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行

第23章


月歌双眸微敛,那双眼睛,我已经不能从中看出分明的喜怒了。
  她还是低头轻轻如燎烟般唤了一声:“师兄……”可时那孩子,还会真正把我当做她的师兄吗?我永远也不能知晓了。
  恰在这时,一个黑衣窈窕的的女子身影,跃上城墙,青丝如瀑,容颜如花,竟是花朝阁的花夫人。大惊之下,乙阿剑却还是分毫不差的从袖中横出,当下那弯弯杀人钩。
  “你们去死!”不知为何,一向注重风姿的花夫人此时狼狈之极,言语狠厉,招式逼人。慕容冲斜笛挑出,和我一起对付她。
  一百多个来回,女子渐渐落了下风,招式也不再凌厉,到底是女子的体力。可花夫人却发了狠,竟要同归于尽,置帝王于死地。
  我慌忙用肩胛挡住那一击,横剑刺出;慕容冲玉笛轻弹,一道银丝直射向花夫人。此时一直没有举动的月歌,一把上前,竟然要以身去挡,我慌忙推开月歌,这一银丝射进握剑的手掌,“当”的一声,乙阿剑清脆落地。
  月歌却对花夫人喊道:“你还不快走!”
  慕容冲匆忙从怀中找出一个,梅花长颈玉瓶,倒出枚金丹让我服下,神色紧张:“先服下万灵丹,我让他们配解药去。”
  “师兄”月歌也匆匆走了上来,要看我状况。
  帝王神色诡异,眸中恨意丛生,骂道:“滚开。你还想着你师兄啊,竟与外人勾结在一起!想着让你师兄去死!”
  “不是的。我只是在可看不得别人死了,我没有想害师兄的!是你,一直是你,是你挑唆我师兄,他才会不断地去杀人的,你是不好,一直是你,你涂上的毒药,才会喊人害己,最后、最后害了我的师兄!”月歌斯歇底里地喊了起来。
  慕容冲嘴角抿起,杀意四泻,握着玉笛的手执微微一动。我慌忙,抬手按了下来,小声道:“她还是一个孩子,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动手!”于是帝王铁青着面孔,终究没有下杀手。
  而这时,月歌慢慢仰头,露出雪白的脖颈,秀发顺着脸颊垂在腰际,有一种祭奠的凄美。她的眼中渐渐涌起了点点泪水,声音缥缈:“都死了,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慕容冲,都是你的错,是你杀意太深,怨念太重。你为一己私欲,屠杀满城无辜的人,连老天都会罚你的。你这样做,你知不知道?纭妃她,她很痛苦的。”
  “你胡说什么?姐姐会很高兴的,我们就要回家了”
  “呵呵,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想着杀了秦王,其实、其实,你姐姐是喜欢他的,纭妃肚子里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你看着,帝王,你终会失去一切的!你去看看吧,皇宫的大殿上,纭妃已经死了,陪着她的爱人,已经死了!”
  慕容冲怒火中烧,杀意更深,我还来不及阻止,玉笛已经扭转,对向月歌,月歌也像不要命了,迎了上去,这结果——
  “不!——”
  我踉踉跄跄跑过去,接住月歌宛如花瓣凋零一样下垂的身体,语无伦次:“月歌,撑着点,我去拿药!”小心翼翼地把月歌的身体平放在地上,又急忙去拿那瓶帝王放在城墙上的梅花长颈玉瓶,就在我将要触及到时,身体一歪,指尖擦过瓶身,那瓶子一晃,滚了两圈,顺着城墙如一条银链一样,滑落了下去,就像落进了无底的深渊,再也不能回头!
  “不——”手指刻进城墙的石缝里,指甲折断,鲜血直流。那种痛,撕心裂肺!
  这时,一件绯红金丝刻海棠的华锦,托在青黑的城墙石阶上,妖艳飞流。顾采薇走到帝王面前,跪下,面色近灰垩般惨白,她说:“楼主,纭妃自缢留凤宫!”
  帝王退了一步,仿佛不可置信,仓促间,竟笑了起来,笑声凄裂苍凉,仿佛能折断人的心肠“哈哈,清河,清河姐姐,你竟然,就、就这么走了,哈哈!”
  “顾采薇,你再三叛变组织,你要我怎样对你?”终于平静下来的帝王神色冷漠,言语戾狠。
  “对不起!”顾采薇含泪而拜,“顾家毕竟是我家,王猛是我舅舅,我看不的他们死在我面前。采薇自知罪无可恕,辜负红衣夫人多年栽培,愿以死谢罪,求楼主成全!”
