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履程

坦白说，寒雪在感情上不是很敏感的人，甚至有些迟钝，可事情一路发展到今天，除非他对自己真的很钟情而且用情很深很真，她实在找不到任何他可以关照自己的理由。在这一点上，寒雪是有点感觉的，坦白说她觉得夏老师是学校难得的青年才俊，也是难得的好男人，而且或者不是很帅气，却真的很阳光很开朗，看着就很养眼，又是那么的体贴那么的细腻周到那么的善解人意，人世间还有比他更理想的伴侣人选么？可是对于寒雪，她对夏老师是很有好感，不过不是那么回事，而是一种相对更倾向于兄长式的依赖跟信任，尤其是想到文俊的时候，她在这方面的心就距离夏老师更加遥远了。好在，夏老师也并不强求，甚至都不曾明目张胆地点破过，有的只是润物细无声的关照跟体贴，而这，往往也更让她感觉更不塌实，不管什么关系，付出总是相互的，没有谁平白无故地为另一个人付出下去，至少也是怀着一线希望。而这次，显然夏老师为自己的额外付出也是有所期待的，光为了这些，自己就没有任何可以接受的理由跟借口。而且，凡事都有定数，既然一切已经告一段落了，又何必非得为难自己回头路呢？再说自古强扭的瓜不甜，呆在那个校园的滋味究竟如何自己早已尝尽，虽说那个校园里有夏老师，还有可斐，呆在那里至少可以距离他们近一些，但毕竟这只是一种感觉，而生活是现实的，光靠感觉可填饱不了肚子；而且他们都取代不了自己，自己往后的人生道路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去跋涉去探索去开拓……
  想到这儿，寒雪渐渐冷静下来了，故意换了一种漫不经心的轻松口气：“谢谢夏老师关心，我很好啊！而且，当初的道路完全是我自己选择的，就算有什么后果我也是咎由自取、责无旁贷，而况，压根就没有那回事。真的，就连预想中曾经可能出现的问题都没有出现过，一切平静得叫人简直难以置信，却又那么真实――老实说了吧，我的事业已经渐渐步入了正轨，相信很快就会有所成效的，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是么？”电话那边的夏老师沉吟半晌，才幽幽地反问这么两个字。相处差不多两年，寒雪的个性他也多少了解一些，如果当真过得那么好，想必刚刚自己一发问她就兴高采烈欢呼雀跃地跟自己汇报了吧！再说，她的文字功底其实并不怎么扎实，当初凭借的完全是一纸压根微不足道的荣誉证书还有满腔的热情跟踌躇满志，生活毕竟是现实的，凭那些不摔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才怪呢！然而，这一切毕竟是她自己选择的，怎么可能现在就跟自己大叹苦经……算了吧，人各有志，还是不要点破的好，既然她已经选择了这一行，那么苦也好，甜也罢，都是她自己的事情――毕竟相处了两年，知道她是多么好强多么执著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就算现实生活将她的一些棱棱角角暂时给抹平了，但在本质上，应该不会也不可能有太大的转变吧？再说，就算自己有心帮她又怎样，就算自己真的有那个能耐又如何，她不愿意不领情、甚至说不定反而还会反感还会厌倦或者压根就觉得那是一种侮辱，也是无可奈何的。与其那样将场面弄得不堪收拾，倒不如像现在佯装相信她所说的一切，至少还是朋友，还是兄长，可是遥遥地关注着她，牵挂着她，祝福着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他也适时地换了一种相对轻松的口气：“那当然最好不过了――这样，我也可以放心了。记住，为了心中那个最圣洁最完美的梦想，就算经历再多承受再多，都是值得的。或者，你的起步还不错，但毕竟前途漫漫，你一定要好自为之，戒骄戒躁，脚踏实地……”
  “我知道。”寒雪故做平静地应承道，事实上除了第一句，后面夏老师还说了些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听清楚。此时此刻，她内心里早已被这些天的失意跟惆怅给填塞得满满的，可是……她知道，自己这样真很很虚伪，而且摆明了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摆明了是不信任人家，可是天知道，她内心里有多么的懊恼跟自责，实在是……或者这些道理夏老师都懂，多，毕竟他这一路其实也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可是要亲自跟他承认生活的艰辛跟坎坷，承认自己的懦弱跟无能，却真的很难，简直就难以启齿。或者他可以理解自己，说不定还会给自己助上一臂之力，可是，那真的不是自己想要的，或者说是受之有愧。既然已经断然没有走到一块的可能，又何必给人家希望或者是错觉呢，那不是很残忍么？所以，她别无选择。如果夏老师要因此对自己有所误会就让他误会去好了，总比无功受禄一味索取却从来不思或者也无力回报的好吧！当然如果他能因此疏远自己从此成为真正的天涯陌路人成为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或者对于自己有些失落有些遗憾，但对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跟如释重负呢！
