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实习生

    第四张诊疗台的光线很暗，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躺在诊疗台上。
    千真万确是一个人的身影，这身影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难道这里曾经发生过凶杀案？
    弥漫在空气中的药水味可能不仅仅是浸泡这些牙齿，还可能是为了消毒尸体？
    林宇并不害怕尸体，他现在所希望的正是一具像模像样的尸体，而不是一个非自然的东西。
    水声好一会没有出现，难道是身后的东西离他更近了？
    再用口镜往后看，淡淡的白色出现在圆镜中，占据了整个镜片……
    果然是有东西。
    把我逼到进退维谷究竟是为什么？
    相比身后的危险，眼前的人影只要不动，它就算不上有多可怕。
    林宇小时候常常听人说起一个问题，说是一定要选择关进一个屋子会选哪一个，太平间和全都睡着的不认识的陌生人。
    每一次林宇都会选择太平间，在他看来那里都是已经死去之人，相比活人，万一有夜游症之类的，还是死人更安全。
    最后看了一眼口镜，林宇将它塞回口袋，身后肯定有东西，这东西是什么呢？林宇暂时无法弄清，口镜也不可能提供更多帮助。
    医生检查病人口腔的时候，口镜能帮助医生看清口腔内的情况，那种看清是一目了然，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但是仅限于近距离，光线充足或者有诊疗灯的情况下，这里的光线根本无法充足，所以除了黑色和白色外，口镜实际上帮不了太多忙。
    林宇判断，身后的东西要是想攻击他或者想要追上他，那简直易如反掌，但是它一直没有如此行动，原因或许是，它就没想着要这么做。
    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回头，不好奇，就不会有事。”
    刚放松几秒，一阵莫名的寒气划过脖子，这时，林宇感到他的衣角仿佛被人拉了一下。
    这不是错觉，虽然神经十分敏感，可白大褂被往后下方拉扯的感觉十分真实。
    管不了那么多，人在一个恐怖的环境中待久了，要么已经吓到浑身冷汗，思考能力全无，要么就像林宇现在这样，每一步都在做选择，每一个动作都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动作。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铭记这句话，有些东西只要他不去看，他没看到，就不至于惹祸上身。
    林宇不迷信，但也是接受过魔幻主意、神秘主义文学作品熏陶长大的，人活一世，平平安安，简简单单当然好，可遇到些不正常的事也是在所难免，或许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炼其胆魄，乱其心神……
    神tm天将降大任，这句话好像能解释一切苦难似的。
    别洗了，这地方美化不了，他这两天来遭受的惊吓可不算少了。
    林宇怕吗？他怕。
    但是他不想回头，也不能回到门那里，他只有一条路可选，走出这个地方。
    一步一步接近第四诊疗台，捏紧剪刀，胳膊轻轻抬起，他这双手绝不可能用剪刀刺人，也不可能用锤子锤人，除非他去骨外科实习……
    人影越来越清楚，是个男人的身影，穿着短袖上衣和长裤，这天气，又没有空调，诊疗台上的人竟然不觉得冷吗？
    如果是活人，肯定会觉得冷。
    除非，答案显而易见。
    死者为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尸体，但尸体已经不算可怕，相比走廊上那些不知名行走的怪物，尸体算不上什么。
    这样想也算是安慰，算是给自己打气。
    急诊科见过的尸体不少，尽管都是温热的，等完全凉下来早就已经离开急诊科，眼前这个一动不动的尸兄其实也没有太恐怖。
    只是这身着装有些太不讲究，林宇又忐忑地看了一眼这身衣服，视线始终在脖子以下徘徊，也不敢看脖子上的脸。
    余光中，那张脸也是白的可怕，在昏暗的光线下泛出幽幽的蓝色，这种颜色太渗人了。
    但是，这里为什么会有尸体？太平间在四号楼地下一层，这里是四层，为什么有尸体躺在口腔科诊疗台上？
    再看这身衣服，林宇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一般人穿的那种衣服，这是一件青色的无领短袖和同色长裤，布料看起来有些僵硬，这衣服林宇穿过，是外科手术医生的手术服。
    这里躺着的这个尸体是一个医生！
    林宇在心里默默祈祷，“人死为大，诈尸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你就好好躺着啊，千万别动啊。
    大家都是医生，看在同行的份上您可别吓唬我啊，我们学医的都是无神论对吧，对吧，尸兄，尸兄！”
    正在低喃之时，林宇的白大褂又被什么东西往下拉了一下，同时，他感觉一个湿漉漉的东西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阵凉气沿着他的脖子钻到后背。
    有东西已经贴住了他？
    林宇迅速跑动起来，脑子里只剩下尽快离开这里的念头。
    慌乱间，他朝前跑去，撞到了诊疗台上的尸体，尸体一下子掉了下来，扑向林宇。
    ……
    本以为自己这次一定完蛋了，林宇抬起手臂，用力将尸体往外顶，不料尸体吃不上力，软塌塌地变成了一张套着衣服的人皮粘在林宇身上。
    一些零碎的面粉落在林宇脸上，还有一部分沾在他嘴唇上。
    林宇忍不住干呕，肩膀上湿漉漉的感觉随着干呕愈发强烈。
    人皮……
    怎么回事？
    顾不上考虑这些，林宇朝着最后一个诊疗台踉跄跑去，完全没看到地上有一团白色的影子即将绊住他的脚。
    隔帘几乎被林宇一下子扯开，第五张诊疗台上躺着的东西令林宇彻底奔溃了。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影，双手放置在身前，脸比刚才那个已经化作人皮的尸体更为苍白，嘴巴没有合拢，又长又红的舌头歪斜在一旁。
    寂静的诊疗室里，这具尸体似乎正在低吟，没有任何声音，这时候连门外的锁声也消失了，尸体的低吟声显得格外清晰恐怖。
    就在这个时候，林宇看到了隐藏在第五诊疗台后方，口腔科的另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