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雪刀

第五章丹药与信


    莫小樱离开天下酒楼,带人回到莫家,跟父亲打了个招呼,道:“已经把话带给二哥。”便回到院子里。
    小樱在院子里开了几块地,种上一些花花草草。这些可不是普通花草,几乎都是毒经上提及的植物。
    藤萝,绿阴,江冬,天香,鬼齿……
    最开始的时候,小樱把花草一股脑种在一起,后来竟然尽数枯萎,她为此伤心好几天,茶不思饭不想,让人提心吊胆。搜罗这些花草可不容易,名贵倒在其次,有价无市才最让人头疼。
    于是她把自己关在子屋里,仔细研究毒经。
    原来,不同植物性质各不相同,即便药性相近,仍有相冲之处,比如鬼齿和绿阴,都喜潮湿,阴气重。两者植于一起,争夺阴气,最后两败俱伤,没几天便凋零。反而是江冬与火莲,一凉一热,种在一起,却相辅相成。
    随着她对毒经的理解越来越深刻,院子里的花草再无因药性相冲而枯萎。倒是有几日,小樱偷懒,跑出青云城游山玩水,把这些花草忘于脑后,回来时见它们死了一片,又是几天情绪低落,茶饭皆淡。
    院子里有一颗粗壮的天香树,树龄约摸五六年,要四五人一起才能勉强抱住。
    天香树下有一口井,小樱将它取名为碧眼。
    她从井中汲水浇灌花草,拿剪子替它们修理枝叶,之后回到屋子里看书。
    小时去城外踏青,遇到一位从南海游历至苍州的毒师,夸她在毒术一道极有天赋,赠予一本红罗毒经。她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天赋呢?”毒师笑而不语,负手离开。
    毒经中记载万千毒物,大体分三卷。
    一卷介绍万千植物的毒性药性,另一卷介绍各类兽所携之毒。最后一卷,便是制毒,练毒,用毒之法。
    世间千万,皆道练毒为邪,是难以登上大雅之堂的小门小道。唯有少数人方才知晓,所谓的世间大雅之丹道与毒道本就同源,起于远古神农一脉。
    对于世俗的眼光,她不会去在乎。这一本红罗毒经,搜罗着人们的愤怒,害怕和欲望。
    毒道非毒,人心最毒。这是经中当首八字。
    不错,毒非毒,最毒是人心。毒善用,可救人。心狠毒,纵是上乘医术,也不过是另类的毒药罢了。
    小樱知道,经上每一种毒,背后或许都有一个故事,感人至极也好,人神共愤也罢。人们总是容易忘记感恩,容易记起怨恨,是千百年来,毒师总结出来的经验。纵然历史也健忘,而这本毒经,一直都在。
    时间悄然流逝。待月光照在小樱脸上时,她才突然发觉夜晚已至,便离开院子休息眼睛。
    才走出院子没多远,便听下人说莫云被宋家一位公子哥打伤。
    她一怔,心里道:“这个哥哥真会惹事儿。”
    不过又听说莫天及时赶到,把那位公子哥狠狠教训了一顿。
    她便开心起来,脸上挂着笑容,“还是大哥厉害。”
    小樱此时无事可做,决定买壶酒送往莫云住处,顺便再挖苦一下,谁叫这个二哥不争气呢。不过,还好这个二哥不争气,不然每天都要被他欺负。
    她到天下酒楼买了一壶桂花酒。
    莫云最喜欢的就是此酒。在他院子里那棵桂树还没有枯萎时,小樱偷偷摘下许多桂花。尝试着酿酒,想着在他面前炫耀。不过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小樱往回走时,远远看到了铃铛。
    两人年龄相近,聚到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一些男女之间的话题也毫不讳忌。因为莫云的缘故,两人已认识许久,形同姐妹。
    小樱走上前去,道:“铃铛啊,果然是你,你不是住在长乐街的吗?大晚上的怎么跑这么远?”
    铃铛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是有什么心事吧?告诉我呀,我可以帮你的。”小樱说。
    铃铛慢吞吞挤出一个“是”字。
    “让我猜一猜。”小樱食指卷弄着头发,“你是想去莫家对吧?那去莫家干嘛呢?”
    小樱忽地凑近脸看着她的眼睛,“不会是因为我二哥吧?”
    铃铛瞬间脸红到脖子处,结结巴巴道:“没、没有,怎么会呢?怎么会因为他呢……”
    “哈哈,你的那点小心思我可看出来了。不过,我二哥身上好像也没什么优点呀。”
    “谁说的?”铃铛为他申辩。
    “嘿嘿,嫂子你破功了。”小樱坏笑道。
    “你怎么跟他一样!”铃铛再忍不住,手掌拍在她身上,道:“太调皮了!”
    “喂喂!嫂子你轻点!还没过门就开始欺负我了。”小樱躲开,道。
    “好啊,看你今天怎么躲!”铃铛虽红着脸,气势却不减,似乎真是嫂子教训妹妹。
    打闹了一番,两人停下喘气。
    “我不叫就是了。”小樱撑着腰,道:“你是有什么事吗?”
    “嗯。帮我把这两样东西给他。”铃铛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和一个小瓷瓶。
    “铃铛姐的吩咐,我保证完成。”小樱挺直腰,接过两物件,“还要我帮忙带话吗?”
