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侠影泪西风

第3章


  其他二人只点点头,不发―声,眼神内不时现出疲倦色彩,双肩无力的下垂,看样子是
一路飞奔而来,在不眠不休状态下,星夜兼驰所致的。
  有什么紧要重大事件,值得他们如此重视?这的确使人怀疑。
  萎黄地盈尺牧草,迎风翻浪,一望无际,远处一列列地牧舍,炊烟袅袅随风播曳。
  暮霭苍茫中,三骑拖着沉重脚步,一蹶一颠挨近牧舍,骑上人歪斜着身子,左右摇晃,
人也累了,马也伤疲了。
  只见牧舍中走出一个青衣少年,因为长年在牧场中雨淋日晒,面色显得有点黄黑晶亮,
可掩不住他那英俊轩昂的气度。
  那少年迎着马匹快步如飞牵过缰绳,仔细打量了三骑蹄铁一眼,眉稍一皱,道:“三匹
马都病啦,而且病势严重,三位是否听说起咱们天风牧场中,有位九常的老人,擅治马匹疑
难杂症,特来求治吗?”
  浓眉黑脸大汉无精打采地摇摇头道:“小老弟,咱们不是医马来的,可否请老弟通报场
主,说伏牛三杰想借住一宵,明晨再选购三匹好马离去。”
  那少年哦了一声道:“真不巧,场主今晨去江都有事,三两天还不见得一定返回牧场。”
  说着,搓了搓手,又道:“这样吧,在下一间卧室很宽敞,三位若不嫌委曲,就请合住
吧。”
  黑脸汉大喜道:“小老弟,你真豪爽。”
  说着,三人同跃下马匹。
  那少年微微一笑,引着三人走进一间房。
  这间房很宽畅,其中一半是木板钉成一层坑榻,大约可容四五人合宿,之外是一张木桌,
几张板凳。
  少年燃着桌上一盏油灯后,笑道:“三位且请宽坐,待在下送点酒菜与三位食用。”
  说着,走出室外。
  片刻之后,少年提着一个食盒入内,取出一大盘卤牛肉,及一大盘热气腾腾地蒸馍,另
外四副杯筷,一壶酒。
  这伏牛三杰连日人不离鞍,马不停蹄地日夜奔驰,饥渴
  交加,一见酒馍、牛肉、萎靡的神色不禁一振。
  黑脸大汉不由喜笑颜开道:“小老弟,你真会待客……你贵姓呀?看来你也会武,是
吗?”
  少年一手斟酒,一面笑道:“在下姓裘,草字飞鹗……牧场中人都知道一些拳脚,不然,
焉能制伏劣马。至于说到真正会武,那就不值一笑了。”
  伏牛三杰仔细打量裘飞鹗数眼,见他眼神与常人无异,太阳穴亦不现隆起,就知所说不
虚。
  他们四人起先谈论着养马及马性,数杯酒下肚,伏牛三杰话也说开了,天南地北,无所
不谈,对他们此次往河南披星戴月赶来,为的是追赶一名杜光延之人,句里话间,隐隐带出
“玄玄”字眼。
  裘飞鹗从他们谈论中间,得知浓眉黑脸汉子名郭玄,其他二人名崔宁,徐焕,别的均不
知情了。
  酒饭既饱,裘飞鹗由别处借来两付被头,伏牛三杰这宵不寐,倒卧榻中,片刻就鼻息如
雷,呼呼睡去。
  只有裘飞鹗鹗睁着一双大眼仰视屋顶承尘,他早就憧憬着外界风光新奇,总想有朝亲临
目睹,他闻听伏牛三杰津津称道江湖所见所闻,越发加深了他的向往。
  草原的风,锐啸刺耳,夹着数声马嘶,―丝迷朦月色,从窗帘间透入,裘飞鹗只辗转不
寐,思潮纷歧……
  他只是一名孤儿,为天风牧场场主五行轮楚文魁收养,随在牧场中长大,弹指岁月已有
八年多了……
  最近数年,他有时躺在干草丛上,眼见蓝空的悠然浮云,振翅翱翔的飞鸟,不禁身化其
中,倍加神往,自觉长年于牧场小天地中,磨耗了他那凌云志气,有几次总想开口出外历练,
但想到场主抚育之恩,溜出口边的话,又重咽了回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裘飞鹗目送久之,马后的扬尘,滔滔滚滚,愈去愈远,只剩下三只小黑点,杳入云天苍
茫深处……
  这勾起了裘飞鹗无限的沉思,两只忧郁的眼神,痴痴发怔,半晌,微叹一声,缓缓转过
身躯,走向木屋而去。
  突然,他眼珠一转,好似作了什么决定,转向快步如飞,往另座木屋走去。
  他走在门外,见房门紧紧闭着,迟疑了一下,用指节轻敲了两声。
  须臾,户内传出一苍老的话声,“飞鹗吗?进来!”
