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桑橘

“婚礼，或者葬礼。”
    源星若又证明了一次他的传奇，他将这宣告视为恩典，因为并非每个人能都接受夏从权这种身份的男人做亲戚。比如说贵兰，她抱怨头好痛，并且死不承认自己曾提过以婚姻获得入国资格的建议，她表示不插手这件事，从这一刻开始，花橘决定要喜欢她。
    除了决定喜欢贵兰之外，剩下的时间里花橘一直考虑该如何选择。实际上她已没有选择，除非她想亲眼看从权去死，当然他会高傲地回答宁死也不勉强她，如此一来她更要想尽办法保全他了。她烦恼得快要死去，要亲口说出那个答案实在太难了，而时限又飞快逼近，当有人敲门，她惊得如被围捕的鸟儿，纵然拜访者是从权，她还是被难堪和心慌意乱激怒了。
    “你来做什么？要亲眼看我死掉吗？！”她将人挡在门口，大叫得忘了保留隐私。
    从权倒像是已经习惯她的烦恼，“我来告诉你，虽然我不想死，但是你有权力多为自己考虑。”
    “你什么意思？”花橘紧张得如同一只性情乖张的老猫，“要以退为进？”
    从权倒挺希望她能将这种勇气和敏锐保持着去对付源星若，“不，我只是希望你好受一点，不要为一件其实并不复杂的事伤神。”
    花橘想打他，他为何不能卑微地跪地求她，又或继续保持冷酷，说一些宁死不屈的话，总之她不要看他如此冷静正常，将她的软弱看得明明白白，“反正牺牲的人不是你，你爱怎样说都可以。”
    “婚姻是一种互相妥协互相改变的过程，痛苦漫长，尤其当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能下定决心消灭对方的情况下。”从权叹息了一声，“我比你年长许多，有关婚姻，考虑得要比你多。”
    他的反应大大激怒花橘，她踢了他一脚，真是凶悍无比。立刻有人在一边鼓掌，原来贵兰正站在转角处。贵兰微笑着提醒他们，到最后时限还有六个小时，如果花橘想改变主意，或者要增加考察难度，现在正是最好时机。
    从权有礼地感谢她提醒，而花橘连这女人也想打一顿再说。
    贵兰看出花橘眼中的戾气，叹息着提醒说自己是个爱记仇的人，而且喜欢这条船，不希望看它在一天内举行两次葬礼。
    花橘知道这并非纯粹的威胁，但她仍要反驳，“葬礼！葬礼！葬礼！我受够了！难道你们以为我很怕它吗？”
    “你喜不喜欢，我不清楚，但夏从权应该还不习惯。”贵兰又重复一次星若的宣告，“婚礼还是葬礼，呵呵，实际上两者他都不习惯，不是吗？”
    花橘感到自己又一次因为从权而不得不处于下风，她快气爆了，她看从权，他竟然无动于衷！
    “不过就是个男人！真可笑！难道你们都吃定我会为他牺牲自己吗？”
    说完这句话，她就朝他们狠狠甩上门，躲起来度过最后自由的六小时。
    （ＰＳ：应女主角原型的强烈要求，花橘终于没有答应这种便宜婚姻，于是……进入第Ｎ号结局————久远。）
    “我不结婚。”
    花橘冷淡的声音就像是来自夏从权的复制品。摇曳的灯光在她脸上也留下相近的冷漠的表情，其实她在颤抖，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至少源星若漠视细节，“请重复一次，花橘小姐。”
    “我不结婚。”花橘凝视源星若的眼睛，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在同样的灯光中显得神秘深沉，而且带着一丝忧虑。“再说一千次也可以，我不结婚。”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柯洛芬温暖南国海洋上特有的响波，发出歌唱一样的自然旋律。
    坐在星若身边的贵兰第一个站起来，她几乎是被强迫来参加这场聚会的，现在她表情释然，甚至可说是有些感激，她走近花橘，“谢谢，如此一来，就没我的事了，请容许我先告退。”
    花橘想对她尖叫，这太冷酷了，她至少可以留下来帮从权求情。
    然而面对贵兰的脸，花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贵兰的眼神有些古怪，她确实忧虑地看了从权，当她打量花橘，仿佛在责怪她为何作出如此选择。
    花橘完全不敢看往从权所在的方向。
    “好吧，这就是你的选择……”
    源星若终于承认现实，他估计有误，但不想因此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他看得出花橘和从权彼此有情，问题只在于花橘散漫、自我、以及超级不安定的性格，原本以为至少能利用她的善良，但事实证明，她宁可一辈子惋惜也不想牺牲自由。这一点来说，他还真没足够立场指责她。
    “是的，这就是我的选择。”为了坚定信念，花橘又重复了一次，“我不结婚。”
    “不结婚的话，夏从权怎么办？”源星若做了最后的尝试，“我说过了，不是婚礼就是葬礼，你要眼看他死……”
    贵兰打断他的话，“不会有葬礼。”她看着花橘说话，亲手碾碎她微薄的希望，“我讨厌死人，葬礼也太麻烦，对毫无关系的流亡者没必要那样亲切，直接将他打昏扔下海就好。”