  “对了，你能这样，你父母一定感觉特安心特欣慰吧？这样，也算是你对他们有所交代了――至少，他们的心血跟汗水没有白费……”寒雪正暗自庆幸自己的果断跟明智，冷不丁夏老师又冒出了这么一句，而且表现得特诚恳特关切――或者，他也是无心的吧；又或者，这正是他内心所期待的。寒雪也想顺水推舟，想象着自己正处于那样一种亲情事业两不误的良好状态，想毫不犹豫地应承他的话，只可惜，她历来都不是善于撒谎的人，哪怕是对着听筒，自然也将一切一览无余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果然，电话那边的夏老师又有些急了――就这，似乎也是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起码不至于太失态。
  “我――我……”寒雪嗫嚅着，好不容易才说出了一些内心真实的想法，诸如先干出一些成就，等到初见成效了再告白也来得及，或者那样相对要容易沟通一些云云。
  “是这样啊――”夏老师似乎还是有些失落，沉吟良久才又禁不住追问道：“那――这些日子，你每天都生活在父母眼皮底下，日子是怎么过的啊，难不成你们之间连一句沟通的话都没有啊？”
  “需要沟通什么，也就一些日常琐事外加问候而已，至于我的发展――就眼下而言，我除了装聋作哑装疯卖傻之外，自然只能忍气吞声忍辱负重了……”听得电话对面的夏老师似乎有些心酸有些伤感，寒雪又换了一种相对轻快的语气，慌忙补充道：“但，这只是暂时的。古人云：‘天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将乱其所为也’。说白了，这只是一个磨练的过程，也是我成长道路上所必须经历的，只要我披荆斩棘咬紧牙关最终顺利走过这一程，接下来就是坦途了。”
  夏老师不由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都觉得寒雪当初的选择太冲动太草率，却没有想过原来她的心中早已有了一番详尽的安排，那么自己也可以安心了。所以，他只是礼节性地敷衍了几句冠冕堂皇却压根于事无补的话语，就匆匆挂断了电话。他怕自己再僵持下去，又会失态，然后一切又会恶性循环，直至万劫不复，再也无力收场――真的，他太在乎寒雪了，或者可以说是爱吧。从第一次看到她，一身土气甚至有些寒酸的衣着，脸上却看不见半点自卑，反而洋溢着一种将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气跟轻狂，或者说是恃才傲物吧。当然那个时候其实他跟她还是陌路人，可以说彼此还完全不了解，可自打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有了一种砰然心动的感觉。虽然他心里也明白，要追求她这样的女孩子并不容易，或者当时她压根就不曾考虑过这类问题，但当人被爱情冲昏头脑了的时候，是毫无理智毫无道理可言的，他就这样不可理喻地掉进去了。当然，他并没有强求的意思，更不想让她尴尬让她为难，可他就想在她需要的时候尽量陪伴在她左右，尽量为她做些什么，为她分担内心的忧愁跟烦恼，或者不仅仅是为了她吧，与此同时也为了自己的妹妹，对，就算不成，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也好。想当年，如若不是自己过于自私对妹妹的关照跟体贴过于少了一些，妹妹也不至于……在神情上在对未来的执著上尤其是那种执拗孤傲的冷漠劲儿，两人简直如出一辙。当然对于妹妹的事情，再也无力挽回了，但对于她……人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同样的错误如果犯上两遍以上，就有些不可理喻了，自然只能善待，尽量让她少走一些弯路。应该说这两年下来，两人“携手”走过的路还算顺畅，如果不是那次她意外的得奖（他简直不知道那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想必两人还得这样携手一路走下去吧！但生活中从来就不存在“如果”，一切早已成了定局，再也无力回天，想得再多都无济于事，又何必还要强求，还要作茧自缚呢？
  而寒雪，当终于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刺耳的忙音，不得不再度感受着房间里几近令人窒息的静谥氛围，她终于禁不住泪如雨下。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为什么事情的发展总是令人措手不及，为什么总是在最最不经意的时候伤害了所有不该伤害的人，也让自己受到了所有不该受到的伤害？为什么？难道自己当初的选择真的错了么？……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父母忽然出现在了房间门口。寒雪一阵心慌，忙不迭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可还是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尴尬跟难堪：“爸，妈，你们――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