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的歌谣

    “这里……是哪？”
    弗兰感觉自己像是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所包裹，又像是被卷入了无尽的漩涡。
    这种压迫与不安感如同附骨的疽疫般扩散到他的全身。让他喘不上气，甚至想吐。
    这个曾经无所不能的少年终于绝望了。
    但逐渐地，他又释然了，他反而爱上了这种窒息的感觉。
    他真想就这样子，永远地睡下去。什么都不用去想，更不用去为自己的不幸感到悲伤。
    此时弗兰的思维就像是枯井中仅剩得一滩死水，停滞得不起半点波澜……
    而正当他要彻底“长眠”时，突然，从遥远的某处传来了阵阵呼唤声。如同一只宽大而有力的手掌，牢牢地将他拽住，并从这万丈深渊中拉了回来。
    弗兰渐渐地睁开了双眼，他下意识地环视了四周，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少年朝气的脸庞。
    少年有着一头柔软而浓密的棕发，鼻头上有些许小小的雀斑，深邃的双眼中仿佛透漏出一丝担忧。
    “你睡在这里干什么啊？”少年看到弗兰醒来后便如释重负般地问道。
    “我刚才路过的时候就看见你躺在这里，伤口还流了好多血。我就……技术不够熟练，不要介意哈。”少年不好意思地冲弗兰吐了吐舌头。
    “谢谢你。”弗兰低头看向缠在自己左大腿伤口上的绷带，缠得胡乱但是很紧实，血也被漂亮地止住了。
    “你缠的很好，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缠法，兄弟。我该怎么称呼你？”弗兰感激地看着少年。
    “伊恩•德尔塔，叫我伊恩就行。”少年小心翼翼地将弗兰扶了起来。
    “弗兰•拉布尔。”弗兰用极为尊敬的语气向那位少年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伊恩先生，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请务必让我报答你！您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去帮您解决吗？”
    “欸？你太客气了！”伊恩被弗兰如此盛情的感激弄得不知所措。
    “你还是老老实实把伤养好吧。”
    “在念高中啊？你现在是不是要迟到了？”
    弗兰端详着伊恩的皱巴巴的白衬衫和蓝色领带。
    “嗯，今天考数学，现在刚好迟到。”伊恩看了看弗兰家里已经碎掉半个玻璃罩的挂钟，叹了口气。
    “不过你不用在意，就我这成绩，考不考没多大区别。”
    弗兰皱了皱眉头，随即便把脸转向了伊恩，一本正经地问道：“是大考试吗？”
    “是的，在别的教室和其他学生混在一块儿考，你问这个干什么？”
    “作为报答，这场数学我替你考了。”弗兰说完便将伊恩的书包抢了过来，飞奔了出去。
    “证件被放在我书包最内部的夹层里！”伊恩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便不知所措起来。
    “多亏了家里那张P市的街道地图，我可是研究了几年呢！”
    此时的弗兰就像是一个人形导航，不出十分种就抄近道赶到了伊恩念的那所高中。
    从进入学校，到找到考场，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不过，最大的挑战还在后头呢，那就是最关键的监考老师环节。
    此时，学生们都早已落落入座，拿起手中的笔答了起来。
    “这个时候，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外面，很难不引起监考老师的注意。他肯定会仔细端详着我的脸并和准考证中的伊恩对照吧？”
    弗兰焦急地咬着手指。而时间也并不充裕，三分钟后，即便是准考证核对无误，超时进入考场的考生也将被取消考试资格。
    “越到了危急关头，就越应该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
    弗兰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下来：“就这么办！”
    过了半响，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教室内的寂静被推门声所打破。
    学生们也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不由得张大了嘴。
    “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请问我现在可以进来考试吗？”
    “同学，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头上裹着厚厚绷带、面部表情十分痛苦的青年，绷带上还时不时地沾着凝固的血污。着实把讲台上的男监考老师吓了一跳。
    “我今天早早就准备好出发去考场了，不料在路上被一辆失灵的大卡车撞了。”弗兰声音颤抖着答道，似乎他真的很痛。
    他还委屈地挤出了几滴眼泪，配合着那双清澈漂亮的蓝眼睛，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多亏了伊恩这家伙，他在我的左腿上整整多缠了两层绷带！我就把带血的那一段取了下来缠在头上装作自己被出车祸了，还能遮住我的头发。”
    弗兰为自己的小聪明暗自窃喜。
    “让这可怜的孩子进来吧，不是还剩一分钟吗？”旁边戴着金丝框眼镜的女教师指了指挂在黑板上边的时钟，对男教师说道。
