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选调生

第146章 二十六杀年猪


    农村人家每到农历腊月二十五,差不多家家户户都在磨豆腐。在肉食还比较欠缺和紧张的年代,磨豆腐无疑就成为每家每户为过年而必备的一道佳肴美味。
    随着石磨“吱呀吱呀”的叫声,大豆便顺着石磨的磨眼进去,变成一股股浓浓的豆沫,顺着水槽流入了水桶。
    大豆磨成豆浆后,便开始对豆浆进行过滤,去渣留浆,叫做滤浆,农村人一般都把它叫做"过包"。这个过程比较费时费力,而且豆浆“过包”后,豆浆的产量就会随之降低。
    钟国正的母亲将磨好的豆沫浆水倒入吊担里,夫妻两人便面对面握着吊担,反复翻动,纯净的豆浆水就顺着帐子布细密的孔隙,流进吊担下面的缸屋里。
    过包后剩下的豆腐渣,一般都是用来喂猪的,很少用来做菜用。除非是家里实在没有菜的时候,或者自己不想去弄菜的时候,偶尔拿来炒一盘吃吃,也未尝不可。这就是女人三十豆腐渣的由来。
    过滤豆浆后就是煮浆,即把豆浆倒进煮浆用的大铁锅,盖上锅盖,用大火焖煮,直到沸腾为止。然后,用文火浸一会,等豆浆上面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透明白膜后结束。
    这层透明的白膜用竹签挑起凉干,就是豆腐皮,是孕妇最好的早餐。
    在煮浆的过程中,煮沸后的豆浆蒸腾着热气,充满了整个房间,到处都能闻到豆浆特有的那种浓浓的香味。
    豆浆落滚后,钟国正的母亲才将豆浆舀入水桶,倒入水缸,进行点浆。点浆是一项很关键的技术活。
    钟国正看着父亲用一根木棍搅动豆浆,母亲把石膏和清水拌成浆糊状后倒进水缸,用木锅盖盖上。
    半个来小时后,豆浆就神奇的变成了豆腐脑了。
    豆浆变成豆腐脑后,钟国正见母亲又把缸里的豆腐脑舀出来,摊到在帐子布上,然后把四个角死死扎紧。
    扎好四个角后,又拿来一块帐子布盖在上面,在帐子布上压一块方形板,再在上面放上一块木板,在木板上放上几块石头,用来挤压豆腐脑的水分。
    一个多小时后,搬开石头和木板,并将其反转过来,除去帐子布,“豆腐美人”便新鲜出炉了。
    只见白白胖胖,柔柔软软,如出水芙蓉一般的豆腐,就呈现在眼前了。
    “爹爹,妈妈,一斤豆子,可以磨几斤豆腐?”钟国正对他爸爸妈妈问道。
    “一般来讲,一斤豆子,可以磨到四五斤豆腐。”钟国正的母亲答道。
    豆腐是真正的由水做成的。在所有食材中,豆腐中的泡沫最多,是一种名副其实的泡沫食品。钟国正看着这无比可爱的豆腐,不由感叹道,豆腐的清清白白,上善若水,才是我们永远学习的榜样所在。
    他突然想起朱熹写的那首叫《豆腐》的诗来:“种豆豆苗稀,力竭心已腐,早知淮南术,安坐获泉布。”
    相传豆腐是西汉淮南王刘安发明的。当时豆腐的名字叫“小宰羊”,即豆腐的味道像“小宰羊”一样,非常鲜美。
    豆腐既不是肉,也不是蔬菜,介于肉和蔬菜之间,却可以代替肉类,自然就成为平民百姓在新年吃上一顿好的的盼望,成为过年时的必备食品。
    按照传统说法,大年三十和初一这两天,都是不能动刀的,而初二又开始有人来串门了,这样从腊月二十五开始,就要做出年后四五天所需的吃食。这就是形成“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的原因。
    “豆腐足了,这一年就有福了。”钟国正父亲对钟国正说道,“哪户人家过年的时候,如果能够磨成十桌八桌的豆腐,就是富足的标准了。”
    “为哄么啊?”钟国正不解的问道。
    “你想想,”钟国正的父亲解释道,“你不要小看了这个豆腐。豆腐做出来之后,不仅可以吃水豆腐,还可以炸成油炸豆腐,或做成酿豆腐、豆腐丸子、豆腐干、豆腐乳等,吃到第二年的腊月。你说豆腐厉害不厉害?”
    钟国正想想,也是,如果家里有了足够的豆腐,那不就等于心里踏实了,有了底气了,心里自然就会充满了自信,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是啊,平民百姓的年味就这么简单、温馨和美好。其实生活中的不少事情,也是这么简单的,只要有了一份信念,有了一个目标,有了一种期待,苦也会变成快乐,累也会成为幸福!
