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履程

毕竟，她已经跳出了农门，已经走进了省城，再怎么着，外面的世界起码总比农村里来得强吧，何必她要非得与众不同绕了一圈又回到起点呢？想来，其实她的那些想法还是有些道理的，真要混出一点名堂来，那自己现在这样非得分她过不去，不是也在跟自己过去么么？！偶尔难得有空或者试图放松一下已经绷得太久太紧的神经的时候，寒雪这样忍不住揣度那些人的心理，起码直觉就是这样，而且她相信自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那些人多半是被自己的虚张声势煞有介事地给糊弄住了吧，如若不然，以他们一贯的习性，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就“洗心革面”呢？
  想到这一层，寒雪不由也更感激那个梦的及时跟恰到好处了。当然，她知道靠谎言维持的生活不会维系太久，靠虚张声势故弄玄虚形成的生活状态同样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但至少，这样暂时可以为自己争取主动，让自己保持一个积极向上乐观开朗的状态。但不管怎样，当务之急，寒雪应该积极自觉地争取主动――她心里明白，只有有朝一日自己真正出息起来，自己也才能真正地扬眉吐气，挺起胸膛做人。而眼下，她必须让自己生活得有声有色有条不紊……
  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机会”居然在她全然没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来了――居然有人主动请她做家教！虽然那家子素来对她的态度谈不上多高，可人不怕被利用，就怕压根没有利用价值――寒雪在心底里啧啧慨叹着，似乎先前所有的不快在那一瞬统统都烟消云散了。于是，寒雪不假思索就一口应承了下来，甚至都不曾洽谈妥帖自己的薪金待遇。她相信他们家有这个经济实力，而且孩子的父母都在大城市里做事，既然有心请她，待遇方面应该不至于太难看吧？再说，在她，那一刻根本没有想到那些现实的东西，在她，最重要的其实就是那次机会本身，是那番诚意。只要自己好好把握，一旦顺利打开了局面，何愁没有出路没有收入？寒雪忽然恍然大悟，其实任何事情都一样，在没有做成时不能奢望太多；而一旦你化茧成蝶脱颖而出了，名利双收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了！
  明白了这一点，寒雪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低调很谦虚，可是现实还是大大的令人大失所望，那一家子不止闭口不谈钱的事情，甚至连一句漂亮话客套话都没有――那阵势，倒好像她有求于他们或者亏欠了他们多大的人情似的。而真正叫寒雪忍无可忍的，是她的辅导对象漠不关心漫不经心的态度。当然那小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或者，他是故意的吧。在寒雪的记忆中，每每她费尽唇舌讲解那些要点难点讲解他的主要症结所在，他要么抠鼻孔，要么剪指甲，要么吃零食，要么索性跟着比他小两三岁的弟弟大喊大叫地嬉笑打闹成一团――而那做祖父做祖母的甚至包括难得回来休息的父母至多只是敷衍性地责骂几句，像是默认了他的这种无所谓态度……屡屡这个时候，寒雪不由感觉骑虎难下，更有一种被愚弄的羞辱感。
  这样，寒雪虽然内心里依然对这事充满了失望充满了居丧，可在人前却不动声色，只是有一无意加强了周末出去的频率。但这一家子到底不是傻子，痛定思痛，寒雪再度不得已前往的时候，态度居然友善了好多。而那小家伙的态度也大有改观，起码没有之前那么尖锐那么出格了。可，寒雪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一到周末，她还是该走就走，能躲则躲，当然这并非她的本意，可是现在，已经错过的终究已经错过，如若自己还要被眼下这种假象所蒙蔽，而况他们不止是言不由衷，根本还另有所图，那当真是傻到家了！当然寒雪依然没办法做得太出格太彻底，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真的没办法再跟之前那样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份不是兼职的兼职当中了！
  可是，她万没有想到，这么快居然又得到了命运的“垂青”，而且这次的机会居然跟自己心心念念的事业有关――她居然收到了省城赫赫有名的纯文学性青春刊物《追梦时节》的参赛邀请函！上面说那份刊物近期在全国范围内举行声势浩大的征文大赛，面对所有的文学爱好者尤其是有在该方面有一定能力特长的人士，参赛对象却没有任何条件限制，就看参赛者的能力了；而且题材不限，内容不限，字数在一万字左右。而一旦入闱得奖了，待遇却相对雄厚，不止有丰厚的奖金奖品，更将被该刊物重点栽培包装，可以说从此当真扶摇直上平步青云了！那一瞬，寒雪恍恍惚惚，简直宛如在做梦一般。不过再一看，寒雪心里就明白了好多，那封信居然是久已不曾联系还以为将自己彻底忘却了的夏老师邮来的！而且，里面居然还有他亲笔写就的一封长信
