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逐扬花之五陵年少

5 第二章(中)


苏州城外,景色优美的太湖如一个硕大无比的佛手,依山伴于沧海之边。
    这一日,风和日丽。
    太湖之上波光粼粼,山辉川媚。
    三三两两的游人徜徉于碧水蓝天之间,眼望着满目苍翠,碧萝高树,感受着难得的大自然的寂静,心神为之轻荡。
    忽然,平静的境界被一声吟诗打破,
    “渺空——烟四远,是——何年,青天——坠长星?”清清朗朗,还带着丝笑意的声音由湖畔一座凉亭中传出。
    “幻——苍崖云树,名娃——金屋,残霸——宫城!”荡开在空旷的湖上,飘摇碎散,直射人心。
    “箭径——酸风——射眼,腻水——染花腥。时革——及双鸳响,廊叶——!秋声!”咬字清晰,节奏明朗,一首梦窗吊古伤今,微带轻哀的《八声甘州》被声音的主人吟得铿然有声,极是悦耳。
    也极是吵人。
    “……宫里吴王沉醉,倩五湖倦客,独钓醒醒……”顿了顿,然后变了个声调,带了淡淡的疏离和放肆,翩然潇洒,平仄起伏,“问苍波无语,华发奈山青。水涵空,阑干高处,送乱鸦,斜日落渔汀。连呼酒,上琴台去……秋与云平!”
    最后四字以内力逼出,瞬间道出全诗的豪迈放肆,让人不禁在眼前突见那聪敏知世、垂钓太湖的范蠡的错觉,游人们惊疑不定,纷纷将目光投向湖边的凉亭。
    只见碧萝掩隐之间,三道人影或坐或站地围在石桌边,一青衣,一黑衣,一白衣。湖上微风徐徐,拂起三人的衣襟袖摆,飘飘扬扬,煞是好看,悄悄地,不远处的一些妇人小姐们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亭中三人皆是未及弱冠的年轻男子。正是五陵年少的岁月,举止间狂放着少年英豪的侠气,青衣的抚着雕栏笑地十分放肆,显然方才那首《八声甘舟》即是他吟的,坐在石桌边的俊美黑衣男子冷淡地端起桌上茶杯,凑到唇边轻轻一抿,忽然道,“隐,疯发完了?”
    “发疯?”青衣公子惊讶地半侧过身来,瞧了男子一会,极墨的眸子忽地一挑,危险地笑,“轩,你是说,在下的吟诗是在发疯么?”
    “难道不是么?”黑衣男子不为所动,继续喝他的茶,“你吟那诗又吵耳又前后不搭辙,不是发疯是什么?”
    “是啊隐,”伏在桌上的白衣少年撑起颊,可爱的面容上皱了一双好看的眉,声音软软的,无辜又可怜,“你吟地好吵哦……”
    “……嫌在下吵是吧?”闻言挑了半天的眉,清隐忽然笑地很开心,一折身回到石桌边坐下,一手拿起桌上的杯子把玩,斜眼睨去,道,“小连连,你明知道在下喝不得喝酒却还要在在下面前喝地那么开心,……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跟那有什么关系么……连珩很想这么反问,可一看到清隐半眯的眸子里射出危险的光,话到嘴边便是一转,抬手捂额,“那个……我头好痛哦……”
    “——哼,活该。”清隐白了他一眼,指间杯子放下,袍袖一扬,一支碧绿竹笛已旋在掌间,身子一长,瞬间便移回栏边,抬首望着辽阔的太湖,忽地长叹,“好无聊啊……”
    “你无聊么?”辰轩八面不动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杯,“真难得,刚才还在吟诗作对,彰显满腹才华,一转身就无聊了起来,隐,欺骗世人可是不对的。”
    清隐一愣,随即危险地眯起了眼,冷瞪着黑衣男子,“……轩,你是想打架么?”
    “我说错了么?”被瞪之人不痛不痒,仍旧慢吞吞喝他的茶。
    “姓辰名轩的,”知道面前之人就是这个脾气性格,清隐还是忍不住笑地很危险,“欺人太甚也是不对的。”
    辰轩淡淡地抬眸,再淡淡的瞥他一眼,最后淡淡的把目光移开。
    清隐怒,一拍栏杆,“辰!轩!”
