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林峰之狠狠地朝着墙壁捶了几拳,剧痛传遍全身,心里终于舒服了些,低头爬过地上,一张一张地捡着钱,红色的钱上沾染了血污。他低头看着那些钱,好像鲜血淋漓的怪兽扑将过来在啃噬他的心灵。
林溪之回来了,她在门外目睹了林峰之爬在地上捡钱的狼狈,她不明白那钱为什么会被任意地抛撒在地上,却不能立刻进去,直到林峰之重又坐在墙角。
对于哥哥面影,这一次最为高大深刻,很久以后,她才终于明白林峰之的无可挽回的变化大概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扎根。
林峰之自始至终只像是被抽离了魂魄,头上系了白布条,俊逸的双目没了神采,不过几天,面颊迅速消瘦,不成人样。连每夜准时到达的夏之槿的短信也不能让他舒展蹙起的眉,顶多使得他更加莫名地发呆不语。
林溪之的境遇与哥哥相似,兄妹二人每日跪在母亲灵堂,滴水不进,只有外婆偶然前来时才能强撑着咽下些食物,也免不了说说话哀叹一番,只这时才放下各自的忧愁,齐心协力强笑着安抚外婆的情绪。
头七来得并不轻松。
林峰之和林溪之却必须准备回校事宜,逝者的缅怀好像仅仅止于她刚走的一阵子,疼痛会在心里留下一块疤,只要不被触碰,就只当不存在。这便是人们常说的节哀,哀伤哀悼皆可以截掉,叫人因此学会坚强。
出事是在打算离开的前一天,林峰之劝林溪之毋需悲伤过度,灾难已经发生,拿着林义军送来的剩下的一点钱,兄妹两人终于好生吃了一顿饭,也算是告别。
经过最幽深那条巷子时,一样是漆黑得没有边际,没有月光,房檐滴淌着水,猫儿躲在垃圾箱背后的窝里,间或叫一两声,一切都如同小学时候,前方立刻会出现母亲拿着手电,用慈母的微笑探照着接他们回家。
母亲再不会来接他们。
兄妹二人都没有说话,低头静静地走着,像盯着脚尖,夜不算很深,已经起了雾气,茫茫然一片。
雾中突然就冒出了人影,看不清楚面孔,只觉得一个个都青面獠牙,狞笑着靠近,一时间林峰之只拉了溪之的手掉头就想跑,而后面的黑影更加逼近,林溪之惊惶的脸在他眼前晃动,他从背后拿出手机,拨了110,人工服务台小姐的声音在安静而空旷的巷子里有回声。
房檐的水流得哗哗响,垃圾桶旁边的猫儿被惊得叫了几声,蹿上了墙头,冷冷地观看着。周围逼紧的黑影嘲弄地笑着,几只粗黑的手把林溪之拖开来,林溪之尖叫着,却挣不开。
林峰之连同手机一脚被踢到了一边,一连串的只是脏臭的破鞋,他们分成了两堆,一堆踢踩着林峰之,另一堆人把林溪之虏到了巷子的那端,林峰之想要反抗却只是被践踏到了边缘,耳边只有溪之惊恐地尖叫,而那尖叫也渐渐地低了下去,终于极度哀凄的一声惨叫,好像蜡烛一般灭了。
后面又断断续续传来求饶的声音,已经喑哑,林峰之已经分辨不出是他妹妹好听的声音了。而他正冷冷地看着眼前这群疯子朝他甩着皮带,他只感觉到自己在淌血。
“我X!”一个瘦高个左右开弓,在林峰之脸上打了几巴掌,只一会儿,面颊高高地肿了起来,挤压得他的眼睛成了一条缝,但他依然冷咧地看着,他知道他的手机被甩到了旁边。只是他稍微动一下,迎接他的便是剧烈的暴打。
“他们在那边享乐,让咱们看着这小子!”旁边一人吸了一口烟,吐了一个烟圈,不满地道。
瘦高个终于不解恨,捏起林峰之的下巴,“这小子也勉强能当半个姑娘……”
说干就干,根本不必把衣服脱尽,扯得七零八落更有一番乐趣,林峰之被翻倒趴在地面,房檐冰冷的水滴到他的头上,他只听得见林溪之求饶的声音,可□的疼痛也逼得他不得不捏紧了拳头,嘴唇早已被他咬破,满口的血腥味。
猫儿迅速地蹿过地面,回了自己的窝,林峰之维持着刚才被□的姿势趴在地面,脑袋里充斥着溪之的呼喊和身后淫糜的笑声,一波一波的冲击,他却不知道人已经走掉了,手机骤然响彻在寒冷的云雾间。
林峰之拼命使着力气,蠕动着,伸长了手,只有一个指头稍微触碰到,再动了动好像没了骨头的身体,钻心的疼痛蔓延开来,他终于摸到手机,屏幕已经碎了,黑黝黝的巷道终于泛起了一丝亮光。
“峰,好想你呢。今天参加学生会的面试,他们竟然说要面试两次,我肯定能通过的。对吧!你要照顾好自己呀。”
林峰之仿佛看见了之槿的笑脸,她皱着眉捏着他的鼻子,“你给我好好听话,要照顾自己,听见没有!”全身的力气好像都已经被抽走,林峰之的手蓦地松了开,枯涩的嘴唇上下抖动,人无力地摊倒在地。
猫儿低低地呜咽了两声,混合着溪之在远处的低泣,他分不清到底是溪之在呜咽抑或是猫儿在低泣,厚厚的云层压着头上的一隅天空,他挣不开眼,仿佛就要这么睡死过去,再也不要醒。
