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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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歌行
  作者：顾溪
  紫函
  酉时三刻的时候，我回到了药铺，站在门旁，看着里面忙作的伙计，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左大夫，你终于回来了！”直到身边讨媚的声音把我惊醒，我嫌恶地皱眉，把身上的药囊递给丫鬟小林，走进内堂。
  身边的声音一直在响”左大夫，我家九姨太太的心口病又发作了，左大夫您快去看看！”
  我点了檀香，混在浓郁的药香中，这味道闻了十多年了，我一直都很喜欢，就像家的味道。
  “这城里的大夫又不止我一个！”我理了理案上的药方，随口答道。
  “这，您也知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左大夫每日出诊多累啊，你还烦他，诺，紫金散给你，快走……”管药的小风看不过，冲上来替我赶走那锦衣的管家。
  “九姨太太指着名啊……”管家朝我唯唯诺诺。
  小佩把一包紫金散塞到管家手里，嘴里埋怨：“快走，快走！”一边推他出去。
  我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苦笑：“你们……顾家好歹也是世族，这番不留情面，当心将来有得苦吃！”
  小佩、小风做了个鬼脸，满不在乎，倒是小林走上来，送来一盏热茶，一边用帕子掩着嘴角笑：“还不是公子你这番宠着他们，他们才不知这番天高地厚的！”
  我接过茶，闻了闻，浅尝了一口，笑道：“临安的碧螺春，好茶！”佩儿听说是好茶，凑过来硬要尝尝，小林替她沏了一杯，佩儿尝了一口，直说：＂没味，没味．公子怎么喜欢这味啊？淡得出水！＂说着抓了个果脯，吃了下去．
  ＂呵呵！＂佩儿的举动惹动小林一阵娇笑，我看着突然觉得一辈子这样倒也不错，又喝了口茶，临安的碧螺春里，永远有家的味道．
  几案上一灯如豆，我算了算这一个月的结余，又是不够了，近来战乱四起……乱民灾民都涌到洛阳、长安、大都等此些大城大郡，灾民多了，疾病、瘟疫也多了，城外破庙里都挤满了生病的灾民，十几天下来，药材又用了大半，而药材铺又把药材的价格压得死死的，唉！
  我按了按太阳穴，想着再过几天肯定是不够了。“哼”我冷笑，再这样倒不如取了几个奸商的狗命，反正这世道，天灾横祸，死几个也不算什么！
  “公子，夜深了，吃点宵夜吧！”小林推门而进，一袭水蓝色长裙，发间绾了个蓝色水簪，即清秀又温婉，我笑道：“这身衣服倒适合你，愈发漂亮了。”
  “公子好好的，休打趣我了！”小林将碗盖打开,柔柔道:"刚熬的冰糖银耳，润润胃。别老不爱惜身体。这么大的人了，倒也好笑，竟爱喝这甜得腻人的东西！”
  我接过，喝了两口，挑出个莲子嚼下，一边含糊：“从小吃惯了。”
  “呵呵！”小林笑话，我瞪了她一眼，小林拊了拊胸口，嗔道：“好好好，我不笑你，不过奇了，刚才有人送了盆花来，我摆在外面，你要不要去看看，是茉莉花！”
  “是吗？这倒奇了！我去看看，你先休息吧！”小林替我取了披风，又替我理了理碎发，轻轻地说：“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小林从小照顾我，我的心思，从来瞒不住她，便朝她笑了笑：“小林求情，我岂会不答应？”便走了出去。
  果见凤凰树下，摆着一盆茉莉，清香四溢，花随风舞，这季节的茉莉，真是怪了，走进再一看，我忽地叫了一声“宝珠茉莉！”
  “左老板，好眼力啊。”檐崖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少女，着水云长袖，长带末系了个金铃，一荡一荡声音清悦动人，她向前走了一步，倩眉巧笑道：“我叫顾采薇。”
  我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袖间的碧水剑紧紧贴着皮肤。
  “咯咯！”她好象看到了什么，笑得很欢，又自顾说了下去：“我娘是顾府的九姨太，近日里心口老疼，你的紫金散很有效，我来谢礼的！”
  “区区一包紫金散，不劳如此谢礼！”我笑了笑，碧水剑弹出机巧。
  “好凶啊！”顾采薇拨了拨衣带，金铃叮当作响，不久才嗔道：“给你了，给你了！”一道紫函笔直向我飘来，我下意识接住，抽开看了一眼，那是火焰标记，心下了然，拱了拱手，淡道：“有劳姑娘千里传书。不过宝珠茉莉，还望姑娘收回。”
  “哼！”她走到我面前，眉眼微凝，冷冷一笑“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别以为你是组织里最好的杀手，便可以瞧不起人！”