    一边的连珩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软软的声音哀哀惨叫,“隐……”好吵哦……
    “隐,可以闭嘴了吧?”闻言,低朗的声音慢慢道,“你吵到珩了。”
    清隐瞪大了一双极墨眸子,来来回回扫视着端坐着的辰轩与伏在桌上可怜地瞅着自己的连珩,满脸的震惊渐渐变成无可奈何,歪下头,瞅着面前两人,再把头歪回来,无奈地叹了口气,退回原先的栏边,“轩啊轩,你用得着这么宠这小子么?经过这些日子,难道你还不知道这小子有多么不好对付?打个比方说,若有人想把他卖了换钱,把人牵到市集上,立即就会发现被当街叫价的货品变成了他自己……啧啧,轩,你就不怕被小连连卖了?”
    “会么?”连珩一听一双微带淡蓝的猫儿眼立即睁大了,“我会把轩卖了么?”昂起脑袋看着辰轩,“轩,你信我真的不会把你卖了吧?”
    “——是是,你不会把小轩儿卖掉,你会把在下卖了还差不多,”清隐一挑眉,轻笑,瞥着辰轩,忽然一扬眉,“哎呀,在下才发现这个主意不错哦,瞧小轩儿你细皮嫩肉,俊美非常,论皮相论斤两论能力怎么卖都不吃亏~,”摇指轻笑,“小轩儿,在下才发现,把你卖了很好玩哦~!”
    辰轩无语,瞥着那边青衣公子,“……隐,你无聊么?”
    “是啊!在下刚才不是说了,在下无聊透了!”伸个懒腰,清隐打了个哈欠,“所以,小轩儿,给在下卖着玩吧?如何呢?”
    瞅了面前之人半晌,辰轩收回目光,不温不火饮了口茶,“请便。”
    “好!”清隐一拊掌,斜挑向连珩的眼梢带了不怀好意的浅笑,“小连连,来来来,我们俩合伙把这家伙卖了~!卖给青楼还是卖给武馆或者是酒楼饭庄?你说了算!”
    连珩瞅着青衣公子,捧着自己的头歪过来,一下之后,却又再歪过去,可爱的小脸蛋皱成了苦瓜包子,然后道,“卖给我好不好?”
    “喔唷?你要么?”清隐“微讶”地睁大了眸,“那你准备出多少银子呢?”
    “我……”连珩有些犹豫,虽知道这是清隐的玩闹,可是轩对自己那么好,自己怎么能拿他来开玩笑……
    “清隐,”辰轩淡淡唤道,“你闹够了么?”
    唇角轻挑,清隐知道自己已经把辰轩惹出些脾气来了,照之前一个月的观察来看,接下来就是好玩的了,于是再接再厉,道,“在下才没在闹,不过是在卖卖东西而已嘛,说啊,小连连,你的出价是多少啊?”
    “我……我……”连珩的话还是没能挤出来,我了半天我不出下文。一旁的辰轩忽然站了起来,“隐,你无聊是吧?”
    清隐不说话,唇角噙笑地看着辰轩,后者右手一抬,一支卷起的黑色长鞭出现在掌中,鞭子通体沉黑,看不出是什么质材所做,但却坚稳固重,一看便知是个好东西,“既然你无聊,我们便来打一场活动活动筋骨吧。”话音未落,手中的长鞭已散化出千万条鞭影直向清隐呼啸而来。
    青衣公子弯唇一笑,身子后移,右手抬起,掌中竹笛一扬,绕住鞭子,笑,“小轩儿,心疼小娃娃了哦~,好啊好啊,我们来打一场吧,不过呢,这可是大家的亭子,打坏了可不好哟……”话是这么说着,左手往栏外一探,数枚绿叶夹在指间,暗御劲气向辰轩射去。
    “哼。”冷哼一声,辰轩袍袖一挥,叶片带着更大的劲气回射清隐的方向,栏边的青衣公子却已不见,辰轩皱眉,下一刻便见身畔亭栏处一只修长的手臂勾住支柱,青衣公子笑眯眯地临湖蹲着,另一只手浸入水中,只一瞬,那手快速扬起落下,拍出哗啦啦的湖水扑进亭来,站在亭栏边的辰轩闪躲不及,虽立即跳开却还是没躲过半身的水,当下湿淋淋了下半身长袍和一络长发,狼狈地仿佛半只落汤猫。墨绿的眸子危险一眯,辰轩一拍石桌,足尖轻点,人已如微微柔风一般掠出亭去。
    “清!隐!想死我成全你!!!”