    第二天是农历腊月的二十六。
    “二十六,杀年猪,割年肉。”这是农村里面特有的一种风俗习惯。
    其实在农村,从过小年开始,到正月十五过元宵,每天做哄么,都有一个顺口溜的,也就是每天要做的事情的规范。
    在农村,一过小年,只要家里完成了上交食品站的一头派购猪任务,如果家里还养有肥猪的农户,只要经过批准,缴纳了屠宰费防疫费,就可以在小年之后、除夕之前杀年猪了。没有年猪可杀的农户,就割年肉,备够过年的用菜。
    杀年猪可是一件很大的事情。自家屋里的人,大队小队干部,那都是要请来的。当然,还有那个杀猪佬,那是非请不可的。没有杀猪佬帮你杀猪,那猪你还真的杀不死。
    一般每个村子都有一到两个杀猪佬,有人请的时候就帮别人杀猪。
    钟国正家里除送了一头派购猪给食品站,还多养了一头猪。多样的猪虽然不是很大,但也有一百二三十斤毛重。那时候,食品站收购派购猪时,猪的重量要求最低不得低于118斤毛重。达不到118斤毛重的猪,食品站是不会收的。
    天还刚刚蒙蒙亮,钟国正的父亲就起床叫全家人了。
    钟国正一家人刚刚起床打开大门,五六个堂伯堂叔和堂兄弟就来了,那个讲好的杀猪佬也拿着一把尖尖的杀猪刀赶来了。
    “大爬锅在烧水没有?”杀猪佬一进门就问道。
    “正在烧,要冒水泡了。”钟国正的大弟弟、在寒江师专读大一的钟国大答道。
    “装猪血的脚盆洗干净了没有?”杀猪佬继续问道。
    “昨天就洗干净了。”钟国正的父亲答道。
    “挂猪用的楼梯呢?放猪的门板呢?有没有挂猪的挂钩?”杀猪佬再次问道。
    “都准备好了。”钟国正父亲马上答道。
    “走,那就一起去把猪赶来。”杀猪佬一挥手,就带头向猪栏的方向走去。
    钟国正父子、堂伯叔、堂兄弟一众人,就跟着杀猪佬,有些小浩浩荡荡的向猪栏说笑着走去。
    不一会儿,大家就来到了猪栏,两个人扯着猪耳朵,一个人扯着猪尾巴,其他的人就走在猪的两边,将一头一百二三十斤的生猪围赶着,朝家里走去。
    把猪牵赶到大门前的空坪上,那里早已摆好一张专门用来杀猪的扎实的宽木凳。
    七八个年轻力壮的农民们,随着杀猪佬的一声“要力”得喊叫,一起发力,转眼就把这头一百二三十斤重的猪,抬到了宽宽的木凳子上,然后死死地按住猪,不许它乱动乱舞。
    杀猪人左手拿一个铁钩,牢牢地钩住猪脖子,控制住猪不乱动,右手拿着杀猪刀,对着猪脖子,恨恨地一刀就杀了进去。顿时,猪血便顺着刀口喷流到早已放好的盆子里。
    猪的吼叫声从大到小,慢慢的就没有了声音。声音没有了,猪血也流干了,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一头猪,瞬间就成了一头名副其实的死猪,摆在那长凳子上一动不动了。
    几个人就将猪抬到脚盆里,开始用单子舀开水一单一单地烫猪毛。烫猪毛是一个技术活,温度低了猪毛烫不脱,温度高了猪皮烫坏,猪毛更难搞干净。毕竟猪毛很硬,谁都不愿意啃一嘴的猪毛。
    猪正身上的毛相对好弄一些, 最麻烦的就是猪头和猪腿上的毛。不过杀猪人就是杀猪人,只见他拿着一把锋利的刀,三下两下,像个剃头师傅一样,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把那满是猪毛的猪头,刮得干干净净了。
    把猪毛刮干净之后,一头白白胖胖的生猪,就真的成了砧板上的肉,摆在了大家的眼前。
    接下来就是切猪头。
    很多人没有吃过猪头,不知道猪头好不好吃。
    农村人结婚都是要找媒婆说媒的。哪怕你两个小年亲如何自由恋爱,到最后还是要找一个媒婆来说媒的。也就是说,不管你是相亲的也好,自由恋爱的也好,都是离不开媒婆说媒这道程序。
    两个人说成了,为了感谢媒婆(介绍人),一般男方家里总要准备一些礼物的,最流行的就是,送一个猪头给媒婆。
    你说猪头好不好吃?我们这里有一道很出名的菜,名字就叫猪脑壳肉!
    猪头是农村大年三十晚上最重要的一道菜。只要杀了猪,大年三十晚上这道菜就不能没有的。
    切下猪头后,第二步就是掏猪肛,防止猪粪流出来污染了猪肉。掏出猪肛后,用铁钩把猪挂在楼梯上,开始切肚皮。
    切肚皮也是要把握好度的,切浅了分不开猪皮,切深了又会划破内脏,污染猪肉。
    切开肚皮,把猪内脏弄出来后,就开始切割猪肉了。切割猪肉是杀猪的最后一道程序了。
    一般都是杀完猪,把猪肉分成两半后,才开始吃早饭的。
    杀猪的早餐,荤菜都是刚刚杀的猪身上的,素菜是自家田土里种的。一脸盆血灌肠、一锅子猪粉肠、一碗里脊肉,是所有的人都爱不释口的。
    大家一边吃一边交谈。
    杀猪佬说:“这个派购猪的任务不取消,农村想要杀年猪,和做梦差不了多少啊!”
    “是啊。现在的农村,虽然包产到户了,但有几家人一年里养得出两头大猪的?”钟国正的堂伯感叹道。
    “年年岁岁杀年猪,岁岁年年求吉祥,一直都是我们的一种信念。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就听大人对我们说,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小年就杀猪。现在我们也是这样对我们的小孩说,也不知道哄么时候,真的能够实现年年岁岁杀年猪的梦想啊。”钟国正的堂叔接过话来说道。
    钟国正的父亲接着感叹道:“杀年猪是老本人传下的过年习俗,给亲朋好友一个相聚的机会,对自己过去的一年给点犒劳,传递的不仅是一种情意,更是对来年美好生活的期盼。所以这种习俗,迟早有一天会变成现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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