    “同学，我佩服你出了车祸还坚持来参加考试的精神。但是如果你没有准考证的话，很遗憾，我们还是不能让你进来。”
    “我有的，那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弗兰掏出了伊恩的准考证，彬彬有礼地递给了监考老师。
    但其实弗兰的手心早已冒出了湿滑的汗，因为他知道如果事情败露，他和伊恩将会是什么下场。
    “伊恩•德尔塔，这个人是你吗？”男教师仔细端详了一会准考证上的照片，又盯着弗兰的脸如是问道。
    “是的，考场里有我的同班同学，他们都认识我。”
    弗兰的蓝眼睛没有东躲西藏，直直地看着那位男教师，语气显得十分自然，没有丝毫的犹豫。
    “好的，伊恩同学。不过有一点我很疑惑。为什么你的绷带连你的头发也全部缠住了？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头发吗？”
    老练的男教师如利剑一般的目光直逼弗兰，仿佛要将弗兰刺穿。
    此时的弗兰却仍然强装着镇定，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正当他要做出要解开绷带的动作时。
    “够了！出了车祸还能坚持参加考试，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此过分地要求一个孩子，这有必要吗？”
    旁边的女教师看不下去了，温柔地将弗兰的手轻轻放了下去：“孩子，不要怕，告诉他你的名字。”
    “伊恩•德尔塔。”
    弗兰再一次自然地喊出了这个名字。面对男教师如剑般锋利的目光，他的眼睛也是毫不躲避。
    男教师狠狠地瞪了弗兰一眼：“以后上学看着点路，注意安全。”，还不耐烦地冲弗兰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到座位上去。
    弗兰如释重负，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回座位前还不忘对那两位监考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就是高中的数学试卷吗？”
    弗兰拿起试卷翻来覆去，大致地看了一遍，心中已有定数，随即便乐开了花。
    “这不比杂志上的竞赛题目简单啊？”
    “疯了。”
    坐在弗兰旁边的女学生仿佛听见了弗兰在自言自语，便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而接下来的情景惊得她险些没握住手中的笔！
    只见弗兰用草稿纸擦了擦脸上、手心里的汗，便团成一团，极为随意地丢到了桌肚里。
    他根本就不需要演算！弗兰看了一眼题目就将答案写了上去，凭借着他强大的心算能力。
    不出半个小时，弗兰就漂亮地完成了这张试卷。
    包括最后一道让学生们都抓耳挠腮的解答题，他居然轻而易举地算出了答案，还写出了三种不同的解法……
    “老师，做完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这是场大型考试！你能端正你的态度吗？”
    男教师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惊讶之余，便开始教训起弗兰来。
    “你当那群出题老师是吃素的吗？题目怎么可能简单到让你半个小时就做完了？狂妄自大也得有个度！”
    “我真做完了，您不信您去看看。试卷就在我桌上扣着，我就不去拿了哈。”
    弗兰嬉皮笑脸地指了指自己的位置，仿佛在嘲笑那位自以为是的监考老师。
    “我还真不信了！死小子你要是敢骗我，你看我能不能轻饶你？”
    男教师疾步走到了弗兰的位置，拿起试卷仔细地看了起来，随即惊掉了下巴。
    “答案不仅写的有模有样，还全部正确！尤其是这最后一道题的第三种解法，我居然看不懂？”
    “第三种解法其实是这样的……”
    “好了!你真的很优秀，伊恩同学。请你拿好自己的东西，轻声离开考场，不要打扰其他同学。”
    男教师的脸黑了下来。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监考老师，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颜面扫地”。
    “谢谢老师。”
    弗兰临走前又礼貌地冲那两位监考老师鞠了个躬，最后大摇大摆地在众多学生羡慕的目光下走出考场。
    “真是个聪明又有礼貌的孩子，你说是吧？”
    女教师用胳膊肘捅了捅男教师。
    男教师没有理会女教师的话，而是将脸埋到了报纸里……
    “伊恩这家伙，成绩发下来的那一刻他会很开心吧？”
    弗兰边走边吹着口哨，心情好到了极点。
    “就这样回去也太没意思了吧，我要再多逛一会儿。”
    不知何时，正午的太阳早已被云层遮蔽。此时的天空是灰白的一片，一派阴郁的景象。但温度却还是那么的高，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闷热的感觉。
    与此同时，血肉碎烂的腥臭味也开始肆虐着弗兰的鼻腔，弗兰像着了魔一样循着气味向着学校操场树林的背面走去。
    腥臭味越来越大，直到……
    “呜啊！”
    他眼前这块小小的草坪上赫然躺着一具死状极为惨烈的学生尸体！
    此时弗兰的胃里翻江倒海：“这究竟是谁干的啊！”
    只见那具尸体的脑袋像是被什么利器削去了一半，准确地说尸体更像是被什么子弹之类的物体击中头部一样，导致脑袋像西瓜一样被打得四分五裂！
    血肉和脑髓如同被打翻的一碗粥，不负责任地倾倒在地上。
    而学生白森森的眼球也静静地横在碎肉里，显得十分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