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脆

我想起一件事来，“你为什么不辞职，早点谋个出路？”
    他笑起来，想了一下，“因为我很崇拜冷总......你别笑，我说真的。我觉得一个男人就应该像他一样，成功有为。”顾朗看了我一眼，“还有一点，就是情深似海......没有哪个男人到了如今的地位，还会回头来找年少时喜欢的那个女生。就算真的找了，恐怕也没那个勇气结婚吧......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
    可是，时间也能证明很多东西，它会赐予感情珍贵的质地。
    “其实办法不是没有......只是......”
    顾朗抢白道，“只是什么？”
    “只是说出来不太光彩......你说，冷少倾那么帅，又年轻......”我笑着没有说下去。
    “难道是美男计？”顾朗反应过来，“你还真敢想。”
    “也就说说而已......其实，等着冷少倾入赘的都排着队呢，这行情......啧啧。”
    顾朗白我一眼，“你是想说，你的行情更好是么？连冷少倾这样的抢手货，都栽在你手里了......”
    “你知道就好，低调低调。”
    我突然喜欢上这种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这一刻，我们尚在谈笑风生。好比城外千军压境，势如破竹。我和顾朗城楼登高，相谈甚欢，只差来一句“这边风景独好”。
    要找一个人并不难，更何况那个人正等着你去找。最简单的方法，百度一下，简介那个人的网页只怕看不过来。随意地打开其中一页，寥寥数语，但内心明了就是他。那个优雅男人的身影好像片刻前才告别过。如此的印象深刻。只觉得人生如戏，不过如此。
    舞台上的耀眼灯光打下来，背景音乐一起，已经不用再刻意提醒，便有人开始说唱台词。台下黑压压的一片，视线氤氲开来，光与暗的强烈对比下，竟是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演出的剧本出自谁之手，更不知道剧情的走向。可是，当那簇灯光落到你身上，便是你的戏份了。不论你是否有上台的心情。
    我化了淡妆，换了一身衣服。发已经很长了，过了肩，正好盘起来。镜子里的我令自己觉得陌生，我素来闲散，没有女生的端庄模样。而这样的着装也太束缚。我对着镜子笑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离开之前，请留下一个卑谦的身影。与谈判有关的，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找到冷少倾的司机，他知道我要见的人在哪里。
    “太太，冷先生吩咐过，你可以去找任何人，但就是不能去见他。”司机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对冷少倾一派忠心。
    “哦？”
    “太太，先生是怕你出事......”
    “该出的已经出得差不多了，还能有什么事？如果你不送我，我可以找别人。”
    “太太！”
    “其实你可以看着我进去，然后等我出来。若真出了什么事，你就是证人。怎么样？”
    我没等他回答，径自打开车门坐进去。他没办法，只好开车。我去找欧阳清。
    关于出事一说，有点耸人听闻。若要劫财劫色，我怕是一样都没有。欧阳清也并非草莽匪类，事实上这是一个很有修养风度的男人。
    如今想来，这一切怕是都在冷少倾的意料之中吧。他一早就猜到我会去找欧阳清。真假虚实，谁比谁更狠。从来没有什么事，可以瞒天过海。欲人勿知，莫若勿为。
    到了HK公司，前台小姐问了我的名字后，便有人引我去了一间办公室。
    三十几层高的空中楼阁，俯瞰下去，人与车辆如同蝼蚁。我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等，什么都没想。想什么亦是多余。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我转身看到了欧阳清——HK公司的执行总裁。有那么一两秒的停顿，我们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但彼此心照不宣。
    “但愿我没有来迟。”
    “不，你比我想象得要快得多。”他看着我，迟疑了一下，笑笑，“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
    我没有心情跟他叙旧，“欧阳先生，我喜欢开门见山。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冷少倾？”
    他笑得意味深长，“他叫你来的？没想到一出事就躲到了女人后面。”
    “不，是我私下来的，他不知道。”事实上，我不知道冷少倾去了哪里，在干什么。
    “我想欧阳先生，你难道希望坐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他？”
    欧阳清笑出声来，有秘书进来送茶，放到我面前的是一杯牛奶。
    “和你说话总是很有趣。我记得你的胃不好，不能喝咖啡。”
    “谢谢。”我收敛了笑容，声音冷下来。对面的男人不以为意，继续说：“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何冷少倾会娶你了，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也懂得收敛聪明。如果我说我要让冷少倾一无所有，你会怎么样？”
    其实这个问题没什么好回答的，“他是否一无所有，跟我无关。我不相信，冷少倾会这样不堪一击。要真是那样，那也是他的命，怪不了别人。”话已至此，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这两个男人铁定了是要死要活，我阻止不了，也无力阻止。
    我欲起身离开，欧阳清欲言又止，像是作了什么决定。
    “有没有人跟你说，你今天很漂亮，和几天前简直判若两人......其实，冷少倾对你并不好，把你搁在一边当摆设，你没有想过要离开他？......如果你离开他，或许我会放过他。”
    这个男人的目光平静不迫，如同一帧谎言。不，那比谎言更有着平和的假象。有时太平静，反而是败笔，欲盖弥彰。
    大抵所有人都觉得冷少倾爱我爱到不行，没了我就活不下去。可这六年来，他不是好好的么？
    我觉得很好笑，看向欧阳清。我们都想从彼此的脸上看出破绽，但都努力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破绽。这场景太有趣。我这才看清欧阳清的脸，他同样是好看的男子。不可否认，出色稳重，沉着干练。只是我们永远都不会是朋友。
    或许有一度，我们是朋友。抛开了各自的立场，只是一见如故的朋友。但那只是在川城，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曾有那么一度，我相信他的内心只是他自己，是那个狼狈吃面的欧阳清。而转身之后，我不是我，他也不是他。
    “我离开他，然后到你的身边来？你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