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行

  “师兄！”许久，月歌终于开口了，右手拿出一物，三尺短匕，鞘身镂刻卷云仙草与螭龙，柄处镶了一圈细碎的蓝宝石，是当年我离开药师谷时，月歌用重金买了送给我的勾股匕首，这把匕首怎么会在月歌身上？我还未想起原因，只听得月歌道，“师兄可认识这匕首？”
  “自然认识，这是我的勾股匕首，小歌送我的！”
  月歌的嘴角细细抿起，带着痛楚与恨意，冷冷地开口了：“师兄，我在问一件事情，你不要骗我好不好？你怎么弄丢它的？”
  我骤然想起，当日洛阳城外，望西楼住年轻的背影，因为什么没有其他暗器，便用匕首插在他的背心，那么……月歌是从哪得到这把匕首的！我忽然不敢想下去了……
  见我迟迟不答，月歌的笑容更加其苦，声音里不住地轻颤：“那么去年秋天，蜀中白帝城，韩家灭门一案，师兄给我个解释，好不好？你给月歌一个解释好不好？只要你说，我只信你的！”
  手指扶住那是百年桃树，我苦笑：“月歌，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即使我给出一个解释，你还是，不会相信我的！”
  “师兄，你怎么这么残忍，连一个解释，说句不是都不愿意给我！”
  “这是事实，我又怎么能否认！师兄从小就不会骗你的！不错，人是我杀的……那么月歌，你又想怎么做呢？不只这些，三年前汉中天门，陇西司家，但凡这几年，说得出来的，轰动一时的血案，都是我做的，那要拿我这么办？”
  “不是的，师兄怎么会这样的，你不是我师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我们是医师阿，应该救济负伤！师兄，为什么最后你连我哥哥，我亲哥哥都要杀，我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才有的亲人！他护着我，连命都不要了，为什么你要杀了他？为什么？告诉我，你告诉我！”月歌泪流满面地痛诉。
  我看向天空，告诉她……
  这就是江湖，血雨腥风……
  “月歌你——”我低头不可置信，购股匕首刺心而过，月歌似颠似狂，面满杀气，看我的眼神分明是很到了极处。
  我捂住心，往后推了两步，只捡月歌，擦这泪水，不断说：“师兄，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不杀了你！”
  “月歌……”我一个踉跄，天翻地覆，只有凄厉叫声——
  “师兄——”
  身子不断下落，直至消亡，天空渐渐远去，我是要堕落地狱的人。
  再醒来时，只看见一身青衫的男子坐在我身旁，我叫了一声；“师叔！”
  莫言悲喜
  “哟，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要不要大爷陪陪你啊。”一个猥琐的声音从我身旁传来：“这小姑娘俊的，来来让大爷抱抱。”说着，他张开双臂向我扑来。“滚”“啥？你叫我滚？我没听错吧，小姑娘，爷是看你一个人怕你寂寞，想陪陪你呀——”说着，他又向我扑来：“这么俊俏的姑娘，大爷怎么放心留下你一个呢，大爷当然要好好怜惜怜惜了。”我不动声色地转身，抬头直视他：“我叫你滚听不懂么？”“鬼，鬼啊”他吓得连连后退，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和女鬼是没什么两样，长发下，脸色白如纸、双眼如鬼魅般充斥着血色、白衣上的血迹点点如冬日怒放的梅花妖冶。“还不滚，再不滚，别怪我手下无情。”“是，是”他仓皇而逃，我看着他远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哈，哈，哈哈哈哈……”
  大雨滂沱而下，我独自一人站在雨中，笑，大笑。
  笑够了，不知道是泪还是雨，冲刷着我的脸颊而下，身上浸染了血的地方，如水墨晕染开，哈，哈哈，那是师兄的血啊！我竟然，竟然亲手杀了他！
  不对，我是为哥哥报仇了，为什么我还这么难过？为什么我要杀师兄？上天！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要这样的报应！“东风回首尽成非，天若有情天亦老。”当初的一支签，最终还是应了啊，人世无常，是么？
  无数记忆的片段聚集在脑海中，我终还是承受不住，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身旁，马蹄声阵阵，这条来往长安的官道是如此热闹，好像，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是，我们本来就是这乱世夹缝里的小人物，生生死死又如何……
  “姑娘，你没事吧？”一匹马在我身边停住脚步，马上的人翻身下马，走到我身边，扶起我：“下这么大雨怎么会一个人在……姐姐？是你！你怎么了？说话啊！”墨儿扶着我的肩膀焦急地看着我。“你是谁啊？”我眯起眼睛看他，不自然的笑容挂在嘴边：“我们，认识吗？”“姐姐，是我，我是墨儿啊，你到底怎么了。”“墨儿，你怎么在这里啊？”“妍姐姐和小依，还有劳姨都很担心你，所以让我出来找你，我想你出谷的话，一定会来找左先生的。”“是啊，我是来找他的，对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先别说这个，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雨。”
