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芮氏打着机锋,女儿却给自己拆台,姚氏难免有些不悦,倒也不至于因这么点事儿就发作,也只是将玉兰花随手搁到一旁,端起一杯玫瑰露饮了。
“嘉兰丫头,”姚氏笑着唤了一声,指了指郑令意道:“这是你哪个妹妹呀?”
薛嘉兰替薛嘉云整了整鬓边的玉兰,浅笑道:“这是我家的七妹嘉云。”
薛嘉云没有说话,只是躲在薛嘉兰身后探出了半个小脑袋,畏畏缩缩,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芮氏扫了姚氏一眼,故意道:“来,到我这儿来让我瞧瞧,真是个小美人坯子。”
薛嘉云有些慌张的望向薛嘉兰,薛嘉兰轻道:“无事,丁夫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答完了就回来,别错了礼数就行。”
薛嘉云点了点头,起身缓步朝姚氏走去。
姚氏含笑看着她,心底却在想,芮氏到底想搞些什么花样!
“模样真是标志。”芮氏摸了摸薛嘉云尖尖的下颌,痒的她缩了一下脖子,也情不自禁的轻笑了一声。
美人若有了灵动的神态,那就美的更明显了些。
听着芮氏又重复夸赞着庶女,姚氏心中有气,却还是嘴角带笑的慈祥模样。
“来,”芮氏从自己鬓上拔下一根玉兰斜簪,不由分说的簪到了薛嘉云的鬓发上,意有所指的说:“这样瞧着就没那般单薄了。”
单薄二字,分明是指鲁氏刻薄庶女。
姚氏笑意微凝,旁人面上皆流露出些许看戏的神色。
薛嘉晴佯装咳嗽,用帕子掩住笑意,薛嘉兰有些担忧的睇了姚氏一眼。
薛嘉云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花,竟拔了下来,捧在掌心细细端详,小声道:“夫人很喜欢玉兰花。”
芮氏一愣,道:“是。”
“爱物可不要轻易许人。再者,已有鲜玉兰,再戴这玉兰簪花,反倒累赘了。刚才也是拔了鬓上的一根白玉簪子,再戴这鲜玉兰的。”薛嘉云像是不敢受的样子,将簪花往前递了递。
因隔得有些远,薛嘉云声音又轻,姚氏听不见她说了些什么,只是见她拒了芮氏,又瞧芮氏有些尴尬的样子,心中便莫名快意。
芮氏身侧的丁凝笑道,“娘亲,她还这样的小,你的簪子怎会合适呢?”
丁馥附和道,随即摘下了自己耳上的一对幼绿耳铛,按在了薛嘉云手里,没等薛嘉云说什么,便叫薛嘉云回去了。
大徐氏见气氛寡淡了些,便道:“既然咱们手里都有这玉兰,不如就凭以这玉兰为题眼,各家姐儿或作诗或作画,一展所长,如何?”
此言一出,小姐们或紧张或羞怯或跃跃欲试起来。
薛嘉云不为所动,只不经意间,瞧见了一直站在薛嘉晴身侧的红曲躬下身,对她说了句什么。
薛嘉晴便起了身,说自己要更衣。
“今日既然是我做东,那我也就不小气了。”芮氏笑道,让婢女端来一个花案。
红帕掀开,露出一对玉镯、一双耳铛、一套头面、一串璎珞,以白玉搭配南珠,实属佳品。
这下,原本的轻松的气氛,便稍稍掺杂了些争夺之意。
芮氏并非大方,只是对自己女儿很有信心罢了,相信这套首饰终究还是离不开丁府。
清淡的琴声遥遥响起,丁馥用白纱蒙眼,信手拨出一阵悦耳的琴音。
瞧着她衣袂飘飘,琴音相绕,满是仙气出尘之态,薛嘉云生出几分羡慕来,她可是连学琴的资格都没有。
琴音乍停,红绸布到了一位粉裙姑娘手中,她有些紧张的站了起来,磕巴轻道:“净若清荷尘不染,色如白云美若仙。”
薛嘉云林林总总背过半架子的诗词习,又看过一些韵律的技巧,对诗词谈不上兴浓,倒也算有些积淀。
此刻,她不免听得专注,心道,这诗满是借鉴的影子,虽说平庸了些,倒也算得上妥帖。只是她姿态瑟缩,连诗也觉着没那般大方了。
正心想着,薛嘉云忽觉身侧有人,转首一看,见扇儿对自己笑道:“小姐,少饮些玫瑰露,怕会醉呢。”
扇儿明面上瞧着是在嘱咐薛嘉云,暗地里却在给薛嘉兰塞了一张纸。
薛嘉云看在眼里,却一副懵然不知的样子。
薛嘉兰并非目不识丁,平日里倒也喜看着史书典籍,只是不爱那些诗句文章,做不出什么花一样的诗词罢了。
薛嘉兰背着吴柔香悄悄展开纸,薛嘉云瞥见上头只有一句诗。
一句?够用吗?薛嘉云难抑嘲讽的想着,端起玫瑰露,浅浅的酌了一口。
琴声又起,停歇的时候,红绸布落在了丁凝手中。
“玉花千队映华筵,胜赏须知异隔年。”她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的说。
这一句,显然比方才那一句高明不少,连薛嘉云都有些想要喝彩了。
眼见那红绸布朝自己这桌来了,薛嘉兰有些紧张起来,纸团在掌心被汗水濡湿,变得十分柔软。
琴声在红绸布被薛嘉兰拿到手的时候戛然而止。
薛嘉云饶有兴致的瞧了丁馥一眼,她那块白纱,怕是掩不住这满庭的美景吧。
薛嘉兰很是挣扎,她不想用旁人的诗,可自己却又想不出登得上台面的时,见旁人的目光灼灼,或期待或讥诮。
她一咬牙,端起酒樽,对众人道:“阶庭一笑玉兰新,把酒更、重逢初度。”
在众人的喝彩中,唯有薛嘉云一人看向薛嘉晴空空如也的位置,心酸皱的就像薛嘉兰掌心的那团纸。
薛嘉兰坐了下来,神色既无奈又尴尬。
丁凝与芮氏互看一眼,彼此眼中都添了几分焦急。
丁馥琴音一变,添了几分凛冽迅疾。
薛嘉云似懂非懂的说:“丁家姐姐换曲子了呢。”
红绸布再过一轮,又到了丁蕊手中。
丁蕊将玉兰花捧在手中,笑道:“玉兰万朵牡丹开,先摘姚黄献御杯。”
她话音刚落,赞扬声顿时此起彼伏。
薛嘉云稍一扬眉,心道,真是高明。这诗说不上有多好,题眼甚至不是玉兰,而成了牡丹,可却让人不得不道一声好。
琴声不断,红绸翻飞。
此番又轮到了洪府家的小姐洪娆,她不慌不忙,反倒对身侧交好的小姐一笑,起身便不假思索的说:“倦倚玉兰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
意境风雅,很是不错。薛嘉云暗自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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