    “不用。我先回去了。”铃铛转身,往长乐街方向走去。
    “好的,嫂子!路上小心。可别遇到我哥那样的坏人呀。”小樱再次坏笑道,也不知道铃铛有没有咬牙切齿。
    小樱带着着酒和两物件回到莫家,直接往莫云住处奔去。
    作为毒师,练毒需要极其敏锐的感知,一个不慎便会失败。因此才走进院子,小樱便感知到有人朝此处走来,首饰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她心想:糟了,这是娘亲啊。
    她左顾右盼,也没发现有地方能藏身,于是慌乱中跳上莫云的房顶。
    甫一藏好,她便看到娘亲走进院子。
    “还好没给发现,不然看到我买酒,肯定要数落我一顿。”小樱心道。
    娘亲进屋后不多时便走出。
    待她走远,小樱才从屋顶跳下来。
    屋子的灯还亮着。小樱推开门走进去。
    莫云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把一本书藏起来,挺直腰杆,正襟危坐道:“你进来也不敲门,吓死我了。”
    小樱道:“你在干嘛?我听见你心跳加速了。还有,我哪一次进来是敲过门的?”
    “额,那行,你说说是来干嘛?”莫云扶额,对这个小无赖没脾气,也故意转移话题。
    “等我一下。”小樱跑出门跳上屋顶,把酒抱了下来。
    令人无比震惊的是,莫云就利用这短短的时间,拖着病身,敏捷地把书换了个地方藏好。
    “喏,你看。听说你被打了之后,我特地去买了酒过来给你眼馋一下。”小樱贼笑道,“受伤应该不能喝酒吧?”小樱打开酒,一阵桂花香。
    莫云咽了咽口水,“桂花酒而已,有什么好喝的?我没兴趣!”
    “真的吗?”小樱拿过一个杯子,倒满,“嗯,真香啊。”
    莫云故意不去看。可是,这味道,还有斟酒时那独特的声响,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看到莫云如坐针毡,小樱笑道:“哈哈,其实你这点伤喝点酒是没什么问题的,我在逗你呢。”
    一听此话莫云,顿时来了精神,拿过一个杯子,倒满后不小心溢出,也不多管,仰头便喝,“好酒!真香!”
    “哦,对了,这里有一个信封和一瓶丹药。”小樱从怀里拿出两样东西,“我去给你买酒,路上遇到铃铛,她让我带给你的。”
    莫云放下酒傻笑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信封,“这不会是表白信吧?难道她被我今天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给迷住了?”
    “呵,谁都能算得上英俊潇洒,但是你,不行。”小樱冷笑一声,浇灭他的痴心妄想。
    “你就这么看不起你哥?”
    “是二哥!”
    “铃铛有没有让你带话?”
    “有呢。”
    “那是啥?”
    “她让我跟你说……”
    莫云侧耳仔细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我忘了,哈哈哈哈。”小樱跑出去,把门关上,在门外说道:“你早点休息,别猝死,我知道你刚刚藏了什么。”
    “你这小妮子也太不厚道了吧。”莫云骂道。
    莫云先拿起药瓶,打开闻了一下,一股清香。
    “砰”一声,门又被推开。莫云一惊,瞬间盖上药瓶,抬眼一看,哭笑不得。
    “按照告示,明早在练武场有比试。”小樱探着头道:“不过,你还是别去了。”
    说完便缩回头,把门关上,得意地离开。
    莫云走过去把门拴上,拿起信封,心中忐忑。又饮了一口酒当做壮胆,才颤抖着手打开。
    里面是一只纸折蝴蝶。果然。
    铃铛一直以来都会做一些折纸。不过这个纸可不普通,是符纸。铃铛喜欢将画好符文的纸,折成一些小物件,蝴蝶,蜻蜓,梅花鹿等等。
    莫云曾问她为何要画完符文才折纸。
    她偏头,认真答道:“等折到一百万只的时候,它们全部都能变活。”
    “你从哪里知道的?”莫云追问。
    铃铛拿出一本没有封面的书,书中教人画符折纸,每一样物件都有对应的符文。
    整本书不多不少,有一百张。算下来,一符一物要重复一万次。
    这也太枯燥了。
    “我才不信。”莫云道。
    不过当他注意到铃铛眼睛忽然失去一丝神采时,便改口道:“但我可以等到那一天,你带着它们来找我。”
    铃铛这才神采奕奕,“我会的!”
    莫云的手一直颤抖,过了许久才将蝴蝶缓缓取出,小心翼翼地拆开,生怕撕破一点。
    但他这一看可了不得,气血径直上涌,在胸腔翻江倒海,差点吐出一口血。
    铃铛回到长乐街,来到街西的一棵槐树下,树下有一户亮着灯的人家。
    她推开门,看到老李头正在自斟自饮,问道:“爷爷,你让我拿给他的是什么东西?”
    老李头道:“我随便写了点东西,反正对他用处大着呢。”
    “瓷瓶里装的是什么?”
    “治内伤的药。爷爷我多年行走天下,偶然得到了这瓶药,我一直都舍不得用,今天是便宜那小子了。”老李头打趣道,“现在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女大不中留啊。”
    铃铛红着脸嗔怒道:“爷爷!”
    莫云恨不得能学会空间转移之术,现在就冲去长乐街喂上老李头一拳。
    符纸背面只有歪歪扭扭四个字,像是四处乱爬的蚯蚓,勉勉强强能看得出来。
    铃铛的字迹娟秀,不用多想也知道这必然是老李头的“大手笔”。
    “浮龙近远。”莫云咬牙切齿念出来,“什么东西!”
    他把符纸丢在桌子上,伸手去拿药瓶。
    “不过,这药应该不错,一定是铃铛买的,老李头可没这么大方。”莫云打开药瓶,送到鼻子前。
    该不该吃掉呢?还有点舍不得呢。
    他忽然想起曾听人说,打开丹药太久不服,药性会消失。
    于是他果断把药服下,直觉胸腔似有凉风吹过,异常舒坦。
    过了许久也没有什么感觉。
    他不再等,索性将灯吹灭。
    就在灯灭那一刻,莫云脑海中“嗡”的一道声响炸开。
    紧接着体内骨骼“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莫云倒地,七窍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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