  破庙里，我看着他生火，忽的，愣愣地问他：“墨儿，你最想干什么？”“我？”我拨了拨火堆，头也不抬地说道：“我想见我爹娘，想一直陪着他们，等我死了，我希望能火葬，然后，将骨灰撒在爹娘的坟上，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陪着爹娘了。”“傻孩子，你还这么年轻，干嘛说死呢，多不吉利。”我苦笑道：“还有呢？”“还有？嗯，我希望手刃灭我全家的仇人，我不能让爹娘死的不明不白的。”他捏断了手中的干树枝，拳头握得紧紧的。“哦？”我挑一挑眉毛：“如果，这个人，死了呢？”“姐姐，你说什么？”他猛地站起来。我盯着燃烧不息的火堆说道：“是啊，他死了，还是我亲手杀的。”我顿了顿：“没看见我衣服上这些红点吗？这是师兄的血啊！”“姐姐，你说……你说是左先生杀了我爹娘？这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师兄五年前就开始当杀手了，手上沾了很多很多人的鲜血，很矛盾吧，一边妙手医人，一边血腥杀戮，师兄他自己都说自己很矛盾，还有，去年在药师谷刺杀你的，也是他。”“不可能，左先生，人这么好，他不会杀人的！我要去问他。”“他死了！是我亲手杀的！”“我不信！”他跑了出去，策马向长安的方向跑去。“是啊，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墨儿怎么会信啊。”我站在门口呐呐自语。
  许久许久，墨儿都没有回来。
  墨儿，你不要出事啊，否则，我怎么对得起韩叔叔的重托，我本不该让你涉险的！
  门外，马的嘶鸣声传来，我向门外看去，只一眼，我再也控制不住，墨儿，被人一箭穿心，射杀在马上。我扑上去，放声大哭：“墨儿，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我不配你叫我姐姐……韩叔叔，月歌对不起你，对不起……月歌没用，月歌真的很没用……”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带着墨儿的骨灰回白帝城的，我只知道，我在韩家的墓前跪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我体力不支倒下。我将墨儿的骨灰一部分撒在了墓上，一部分，徒手挖了一个小坑，挖得我双手鲜血淋漓，在捧着骨灰将它埋好。临走前，我重重地磕头，许久，才离去。
  “姑娘，请问我们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当我走进望西楼分部时，心里又痛了一下。我拿出哥哥给的令牌，那名招待我的男子说：“原来是泠姑娘，幸会。”我微微点头：“何堂主在吗？”“姑娘稍等。”“泠姑娘”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进我所在的包厢。“何堂主好，哥哥葬礼上我们见过。”“楼主的事，我们都很难过，望西楼是楼主一手建立起的，如今……唉……也请泠姑娘节哀。”我强忍下泪意，抬头道：“何堂主，月歌这次来，有事相求。”“泠姑娘请说，何某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去做。”“月歌在这里先谢谢何堂主了。”“哪里哪里，楼主与我是拜把兄弟，泠姑娘也就是我妹子，妹子有事，做哥哥的一定尽力去做。”“谢谢，真的谢谢……”“不知道妹子要我做什么？”我欲言又止，仔细想了想道：“这几个月免不了时局紧张，月歌又无法抽身，只能请何大哥替我照顾我药师谷的一干老小。”“唉，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妹子放心，何某一定替你看好药师谷。”“谢谢何大哥了，对了，若是有一天，有人拿着这个玉扳指去药师谷，那么就请何大哥将药师谷交托与他。”
  我向何堂主又一拜，离开了望西楼。
  那么，师兄死了，接下来，我该去做什么？
  其实墨儿怎么会死，我心中有几分猜测，只是不肯定罢了。
  小林姐定是其中知道隐情的人。
  鬼将军
  “醒了？”师叔一如五年前一般，面容温雅如美玉，他只是伸手从竹编的小案上，端下一碗药，我却不由自主地去接了，一口喝下。
  这时，一个少女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看见我到像是吓了一跳，有些结巴道：“你、你居然醒了，太、太不可思议了！”
  “双儿，不要胡闹，天儿要安静休息，紧不得你折腾！”师叔轻轻斥道，语气说不出时严厉还是温柔。
  我吃惊地看着很闹腾的少女，乖乖地坐在一边，有写无聊地玩弄着腰际的墨绿色丝绦。这，这少女是谁？师叔这样喜欢独自一人的人，怎么会允许这个少女长伴左右呢？见我一遍又一遍地打量自己，少女贝齿咬着嘴唇，嗔怒道：“不准你再盯着我看！”
  我略有些尴尬收回眼光，看向师叔，他依旧负手而立，神情平淡，对那少女吩咐道：“双儿，你先出去，我有事与天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