    他当自己是二八采莲少女啊!!竟然用泼水这种招式!!想死是吧!!老子奉陪!!!
    顷刻,亭中只剩下酒喝多了半昏半睡的白衣少年,漂亮的猫儿眼儿瞪着半亭的积水,再看看亭外打成一团的青影黑影,薄红的小嘴儿张了张,最后却是闭上,自上路这一个月来,隐和轩每隔一日便要打上一场,这已经快变成惯例了,本来轩说厌了,不和隐打了,隐虽应了好却还是隔三岔五地来惹轩,是他真无聊还是和轩打真这么好玩?
    百思不得其解地想着,连珩渐渐觉得脑袋重了起来,亭外那两人越打越远,已经不知道跑哪个角落去了,四周极为安静,湖上虽凉却舒适的风柔和地吹拂进来,白衣少年一双微带蓝色的猫儿眼不由半阖起,纤长的如扇睫毛轻颤,葱白的长指优美地扣着,慵慵懒懒地趴回石桌上,长长的头发泻了一肩。
    ***
    亭中,处于半昏半睡状态中的连珩正因为那两人的离去而享受难得的安静,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喝多了酒头便昏昏沉沉的,可为了气气那个成天惟恐天下不乱的某人,还是笑吟吟地灌下了一壶,可如今……
    ……早知道就只喝半壶了……不然不用灌的也好啊……头好痛啊……
    朦胧中,远远有声音传入耳中,模模糊糊似乎在唤自己的样子,连珩撑起脑袋半眯起眼,抬头看了看声音的主人,醉眼朦胧间,他看到三个油头粉面的锦衣男子,很好玩的,他们总共有六个头……
    为首的那人手摇一把折扇,脸上挂着很讨人嫌的笑容,故做体贴地把手搭在了连珩肩上:
    “这位姑娘,一个人吗?”眼角一挑,笑,“四海之内兼知己,交个朋友如何?”
    连珩轻蹙眉,不高兴地瞪了眼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狼爪”,声音因喝了酒而更显软黏,“你谁呀?能把手拿开么?”
    粉面男子自以为风度翩翩地移开了手,转身不顾连珩意愿地在他身边坐下,自行把酒倒入连珩身前的杯子里,然后风流潇洒地一仰头饮下:
    “姑娘,你瞧这良辰美景,好酒好菜,一人独享不嫌寂寞么?”说话间,那只“狼爪”又“爬”上了连珩的手背,攥住了慢慢把玩,“不如……我们陪你小酌一壶如何?”
    姑娘?连珩的眉头紧蹙,不悦地冷下脸,“小酌一壶?”手一抽,将自己从“狼爪”下解脱出来,软软的口音里夹杂了危险的讯息。
    “是啊。”“狼爪”重新“爬”回连珩的肩头,自他肩上撩起一绺长发于鼻端嗅了嗅,双眼半合,十分有魅惑意味地朝连珩微笑,“我们……换个地方怎么样?”
    “好啊,”垂眸藏起冷冷的神色,又一个不知死活的纨绔子弟!连珩起身环视了一圈四周,当望到凉亭右侧时,正好遥遥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眸子……好样的,隐你给我记住,看着树丛中那一青一黑两条身影,连珩冷笑一声。
    “地方由我定好不好?”他转头问着身边的人。
    “没问题!”锦衣男子豪迈地应着。清隐就着抓紧辰轩一只手的姿势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却忍不住越弯越上,可怜的人,惹上小连连,怕是连身上最后一层皮都会被扒走了……
    不过,呵呵,好戏哟好戏……在下来喽……
    辰轩翻个白眼,将手从清隐爪中抽出,懒得去管这个祸害,站起身随着连珩等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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