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实习生

    林宇背着书包经过花园小径来到四号楼前。
    从外面看，这栋老楼的外墙由红砖砌成，像是民国时期的老建筑，窗户还是老旧的铁制窗框，这种窗户现在早就没有人使用。
    刚进四号楼，林宇就闻到一股空旷，寒凉的气息，令他无端打了好几下冷颤。
    灯光幽暗，一层楼面上只有一个正在打扫地板的清洁工，除此之外再无第二个人。
    从一楼的布局看，这里原本应该是检验科，也就是临床医学检验中心。
    检验科主要是对血液、尿液、唾液等进行检验分析，从生物化学、细胞学、血液学、免疫学等给临床诊断疾病，追踪疗效和估计预后提供准确和科学的检验依据。
    一般来说大型医院有自己完善的检验科，但是小一些的医院就只能收集样本统一转到大医院检验科进行检查。
    这个检验科看上去并不小，通透的玻璃移门，仔细往里望去，能看到格局分明的功能区，污染区，标本采集区，监测区……由玻璃隔开的一个个区域，虽然没有亮着灯，仍然依稀可见当初的样子。
    这里原先可能是门诊大楼，曾经也是每天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作为风冬市最有历史的一家医院，风冬一院当年可能是整座城市医疗水平最高的地方。
    可惜如今，这栋楼看上去几乎是处于半废弃状态，楼道里的白色灯管发出滋滋滋的电流声，也许是因为一楼已经不再使用，所以灯管老化也没有及时更换。
    幽蓝色的大厅，坏掉的白色灯管，整个一层的颜色和气氛不用多加渲，直接就能用作恐怖片拍摄场地。
    林宇的步伐很慢，因为过于安静，他生怕打扰了什么。
    但目之所及分明只有一个人，一个佝偻着身子正在清洁地板的清洁工。
    工人戴着口罩，身旁的手推车里装着好几个黑色塑料袋，大大小小堆的差不多有一人高。
    奇怪，这幢楼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垃圾？
    这地方不是闲置着根本没有使用吗？
    林宇本想着上前和清洁工人打个招呼，刚走近两步，耳边传来一记“滋……”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弄清是哪里发出的声响，林宇便看见清洁工顿时跪了下来，跪在原地，双手合十，状如祷告，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又是“滋……”的一声，林宇告诉自己，别怕，大白天的在医院里有什么好怕的，何况他这一身白衣，怎么也能吓退一些鬼祟之物吧。
    正在这时，手推车仿佛动了一下，黑色袋子哗啦啦掉了下来，林宇赶忙上前帮忙。
    “那个，我来帮你吧。”林宇说着，抓住一个黑色袋子放回手推车上，清洁工见状，惊恐道：“你……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医生，实习医生。”
    “别碰这些东西，不干净，我拿去烧掉。”
    烧掉？
    “啊，没事，一会我去洗手，这么多垃圾，你也不好拿啊。”
    说实话，不帮忙也是完全可以的，可是这偌大的一层就只有林宇和清洁工两人，看到清洁工忙不过来，难道不搭个手？
    林宇做不到。
    “这里面是什么垃圾啊？这么沉？”
    林宇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要花好大力气才能提起一个袋子，这里面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医院的医用垃圾最多也就是些针管，纱布，一次性检验皿之类，那些东西体积可能不小，但重量绝对不可能那么重。
    这个差不多中号垃圾袋大小的袋子里装的东西至少有十几二十斤重。
    奇怪……
    有点奇怪……
    联想到刚才清洁工跪地祷告的样子，林宇头皮麻了一下，触电般，他又想到了自己之前遭遇的事。
    “看起来即使到了白天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还是说我成了惊弓之鸟？看到什么事情都觉得怪怪的？”
    心理学上有一种现象叫什么名字林宇想不起来了，好像是什么效应，讲的就是如果一个人陷入某种情绪中，看到什么东西都会产生某种特定情绪，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那种现下很流行的脱口秀，单单看那些文本其实没什么可笑的，但是正因为台下的观众都进入了笑呵呵的情绪中，神经十分放松，所以演员一开口，一个表情，简单几个词语，观众都会笑起来。
    这就是情绪带动情绪的作用。
    同样恐怖片也有这种类似的情感机制，当观众知道自己在看恐怖片，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白色人影吓到，或者是打开厕所门时恐怖的背景音伴随吊死在隔间里的同班女同学……
    林宇告诉自己，不过是被之前的事情影响了，现在有些看什么都像是恐怖剧情，其实只是这个袋子有点重，一楼的灯坏了，戴口罩的清洁工……
    等一等，这解释不通，为什么要跪地祷告？
    难道不是祷告？而是一种祭拜？
    “就是普通的垃圾，这幢楼要装修，很多东西要处理掉，但是啊，地下一楼和四楼都还在使用，很多废弃物都要我们工人一点点搬出去清理掉，挺麻烦的，不过一天天搬啊，也搬了不少。”
    “搬了多久了？”
    “多久？大概有好多年了吧，年头搬到年尾，清明到冬至，冬至到小年，小年到清明，清明再到冬至，冬至又到小年……”
    清洁工自顾单曲循环起来。
    “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复读机。”
    “你别搬了，我来吧，习惯了，习惯了……”
    清洁大叔说着，抢过林宇手上的袋子，神色慌张地堆放到手推车上。
    正在这时，车上的一堆黑袋子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膨胀和挤压，又好像骨头被折断的声音。
    具体而言，这种声音介于以上两者之间，更可疑的是，黑袋子还动了几下。
    “这里面……”
    “哦，有塑料袋，就是那种真空压缩的袋子，我懒得放气了，直接塞袋子里处理了，那东西被尖锐的垃圾戳破以后啊，就会漏气，一漏气就鼓鼓囊囊的动来动去，就会有声音。”
    听清洁大叔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样的黑袋子里能有十几二十斤重的东西，原来是因为被真空压缩了。
    林宇稍稍松了口气，随后他又意识到，刚才“滋……”的声音也不是什么怪事，是一楼的检验科自动门打开的声音。
    由于年久失修，门的反应已经不是很灵活，打开时也会发出滋滋的摩擦声。
    林宇摇头嘲笑自己大惊小怪，打算继续自己的任务。
    清洁大叔也已经重新整理好垃圾袋，推着车缓缓离开。
    林宇朝清洁大叔相反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他发现地上黏黏的，还很粘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