  裘飞鹗轻轻推开房门,只见一长须披肩老人,端坐木床上,满面沁出汗珠如雨,双眼迷
成一条缝。
  这老人就是裘飞鹗口中的精擅治马姓常的老人。
  裘飞鹗只知他姓常名彤,并不知道他的来历,场主对常彤异常恭敬,六年来常彤少有离
开此间木屋,除偶而治疗伤疾病马外,绝足不出。
  五年前场主命裘飞鹗向常彤求教,常彤一见裘飞鹗,就爱上他的资质,同时也涵有深意,
准备在裘飞鹗身上,下一笔最大的赌注。
  于是常彤悉心传授裘飞鹗上乘武学,但严诫不得外泄一字。
  裘飞鹗喜出望外,经常彤一来谆谆善诱,造就一身上好武功,已抵蕴藏不露境界。
  他两人是无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裘飞鹗只觉得常
  彤似怀有很重心事,比自己更为抑郁,冷冰冰地从未放颜大笑,自己可不敢开口问他。
  这时裘飞鹗进得房内,掩好木门,走在榻前垂手而立。
  常彤留意裘飞鹗走进来的神色,暗道:“这孩子,那来的这么多忧郁,似乎比我还深。”
  他打量了裘飞鹗一眼,冷冷问道:“飞鹗,找我有事吗?莫不是前日传你的那套‘金刚
降龙九掌’尚有什么疑难之处要问吗?”
  裘飞鹗播了摇头,嗫嚼良久,鼓起勇气说道:“鹗儿想到江湖历练一番,不知您老人家
意下如何?”
  常彤一脸冷漠之色,沉声问道:“什么事启发了你闯荡江湖思想?”
  “没有。”裘飞鹗红着脸道:“鹗儿这心念,蕴藏已久,只是不便开口罢了……”
  常彤好像不耐烦听裘飞鹗说话,竟挥手制止,鼻中浓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年轻人出
外历练本是好事,只是你武功还未成就,未免言之过早,我老人家神目如电,定有什么事引
起你离开牧场的思想,你说!”
  他语气极其严厉。
  袭飞鹗暗叹一声,煞费迟疑后,才道:“其实本没有什么,只是昨日薄暮时分,牧场外
来了三人三骑,三骑马匹经数夜鞭策,在不眠不休之下飞奔,患了汗虚重症,那三人自称伏
牛三杰,说是要借住一宵,今晨选购马匹离去,鹗儿请他们合住一室……”
  他忽问道:“飞鹗!你知他们为何星夜兼驰,忍令坐骑不堪渴累?”
  裘飞鹗沉吟须臾道:“在饮食之际,他们无意透露了,为追赶杜光延其人。”
  “杜光延?”常彤垂帘自语道:“这姓名我老人家从未听说过。”
  裘飞鹗不禁心笑,暗道:“江湖之大,涉足之人数以万计,何能一一听说。”口中又道:
“他们又隐约说出‘玄玄’两字,恐怕杜光延与‘玄玄’两字有莫大关系。”
  常彤一听“玄玄’’字眼,不禁双目一张,眼内神光逼射,慑人心魄。
  裘飞鹗瞧见吓了一大跳,五年来首次看到常彤这种神色,但不知为他什么,心疑常彤责
怪他言语太支吾离奇。
  他忙道:“鹗儿听他们说起江湖见闻,不禁向往,故生出去江湖历练之念。”
  常丹自知有点失态,赶紧收敛目光,对裘飞鹗最后所说的两句话,似充耳不闻,喃喃自
语道:“玄玄,玄玄,难道他遭了毒手吗?如非我伤了太阳肝经,岂容你们到现在。”
  他是谁?目前还是疑问,你们又是谁?常彤不说出,外人无从企想,他自语声,几乎是
没人可闻,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裘飞鹗茫然地凝视着常彤微微掀动的嘴唇上,不知他所云。
  室内一片沉寂,弥漫着凄凉,郁闷的气氛,户外传来一声声的“希聿聿”马嘶,益发加
重了两人沉闷的心情。
  半晌,常彤才道:“飞鹗,我老人家赞同你出外历练,不过,你要与我办一件事。”
  裘飞鹗欣喜异常,忧郁的眼,首次在他目中消失,笑
  遭:“您老人家有什么事,鹗儿准能办到。”
  常彤脸色一沉道:“你说得很容易,你自问准能办到吗?”
  裘飞鹗吓得一哆嗦,噤声不语,只怔着双眼。
  常彤面色渐又转和,可依然十分冷漠,只见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江湖上风波险恶,
处处荆棘,稍一不慎便遭灭顶殒身,不过一个人经不起磨练,便不成为其人才,所以我老人
家才赞同……托你之事异常重大,你知道伏牛三杰所说的玄玄字眼是一部武功秘笈吗?不但
与我老人家有很大的关连,而且事关武林噩运,你千万不可现出心切‘玄玄”之色,亦不可
说出,只须暗中留意‘玄玄经’来龙去脉,一有确讯,即飞报我老人家,万一遇上凶邪人物,
问你来历,你只说‘南山北峰,有缘相见’知道吗?”
  裘飞鹗茫然地点点头。
  那常彤双眼睁视,喷出愤怒光芒,面部肌肉扭曲,语调带有颤抖之音,六年来他几乎抑
制不住胸头的郁怨,看得裘飞鹗肉颤惊心。
  裘飞鹗有点失悔一时冲动,说出闯荡江湖之事,但他―付倔强性格,话已说出,可又收
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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