夏之槿永远不知道,那天她拼了命吻着林峰之时,他的冲动与压抑,她的手抱着的位置,有一条烫伤的疤,呈圆形,烟的形状。
体恤下面的身体处处伤痕累累,每触碰一点就勾起钻心的痛,他迷醉,他想放纵,想忘记,他却不能把衣衫敞开,甚至不敢靠近,让之槿见到他最丑陋的模样。他身体太脏。
他想,隔一段时间,当他蹲完牢狱,当他不会再继续咀嚼自己的痛楚,才能坦然面对之槿,到时,他会把一切原委都告诉她。只是,他需要时间。
他永远需要她的原谅。
初恋是那么的深刻与珍贵,珍贵到幸福被自己亲手毁灭践踏,也还是依依不舍的眷恋着
蓝梦佳·一晌贪欢
蓝梦佳是主动打电话给林峰之的,第一句话是“槿槿很需要你,你不能把她抛下不管。”电话那端没有回应,蓝梦佳有些失望,却有一种说不清明的欣喜跳跃起来。
“我们见个面吧。”
午时,约在了校门,寻了一处树荫,两人尴尬地并肩走着默默无言,蓝梦佳率先打破沉默,“为什么你突然要和槿槿分开呢?”为了弥补她的仓促,又放柔声音道:“你能告诉我吗?”
林峰之愣愣地盯着一片树叶,嫩绿的颜色只怕即将枯黄飘零,良久,把蓝梦佳的话搁在了身后的风里,“她现在怎么样了?”声音低哑,好像许久不曾说话。
“她不大好。你怎么能那样对她?”蓝梦佳的质问愈加的没了凌厉,反倒像是安慰,她有些懊恼,只是见着林峰之下巴的胡渣提不起怒意。
只要一寻到借口蓝梦佳就会把林峰之约出去,他想知道之槿过得怎样,她想靠近他的心。长久的生活让她早已经明了,一切都须得自己去争取。而夏之槿拥有的许多都是她一直渴望而不可得的,她不否认自己的嫉妒,并且恼恨之槿不懂珍惜。
在外面见着消沉的林峰之,回宿舍是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的槿槿,蓝梦佳心里是挣扎的,她有些受不了,既然互相喜欢,又何苦要互相折磨,她不懂。
小七数落她竟然趁机而入,她只知道她想和林峰之一起,哪怕背负所有人的咒怨,只要林峰之能够给她勇气。可是,林峰之的温润似乎从来只对夏之槿,于她只是疏离的礼貌。
早秋的阳光依旧沉闷无比,蓝梦佳停了脚步,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林峰之远去的背影越不明晰,她为什么要跟着他们这么折磨自己?两个星期以来,见了许多次,始终没有进展,她的心总会在见不到他时思念,当真见了面,却是狼藉的痛苦。
她是不是不应该强求?这个想法只是在脑袋里蹿了个影,她见着林峰之愈加的远了,赶紧跟了上去,不慎崴了脚。林峰之终于正眼瞧了她,温柔地提议送她回去。
蓝梦佳终于见到了林峰之对夏之槿那样的温柔,挽着林峰之的手臂,一步步往宿舍里挪,心里却希望宿舍越远越好。
不想在路上见了刚从超市回来的夏之槿,只第一眼蓝梦佳已经不知所措,夏之槿惊得手里的塑料口袋都掉落,她俯下身去捡。蓝梦佳忍不住偷偷瞟着林峰之的脸色,竟是苍白一片,立刻有些泄气,松了他的手臂,林峰之却握紧了她的手。
分明看到夏之槿定定地望了他们相握的手,强笑着走近,蓝梦佳嗫嚅着嘴唇想要告诉她真实情况,“槿槿,我……你……”
她想把话讲清楚,却被夏之槿打断。“哟,你们俩啥时候勾搭上的?都不告诉我一声,林峰之,你可真不够哥们啊。”这里似乎已经成为了夏之槿的独角戏,没人搭理她。
“能不能念念旧情,让我无耻地要一个goodbye kiss?”
蓝梦佳注视着槿槿盛着泪水的眼,满心以为这话是在问林峰之,却在下一秒感觉到了夏之槿大胆地凑近,一时间竟惊异得没了反应,直到小七的尖叫钻进耳里。
夏之槿猛地退开来,瘦了许多的脸苍白得没有血色,蓝梦佳以为她还要骂些什么难听的话,已经在心里有了准备,却不想她扔了一句话捂着脸往跑进了宿舍楼。“祝你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林峰之的手立刻松开,蓝梦佳只觉得被讽刺和咒怨着,她被路上行人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好像一群小虫子爬满了全身,夏之槿来这一手可比骂她高明多了,她不由得这么阴暗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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