过得不是很好吗？”他的声音低沉喑哑，那种暧昧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了，可是耳根还是禁不住发烫。我只好稍稍抽离他的身体，正了神色，说道：“既然皇上不饿，我们便说正事吧！”
    “哦？”他也放开手，在身旁的椅上坐下，轻抿了一口茶水，慢悠悠说道：“原来一大早的皇后就等在这里，是要和朕谈正事啊！”
    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我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说道：“是的，皇上。臣妾想用一样东西换金思洵的自由与尊荣。”
    “是吗？那皇后是要用什么来跟我交换呢？”
    我将桌上的小册子递过去，以平平的声音说道：“传言说，千机册与千机图是定天下的圣物，既然皇上早就有了千机图，那么，今日，若絮就将千机册双手奉上，不知道够不够呢？”
    他错愕的盯着我，突然笑了起来，说道：“千机册本就是天旭答应尽天云阁所有的势力寻来予我的，不是吗？”
    “天旭是天旭，”我镇定的看着他，答道：“这本册子，是若絮的一个好友送的，今日相赠，完全是出于柳若絮本人。更何况，天云阁，天旭也早已交到您的手上，不是吗？”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莫名其妙的。
    笑够，他便从桌上伸来一只手，握住我的下巴，说道：“朕的皇后，竟然舍得将这么宝贵的东西一一相赠，朕真是与有荣焉啊！”
    下颌并不痛，我露出现在唯一能挤出来的笑，答道：“只是一些小物件而已，还要承蒙皇上不嫌弃呢！”
    他轻哼一声，冷笑道：“好，那朕就笑纳了。今儿个，咱们也开诚布公的说说吧，皇后要是有什么不能了的心愿，朕也可以估量估量啊！”
    好一个估量估量了，原来这么些宝贝对你来说也不过尔尔吗？我正了神色道：“是该好好估量估量了，毕竟，这些是世间的人很少能见到的。”
    “加上你上次给朕的碧云扇，你可算是把你们柳家所有的宝贝都拿出来了啊！”
    这句话说的很突兀，而且他的语气已经有点薄怒。我没有答话，只是抬头看他。
    而他，倏地放开我的下巴，慢慢踱到窗边，看着外面没来及化的雪，愣自出神。
    本来冬阳下还有些暖意的天空，突然之间，又下起了鹅毛大雪。一瞬间，天地都在这种不真实的美景中旋转，直至沦陷。
    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终于喃喃道：“一个金思洵，竟要你拿柳家的所有来换么？”
    我怔在当场，难道这才是他在乎的吗？
    他回过头，对我粲然一笑，那样的光华，对着他身后纷飞的雪花，居然耀眼至此！他走过来扶住我的肩膀，说道：“是你太低估了金思洵的能耐，还是太看得起我龙焘了？”
    低估？看得起？
    “金思洵能不声不响的吞掉羌越城，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手段呢？而我，即使重伤了他，也绝对囚禁不了他！”
    他眼底最后一丝笑意都不见了，看我的眼神冷冽如冰。我猛地发抖，是我太单纯了吗？也许，我真的是被师兄的神情蒙蔽了双眼，以致使我忘了，金思洵也是一个政治家！
    看我久久不语，龙焘叹了口气。说道：“如若我要杀他，早可以放出消息说天旭已经在我手上，他必然会出现来救你。”
    心痛的难受，我抬眼看他。他继续说道：“有另外一个男人如此觊觎我的江山，觊觎我的皇后，容他，我实在不愿意。可是，用你来挟制他，一次足矣！所以，对于金思洵，我不会放也不会抓，我便当他不会在我身边，时刻来威胁我。毕竟，他是一个难得的对手！”
    此时，他的眼里是真诚的，我相信他说的话，所以，我失去了全部的力气，颓然后倾，万万没有想到，我自以为是的营救，是这样收场！
    见我要往后倒去，龙焘长臂一伸，将我揽进怀里，紧紧相依。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我闭上眼睛，静静倚在他的肩上，心静如水。
    房内，时间在这一刻凝固。而房外，时间悄悄流逝。
    直到房间的门被敲响，我方才如梦初醒的想要离开那个温暖却感觉疏远的怀抱，而他，不动声色的搂得更紧，随口问道：“是谁？”
    “是奴婢们。”
    是如意的声音。我抢在龙焘开口之前说道：“进来吧。”
    龙焘嗔视了我一眼，终于放开手。这时，门吱呀被推开，走进来两人，如意玉如烟。如意走在前面，手里捧着一个食盅，而后面的如烟则一直闭着眼睛。
    “有事吗？”龙焘毫无表情的问道。
    如烟抬头看看我，红肿的双眼过了一夜竟一点也没有消散。我微叹了口气，看向如意，她面色平淡，只是眼圈也泛着红光。我接过她手中的食盅，对龙焘说道：“这是臣妾特地安排准备的补品，对身体很好的。请皇上用膳吧。”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接过食盅，打开来，一股苍山雪莲的味道慢慢弥散开来，淡淡的清香并没有因为烹煮而有半点消散。他看了看里面还是成型的半颗莲花，说道：“既然是好东西，朕自然要和皇后一同分享了！”
    我笑了笑说道：“皇上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只是臣妾不能食用这个。”
    他抬起头，眼中一片疑惑。
    “因为臣妾中毒了，与这等补品相克。”
    “那么，那一年……”
    我看看如烟与如意，也只是轻声道：“已无大碍，只是这苍山雪莲，吃多了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