  “寒雪：收到你的来信已经很久了，很抱歉，最近实在太忙了，所以未能及时回复，而且一直拖到今天……
  “坦白说，看了你的信，我是很欣慰的（显然他是把寒雪在心中所说的那些美好情景统统都信以为真了），但我更有些担忧，毕竟前途漫漫，你现在才刚刚起步，还望你一如既往脚踏实地、勇往直前、戒骄戒躁，矢志不渝！
  “刚好，现在有了这么一次机会，是我好不容易才为你把握住的，你不会拒绝，不会让我失望吧？当然我不知道你现在究竟混成了什么样子，但再怎么着，你也算是为了心仪的事业奋斗了足足半年有余，也该到了检验成效的时候，对吧？……
  “蓦然回首，你当初的承诺当初的踌躇满志形象至今我记忆犹新历历在目，真的好希望你能一直维系这样一种乐观的状态，真的好希望，你一直都不会变，而我――我当然不会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你很像我的妹妹，不止是长相跟经历，更包括性情，还有那种不屈不挠永不放弃的精神。但是，你可能并不知道，我妹妹其实是个极具悲剧色彩的人物。现在可以将一切都告诉你了，希望能给你一定的启迪。
  “说白了吧，她跟你一样桀骜不驯，一样不甘任由命运的摆布跟安排，也曾豁出一切奋起抗争过，而且她曾经追求的东西也跟你惊人一致，可是我们家当初就是这么一个状态。我父母都是最最普通的农民，一辈子没有大起大落大悲大喜过，却也一辈子没有什么出息，。他们太明白人生的艰辛，生活的不易了，虽说本身能力极为有限，却还是不惜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乃至债台高筑也要供我们读书。自然而然地，我们兄妹没有不好好争气的理由。而在这一点上，妹妹显得尤为坚韧。可雪上加霜的是，就在我参加高考妹妹参加中考前夕，父母竟然双双终于一病不起了。家里并没有别的亲人，而且这么多年由于家里的穷酸寒碜，亲戚朋友都统统退避三舍，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毫无疑问，我们兄妹当中起码有一个必须当机立断放弃学业，回去照料躺在病榻中的父母。当然人我们心里都明白，要把父母送进医院接受最彻底最全面最完善的治疗，那是不可能的，但最起码，父母来到人世这一遭不容易，为我们兄妹更是倾其所有付出了太多太多，我们总得尽一份心力吧？可是那一瞬，一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我却迟疑了，倒不是不想为父母做事，实在是十年寒窗苦读现在已到了最最关键的冲刺阶段，要就这么放弃了，我实在是不甘心啊！我以为妹妹会跟我一样犹疑不决踌躇不定，却没有想到一贯把学业梦想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妹妹这次却显得异常毅然决然，而且用了一种我难以拒绝的理由：‘哥，十年寒窗苦读不容易，更包含着爸妈多少汗水跟殷殷的期盼。而我还年轻，往后真要读书发展，还来得及，但就眼下而言，没有什么比照顾爸妈更重要的了。而且，照料爸妈需要的是体贴入微跟精心呵护，这很明显身为女孩子的我更具备优势了。何况，要实现我那个梦想，并非非得进入大学深造，其实最重要的是自身的努力，是永不言弃的信念跟坚韧。所以就算就此辍学，我一定同样可以活得很精彩的！’妹妹当时说得很潇洒，其实只是为了让我心安，但在那一刻，我不敢考虑得更多了，既然两者必须有所取舍牺牲其一，既然我到底不甘心永远跟只有一步之遥的梦想遥遥相望，那么眼下这种局面，对于我而言，应该是最好的吧？但我还是有所迟疑的：‘可是……’妹妹却急急地打断了我：‘哥，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追寻你心中的梦想吧，只要你能学有所成美梦成真，那就是对爸妈最好的告慰，我所牺牲跟付出的也有了意义……’那一瞬，我潜意识里隐隐的梦想终于清晰明朗起来，我一定要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然而，我太急功近利太注重利弊得失了，最终我到底以5分之差跟梦想失之交臂，不过还不算败得太难看，到底被省内数一数二的重点类大学录取了。我虽然心有遗憾跟不甘，可早已辍学几个月的妹妹，一贯是那么好强隐忍，在那一瞬，捧着我那份红彤彤的录取通知书，却禁不住手指微微颤抖起来，然后隐忍已久的泪水终于禁不住夺眶而出，直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一瞬，我禁不住双手轻轻地扶住了妹妹的肩膀，内心里被一种强烈的冲动冲击着，我已经参加了高考，并且拿到了录取通知，我不能再这么自私，我是长子，又是男孩，理应承担起家庭的重负，理应成全妹妹。而况，妹妹为这个家付出得太多了！可是，当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妹妹却委婉而又坚决地拒绝了：‘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我这是高兴的，在为你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