  我莞尔，还是个天真的孩子，便不与她作计较。宝珠茉莉。稀世珍品，听说不久前吴王花三千两黄金寻上一株，茉莉本可入药，宝珠茉莉更是难得的药材。真是奢华啊。
  “这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就放在马鞍里，别的我不多说了。”小林替我整了整衣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小林在这儿，等公子回来再喝小林泡的碧螺春。”
  “好，我答应你！”我微微一笑，“好好看着他们，这里也交给你了，哦，调度的钱我放在家里。”正待我离开，却听佩儿的急喘“公子……等……等等……下午要下雨，带……带着伞啊！”
  等着，我必回来，小林、佩儿、小风。
  我纵驰在南下的路上，出了城门，沿官道行了半里路，便看见一骑骑马拦在路上，少女穿着一袭水衫长裙，衣带上荡着个金铃，斜拉马缰，一付慵懒：“左老板，我们又见面了。”
  “你？顾采薇？”我疑惑不解。
  “邵公子让我也参与这次行动，这是我的紫函，没骗你吧！”说着又摸出一张紫帖信封，笑吟吟地骑马到我身边“左老板，大家合作哦！”
  “随你，只要你不碍我就行了。”我不去理会。顾采薇在我身边薄怒：“左天，你怎么总是淡着一付嘴脸，又傲又伤人。”
  就这样，我和顾采薇行了二十余日，来到了蜀中白帝城，白帝城主韩正啸，是我这次的目标。我站在城外最高的婆娑树上，看着远处的城中城，秋风吹起我的衣裳，藏青的袍子，是小林亲手裁作的，这次怕又要弄脏了吧！
  “开始了！”我对着天空微微笑着，耳畔是金铃清脆的声音，一路随行……
  我眼见的，是一片废墟，死寂，只有风，无情吹过。自下山的三个月以来，这样的情景已见了不下百次，可每每看到，心中却还有着这样一抹酸涩。冷清的街市没有了往昔的繁华，商户闭门，只有那曾招摇的旗帜，孤单地在风中摇摆。
  不想三年未下山，这里竟成了如此模样。
  我继续向前走着，旁边的小巷里传来一阵哭声，还有拳打脚踢的声音。转身，走进巷子，一群衣着褴褛的人围在一起，似乎在抢夺着什么。走近了，才看清他们中间围着一个孩子，十岁的样子，正抱头躲闪着那些人的拳头。
  “光天化日，你们为什么要欺负一个小孩子？”我跑了过去，护住那孩子。“要你多管闲事，老子爱怎样怎样，你管得着吗你，啊？”“大哥，你看这女的穿得不错，挺干净的，还背着那么大一个箱子，肯定是个有钱人，里面的东西估计比那小孩的那块玉值钱多了。”听了这话，为首的那人在我身边绕了两圈，眯着小眼盯了我半晌，忽一抬手，那群人便像恶狼般向我扑来。
  我轻轻地放开那孩子，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十只银针，躲过向我扑来的一人，身影如飞燕般穿梭与这些人之中，顷刻，那些便如雕塑般定住了。
  我拍了拍衣袖，走到那看得惊呆了的孩子面前，他看着我，睁大眼睛，哆哆嗦嗦地说：“你，你是谁？”我笑笑“我叫泠月歌——”我仔细地看着那孩子，注意到他脖子上有一块通透的翠玉。他注意到我的视线，用手护住玉，警惕地说：“你，你想干吗，我，我不怕你！”“呵呵，你不怕我怎么说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想你现在恐怕都怕得要死了吧？”我说着，向那孩子靠近一步，他跌跌撞撞地后退了数步。
  “你，你别过来啊，我不怕你的，想我韩风墨是堂堂男子汉，我，我怎么会怕你啊，你，别过来……啊！”他的手在空中乱挥，似乎一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伤口，疼得哇啦哇啦叫唤。我蹙着眉看他，“果然是韩家的人啊，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白帝城主韩正啸的小儿子吧？”“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爹？你到底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我爹认识你啊……”“小小年纪，问题还真多啊。唔，我和你爹呢是故交了，你不认识我很正常，因为我认识你爹的时候都还没你呢。”“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假话呀，我才不相信你咧。”“你不相信我没关系，不过既然我遇到你了，那么我就要把你带回家。”
  韩风墨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好姐姐，我不要回家，你就当作没看到我吧”“可是我已经看到你了呀”我笑着对他说，他摆摆手“你看错了，看错了，我不是韩风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