  “好,我成全你!”帝王淡薄的嘴唇微微弯起,是残冷的弧度。面貌在夕阳的余晖中,宛如上古神祇,带着对凡人生死的冷蔑。
  我抱着气息渐渐孱弱的月歌,看着顾采薇这个极其年轻的女子,干脆利落挽起剑花,血溅三尺,不过五步。生命已脆弱的消失,不再留下一丝踪影。
  月歌扯了扯我的衣袖,将一枚玉指环赛道我的怀里,唇角慢慢晕染开,声音轻柔:“师兄,我早就不怪你了,真的,不怪了,你说过的,这就是人世,谁对谁都是公平的!而师兄你对我是最好的,我不怪,其实谁都不怪了……”
  我听着月歌轻轻的耳语,温柔的宛如春风拂过,慢慢地痴了,只知道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女子,想要徒劳的扎住些什么。
  可终究,还是错过了……
  城墙下,一袭水蓝色的长裙缓缓扬起,不再年轻守的女子着她的承诺,她说:“我会一辈子等下去!”
  城墙上,华服锦袍的俊美帝王,冷瑞的站着,杏色袍子的小太监,细细的声音,一点一点地传开:“奉天承运,新皇诏曰:……”
  恍惚间,想起师叔爱唱的一首曲子,便慢慢地哼了起来:“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思念故乡,郁郁累累。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帝王手中的剑刺穿我的腹部,钝器与肉的碰撞迸发出血的恣意。帝王冷冷地看着我,嘴角咧起残忍的笑,这样的结果,我早已料到,指尖不断有血液渗出,很快染红白衣,身体慢慢向下倒去。这时,一道青色的身影迅速冲过来托住我。
  “呵”我一张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轻轻擦去嘴角的血渍,满脸心疼。我慢慢地抬起手,轻轻地触碰他的脸颊,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师兄……师兄……”有一小股血液从口中溢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的,不该的……”他的手蓦然收紧了些:“傻丫头,本来就是师兄的错,怎能怨得了你!”“师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咳……小林姐说得对,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这是命运的规律,是我一直太偏执……每个人都是矛盾的吧,师兄是,邵寒也是……”
  “哐当”帝王扔掉手中的剑,拂袖离开。我看着他走开,调理了一下气息,继续说道:“长久以来,月歌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去看去想现实有多么真实,多么残酷……我们本就是尘世中的人,何处不染尘埃。”我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但我知道,鲜血不断从身体中不可抑止的流失,我的时间不多了。
  “师兄,即使如此,杀戮太多,总还是不好的,师兄一直也很痛苦,不是么?”师兄并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师兄你知道么?师傅以前,也是杀人者,但是……咳咳咳……师傅用后半生行医济世来补偿自己前半生的杀戮,师兄明白我的意思么?”“师兄明白”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师兄……师兄,我的时间不多了……其实,我还有很多话要说,但,好像来不及了……师兄,你要答应我,不要……不要再杀戮了,真的不要了。”“师兄答应你,从此以后再也不会了。”
  毒,深入心脉,眼前越发漆黑,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意识还能保留多久,就像中了百日寒般,我正在枯竭。
  我从怀中掏出翠玉扳指塞进师兄手中,“师兄,我的大限要到了,以后药师谷就全凭你照看了……这是,药师谷世代相传的信物,从此,你就是药师谷第二十任谷主,一定要好好照顾谷中的一干老小。”我的手慢慢伸向天空,“师兄,我要走了……咳……我看见我爹娘和哥哥了,还有师傅,他们都来接我了……师兄,我死了后,能不能把我葬在谷内的那棵大树下?还有,你每年都要记得和我的约定,要陪我下棋啊。”
  “月歌……”“师兄,我走了,可我真的舍不得离开啊!”意识渐渐散尽,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师兄似乎说着什么,可是,我听不到了。
  再见了,紫妍、小依、劳姨。
  再见了,小林姐。
  再见了,师兄。
  我走了,我要回到双亲和哥哥身边去了,他们在向我招手呢。
  意识终断了,我的手徒然落下。
  再见了……
  番外:身如琉璃白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雨下得很大。
  我蜷缩在村外的破庙里,紧紧地抱住自己,很冷很冷。
  “你怎么了?”我抬头看去,眼前的女子面若朱樱,身如琉璃白,微笑着看着我,“瞧瞧你,脸都脏了。”她俯身用丝帕轻轻擦了擦我的脸,说:“你叫什么名字?”“紫妍”我怯生生地回答道。“那你的家人呢?”“去年遇上大旱,都死了。”“可怜的孩子,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她笑着向我伸出手,我愣愣地看着她,莫名地信任她,将手放在她的手中。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药师谷的谷主泠月歌。
  谷主姐姐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人,她从不苛责任何人,对任何人都面带三分笑,不过谷主也是个懒人,谷中的大小事务并不会很上心,这么多年来都是凭劳姨一手打理的,也只有当出了大状况时她才插手,不过向来是快刀斩乱麻,一会儿就解决了。谷主姐姐爱穿白色的衣裳,爱吃甜的东西,她最信任左先生,每次左先生回谷的时候,谷主姐姐都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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