    星若竟然不反对，“是的，没有葬礼了。”
    花橘脸色发白，然而骄傲支持她，她又看向源星若，“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在你们做了那些事之后，还指望我有很多办法吗？”
    但花橘还不放弃，她总觉得一定还有别的方法，“星若大人，求求你。”她开始颤抖着声音哭泣，这也是真心的，她本来准备了很多眼泪，被逼结婚之后她会哀哭自己失去的自由，顺利逃婚之后她也会哀哭从权将接受的不幸命运。
    从权比星若还更迟才承认现实，花橘的选择伤害了他，没有任何人能对他撒谎而不遭报复，亦没有任何女人能如此漠视他的示好，他的感觉就像是敞开门扉招待盗贼，在几乎变成亲密家人的时候，却被对方盗走了一切。贵兰和星若投给他的同情目光，更让这种痛切感强烈了许多，他早该知道的，他看过有太多女人养尊处优，得到家人保护，因此在困顿时抛弃丈夫。他以为花橘与众不同，当他们相见的时候确是如此，然而当她回到家人身边……他被深刻的悔意包围，然后是燃烧的恨意。
    他看着花橘为自己向源星若哀求，哭得几近窒息，却毫无感动，他只想对花橘说，他不需要她虚伪的眼泪，然而因为变成被背叛和背叛者的关系，这么立场鲜明的话，反而说不出来。
    贵兰和星若都注意到从权在短短片刻内的变化，如果说在这之前，他只是一个看来俊美且沉默并略带浮躁之气的普通青年，那么现在，当那种坚硬的壁垒再度包裹住所有温和的感情，他那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以及同样明亮却仿佛镜面般只作出反射的漂亮眸子，却让人感到他不愧是侍奉过华国顾姓皇族两代君主的重要大臣。
    这种变化是有害的，几乎是同时，贵兰和星若不约而同地冒出了相同的想法。
    但他们还不及提醒花橘。从权已经做出了决定，他站起来，走近花橘。
    “可以单独谈谈吗，花橘小姐？”
    花橘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几乎和第一次面对面时一模一样，蓄意的冷淡和蓄意的诱惑在某些时候有着相同的效果。
    从权带花橘一直上到甲板，外面正是一天中最美的黎明时分，刚刚脱离魔法通道的海上弥漫淡淡雾气，糅合渐渐亮起来的朝霞之光，变成让人难以形容的灿烂的颜色。他们都强烈地感到要在这样的美景下谈论一些残酷的事，实在太不应该了。
    “长话短说，花橘小姐，我想你很恰当地考虑了自己的权力。”从权微笑，他喜欢聪明有决断的女子，可惜他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此刻他第一次觉得如果能死在更之前的逃亡途中会比较好。
    花橘哽咽了，她确实自私，这样的情况下也不要他恨她，“不，从权，我只是不想结婚，除此之外，我对你的心意，全都是……”
    “请别说出来，那只会徒增伤感。”
    他最后一次握了握她的手，很好，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她的双手颤抖冰冷，僵硬得几乎又要让他心软。
    “从权，求求你，听我说……”
    他很绝望地想到，自己恐怕永远无法忘记她，而且会放任这个伤口留在心中，直到死去，不，即使是死亡也不能改变任何，他爱过她，还会永远爱她，就只因为在记忆中她这么动人的泪眼迷离。
    于是从权低头吻她，那亲吻渐渐温暖起来，花橘以为一切都好了，只要她能说服星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就在下一刻，从权推开她，向她身后的人躬身致礼。
    “多谢了，二位，请……将她平安送回家去，这是我答应过她的。”
    那托孤般的说话让花橘浑身发冷，她想要抓住从权，但太迟了，话音刚落，从权已经跳下大海，花橘冲向栏杆，刚好看到他完全沉入海水，船舷两侧巨大的漩桨像是为了确认他的不幸一样，无情地覆盖了他沉没的位置。
    花橘像是发痴般看着海水在越来越亮的朝霞中变成红色。
    她失去了声音，行动力，以及一切后悔的机会。
    有人从后面抱住她，按下她的头，不要她继续看那可怕的一幕。
    花橘知道那是徒然的，她已经沉入了大海，在冰冷的幽深的大海的最深处，那有关水妖和人类男子的古老旋律变得异常清晰。
    终于她知道，最后的歌词原来是这样。
    “守护约定的，
    我痴情的爱人，
    如今我也随着你永眠深海，
    穷尽一生，
    在水妖久远的歌声中，
    流尽珍珠的眼泪，
    忏悔我……
    犯下的关于爱的罪行……”
    结局第Ｎ号久远·完
    源星若陷害妹妹灰砂出嫁的故事请看《在深海唱歌》
    夏从权父母相爱并互相折腾的故事请看《松栎海》
    柯洛芬未来皇帝杰书恩在源星若帮助下结婚的故事请看《岚之奇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