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脆

欧阳清愣了一下，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但他不置可否，竟是默认。
    我笑起来，如同看到了一则最好笑的笑话，“难道你没见过女人？”
    欧阳清也笑起来，颇有点无奈的意味，“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我想，冷少倾一定把你折磨得很惨，为什么谈到自己的时候，总是自嘲的语气？我说了，你今天很漂亮，谈判的女人总是有一种气质。”
    “那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甜言蜜语加上你的风度，足以令女人魂牵梦绕？”
    眼前的男人，剑眉一挑，饶有兴致，“哦，是么？”他大笑起来，偌大的办公室回荡着他的笑声，“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和我说话，真的很有趣......可惜啊，这些女人中，不包括你。”
    他的眼睛盯牢我，意味深长的眼神。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乳白色液体沿着杯壁缓缓滑落。抬头看向欧阳清，“不觉得太迟了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突然伸手过来似要抚上我的脸。我头一偏，微微地皱眉，避了过去。
    “放心，冷少倾不在。”欧阳清轻描淡写地开口。
    “欧阳先生，请你自重。”
    他的嘴角牵起一个弧度，声音冷冷的，“没想到有时你还挺可爱的。这里是我的地方，如何是自重，又如何是不自重？”
    他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我倒觉得时间刚刚好。”
    “那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欧阳清转身看向我。我再也不想绕弯子，“先是任远，后是倪姗，或者连盛思澊也是你安排的吧。真是用心良苦，欧阳先生......其实，我到你身边后，你依然不会放过冷少倾，然后你再抛弃我，让冷少倾人财两空。欧阳清，我怀疑你看书看多了，这是什么？这是二三十年代的民国戏。我还没有这么伟大，这种高风亮节的事不适合我。我牺牲了，冷少倾可以再娶，谁说不是呢？”
    欧阳清竟然没有翻脸，反而笑起来：“我以为你和方庭的事，冷少倾一定会不要你，可他居然不在乎。啧啧，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同床共枕，他竟然无所谓。”
    “你这招真是高明，一方面打击冷少倾，以为我背叛他，一方面断了冷少倾的后路。若他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去找方庭帮忙。如今这局面，即使我肯去找方庭，冷少倾怕是死也不会接受的......不错，一箭双雕。”
    我继续说下去，将那层窗户纸捅破，也没有必要再遮掩了。
    “在锦里，你接近我，就是想看我和冷少倾闹翻没。你那时一定觉得我不过是个为情所困，一无是处的笨女人。后来，你装作和我相见恨晚，觉得一个女人伤心落寞时容易意乱情迷，你觉得我会爱上你。欧阳清，你绕了一大圈，无非就是想让我离开冷少倾。你要把他珍惜的东西一件件毁掉，先是我，后是公司。不知我有无错误？”
    欧阳清没有说话，他的表情有点震惊，脱口：“你一开始就知道？你在演戏？”
    “彼此彼此。”
    他笑起来，貌似有点无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
    如果我说我从没怀疑过他，欧阳清是肯定不会相信的。直到最后他说“为什么是你”时，我依然不作多想。可是回来的时候，我想到两年前那个收购的策划案，HK公司的总裁姓欧阳。那个庞大的家族企业，我看过一部分。我一眼就记住了欧阳清这个名字，因为他和冷少倾在美国就读于同一所大学。他一定想不到，这太巧了。
    我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叫住我：“莫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何必太认真？有时真相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信或不信......还有，我希望你叫我冷太太，让你失望了，我和冷少倾还没离婚。这婚，大概是离不成了。”我朝他扬了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留下一个完美的笑容离开。
    出了办公室，抬头有人迎面而来。我微笑着站定，看着来人。
    “我们又见面了，冷太太。”他是萧宇，“可否借一步说话？”
    于是，我从一个办公室到了另一个办公室。
    “我很抱歉，关于少倾和欧阳的事......这两个人在学校就这样，非要争个高下......”萧宇说了一些关于他们的事，从学校到商场。这两个人一直是对手，明的暗的。我听了个大概，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论是欧阳清还是萧宇，他们的叙述里都自动略去了一些细节，比如各自的私人感情。在美国的六年，一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冷少倾虽不至于横刀夺爱，但总有女人会为了他而彻夜难眠。
    不知为何，包括少言在内，竟从来都没有提到那个人。连名字都不曾提及，似乎所有的人都达成了一种默契，对她讳莫如深。
    而她，却是很重要的角色。
    “还有一个人吧。”我看着萧宇略显紧张的神色，“你们的故事里少了个女人。你上次说那个笑起来和我很像的女人，她扮演了什么角色？”
    “阿澈她......”萧宇说起她，没了一贯的冷静从容，“......她是少倾的未婚妻，也是欧阳的妹妹......悔婚是少倾自己一意孤行，谁也没有料到......”
    原来冷少倾在美国还有个未婚妻。
    而在这场戏份里，我竟是扮演了一个第三者的角色。真是没有料到。
    “幸亏她还不是冷太太，否则冷少倾就犯了重婚罪了。”
    其实，又有何区别呢？有钱人家总是顾及面子，这种单方面悔婚的丑事，一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吧。
    萧宇看了我的反应，迟疑着说下去：“其实并不如外人想的那样，郎才女貌，这场婚姻更多的是......一场交易吧。欧阳一开始就反对，他觉得少倾只是为了名利，才和阿澈在一起。但是阿澈是真的喜欢少倾，后来就订了婚。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少倾悔婚了。我见了你才知道，或许他从没喜欢过阿澈吧，他在一定程度上把阿澈当成了你......”
    原来，冷少倾突然从美国回来，就是为了和我结婚？这样的不惜一切代价。
    而关于他的过去，真的让人无法释怀。冷少倾当真是负了欧阳澈，也别怪欧阳清会报复。有因就有果，什么因什么果。
    “原来冷少倾这么混蛋，居然欺骗人家小姑娘的感情。”
    萧宇的神色却越发沉重，说起欧阳澈的时候，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总是有伤感。看得出来，他是喜欢欧阳澈的了。不过好像每个人都没有遇到对的人。
    “其实，我喜欢阿澈很久了......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一个漂亮安静的小女孩，一个人在角落里，一句话也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种感觉......”这个男人如我第一次见到的那样，似是陷入了一场回忆，眼中全是眷恋。他有点腼腆地笑笑，“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你就忍不住想要倾诉。”
    “你说吧，我在听。”我示意他说下去。这个男人看起来温情脉脉的样子，面对感情，总是有难舍的优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