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对女子的仪态礼节最为看重,便狠狠的记上了一笔,只待稍后她再有什么不得体之处,一并在城阳公主跟前告上一状。
一行人入了西楼小筑,城阳公主坐定后粗粗的扫了一眼,这下首的女孩个个如花骨朵一般,一些半开,一些未开。
见到薛嘉兰便夸她端庄,见到薛嘉雯便夸她貌美,虽说城阳公主不喜欢姚氏和沈氏,却也不会叫自己的侄女太过难堪。
“公主请用茶。”薛嘉晴让薛嘉云端着茶盘,自己端起茶盏敬给了城阳公主。
城阳公主正与薛嘉兰闲话,转首随口应了一声,接过茶盏饮了一口,搁下茶盏时,却忽的瞧见了一双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眼睛。
她上上下下的瞧了薛嘉云一眼,轻笑一声,朝她招了招手,道:“这孩子是谁?这小杂草倏忽结了个花苞出来,我这一时半会的,还真分不出来了。”
这话虽是在夸薛嘉云,却也夸的不怎么入耳。
姚氏听得还算舒服,便道:“这是嘉云,前些年还小,我怕冲撞了公主,便没让她出来。”“嗯。”城阳公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抓着薛嘉云的小手拉向自己身边,仔细端详片刻后,道:“模样还是挺标志的。”
薛嘉云小脸一粉,低下头有些害羞的磨了磨脚尖。
她这害羞的小模样,逗得城阳公主一笑,对身侧的婢女碧蕉,道:“把我匣子里串粉珍珠的手链给这丫头吧。”
碧叶知道这串珠子原是城阳公主准备留给薛嘉兰的,心里稍稍讶异,这薛嘉云是对上了公主的眼缘了。
幸好姚氏不大明白这粉珍珠的来历,不然的话,下一次在人前露脸的,定不会是薛嘉云了。
薛嘉云收了手链,对城阳公主道了谢,谨慎的退到一旁,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
方才为了弄出个害羞的粉脸,差点把自己给憋晕过去。
“大伯母,怎的先给妹妹礼了,我有没有呀?”论起撒娇来,薛嘉雯若论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这酥酥麻麻的撒娇声落入城阳公主耳中,只勉强勾出了几分笑。
“碧叶。”城阳公主懒洋洋的说。
碧叶上前一步,让人逐个分了礼物,又退回了县主身边。
姚氏见状忙道:“公主可是累了?”
城阳公主慢条斯理的扫了她一眼,道:“是有些。”
“那,咱们就先退下,叫公主休憩片刻,晚膳的时候再陪公主说话解闷。”
姚氏巴不得快走,在这待着,总得要矮人一头,低人一等。
“你要走便走吧。瞧你在我这儿也待不住,别把我的侄女都带走就成。”城阳公主横了姚氏一眼,清清楚楚的翻了一个白眼。
姚氏忍气吞声,脸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那我就先去瞧瞧晚膳准备的如何了。”
薛嘉兰有些瞧不过眼了,便在姚氏走后,对城阳公主道:“大伯母,您就算不喜欢我娘亲,也用不着这般咄咄逼人呐。”
赵嬷嬷一贯不喜欢薛嘉兰这性子,说率直却又少几分坦然,说天真却又多几分世故。
城阳公主瞧了她一眼,眼帘垂下的时候,眸中有悲怮之色一闪而过,抬眸时却又佯装出骄横之色来,道:“怎么?我这个大伯母难不成还得对她毕恭毕敬的不成?”
薛嘉兰蹙眉小声道:“您这是强词夺理。”
“那你自哄你的娘亲去,也不必在我这儿待着了。”
城阳公主没什么耐心,更不会哄一个与自己唱反调的丫头片子。
“走就走!”薛嘉兰气鼓鼓的说,临走的时候倒是不忘记带上礼儿。
若叫姚氏知道薛嘉兰为自己惹了城阳公主不快,恐也不会赞成的,毕竟这位公主大伯母身上的好处,可还有一箩筐呢。
即便姚氏她自己不喜城阳公主,也得叫几个女儿好生奉承着她。
毕竟之前二房的薛嘉熙出嫁时,城阳公主贴补的嫁妆可是不少,远远超出她应尽的本分。
城阳公主嘲弄的笑了一声,对薛嘉琦道:“你这姐姐,还是找个门槛低一些的人家嫁了吧。若是高门大户,只怕是人家瞧不上她这轻躁的性子。”
薛嘉琦尴尬了笑了一笑,道:“大伯母,莫要生气,姐姐不过是孩子气了些。”
“孩子气?”城阳公主诧异的反问道,又伸手拽过薛嘉云,道:“这岁数说孩子气才差不离,她还算孩子气吗?”
薛嘉云被城阳公主拽过来的时候,不留神踩了薛嘉晴一脚,她轻声对薛嘉晴道:“晴姐姐,对不起。”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薛嘉晴只得勉强一笑,不甘愿的往后退了一步,给薛嘉云让了位置出来。
薛嘉琦看着薛嘉云拘谨的样子笑了笑,道:“姑母既喜欢嘉云妹妹,这些时日就留她在身边吧。左右曹姨娘快临盆了,怕是照顾不过来呢。”
“哦?”听到薛嘉琦这话,城阳公主一下便来了精神,道:“这可是喜事呀。”
“是呀。还有一个葛姨娘,也已经满九个月的身孕了。”
话里已经提到了曹姨娘,没有理由不提葛姨娘。
薛嘉琦是闲话家常,但薛嘉晴听来却分外不舒服。
“那好吧。这几日你就在我这小筑待着,可愿意?”县主薛嘉云道。
薛嘉云用力的点了点头,唇瓣粉嘟嘟的,像是染了花瓣汁水,只听她道:“嗯,愿意。”“为何愿意呢?”城阳公主见她答话的样子又呆又可爱,便逗了一句。
恰好一阵风从西窗吹了进来,风里还裹着四周草木的青涩之气。
薛嘉云耳畔边细软的发丝被风掠起,她惬意的眯了眯眼,不假思索的道:“凉快呀。”
这年岁的小丫头片子脸颊肉嘟嘟,说话口齿清晰却还残存着几分奶气。
相比较而言,的确是比薛嘉晴如今的年岁要惹人喜欢。
薛嘉晴这种清雅的相貌,合该是亭亭玉立的远远站着,或是沉默寡言的坐着,偶尔掩唇一笑,这样才合宜。
可她是庶女,没有置身事外的资本,只能讨好于人前。
可她既放不下身段撒娇卖乖,做稚嫩之态又显得虚假,可谓是进退两难,着实尴尬。
薛嘉晴见城阳公主与薛嘉琦话告一段落,连忙道:“公主,请喝茶。”
城阳公主睇了她一眼,瞧着她那殷勤尴尬的样子,也显得有几分可怜,便道:“今年的学问可有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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