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

第171章


那日再度醒来,哭喊着追问他杜子珏的下落,他便将带来里,来到他为杜子珏立的坟冢前。杜沅沅先是怔,而后突然便沉默下去,自此再也不言不语,似乎什么都忘记,只记得每日里到坟前上土、静坐。
      沈毓不只难过,而且无奈。杜子珏的死,对的打击竟如此之大,毁掉所有的勇气,也毁掉求生的意志。他记忆里那个坚强的、果敢的、乐观的、睿智的杜沅沅已不复存在,仿佛是只剩副躯壳,曾经的切都不复存在。
      他将杜沅沅安坐在洞口的方石礅上。阳光下,苍白的肌肤几乎透明,鬓边有几绺被风拂乱的发丝,整个人有种孱弱的美丽。
      他的心柔软而酸楚,缓缓将的发丝理至耳后,“沅沅,求,求放过自己。个样子,只会加深的愧疚。”他深吸口气,缓缓平复胸中的气息,“知道么?那日去白铺集买药,无意间发现蝙蝠的踪迹。心中只道不好,拼命赶回杏花峪。却还是迟。”
      沈毓直起身,迎风而立,背影寂寥而萧索,面上是浓浓的悔恨之色,“若是能安排得再妥当些,也许便不会只留下们在此,也许便不会发生样的悲剧。虽气之下将那些蝙蝠杀手都毒杀,却仍救不子珏兄。”他的声音已有些哽咽。杜沅沅却依旧面无表情,不言不动。
      他忽然转回身来,半跪在杜沅沅面前,将脸埋在的膝头,“若是怪,便知会声。不要样,、……”他话音未落,猛然觉得有人在抚摸他的头,不觉惊喜抬头,“……”却见杜沅沅虽抚着他的头发,但看着他的目光就似看个陌生人般。
      沈毓方才的惊喜都化做冷意,杜沅沅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醒来。他不放弃道:“沅沅,不顾也倒罢,难道不顾九泉下的子珏兄么?他必不乐于见如此,他既不能安心,、于心何忍?”
      他面着,面仔细观察杜沅沅的神情,杜沅沅仿佛在思索什么,隔半晌,面色又恢复平静。
      沈毓见此,知道再也是无用,情绪益发低落,心中沮丧异常。他缓缓坐在杜沅沅脚边,口中翻来覆去只是句,“该怎么做?”
      他的目光落在洞口交缠着的藤萝,那些藤萝生多年,颜色均做深紫,但在深紫当中,却夹杂着丝丝碧绿的触须,显是新长出来的。深紫与碧绿相对,愈发显得那触须清新可喜。
      沈毓脑中忽然跃出个念头,如浓雾中的星火光,照亮他心底的黑暗,他猛地站起,拉着杜沅沅的手,“沅沅,是时候带回去。”
忧思
      条水色清润的小河从枝叶青葱的林间蜿蜒而过,跳过三两块突起的滑溜青石,陡然从壁浅崖上落下来。崖壁虽不高,但十分陡峭,那水落得又突兀,本是和缓的水流转瞬便化作匹飞泻的白练。碰击着崖壁,溅起千万水花,映在蓝净的里,幻出七彩的虹霓。
      悬崖下,水流重又汇聚成河,迂回开去,漫过开满缤纷杜鹃的山坡,积蕴出汪小小的水潭,清澈沉静,如上好的琉璃翡翠,有无数锦背彩鳍游鱼游弋其中,自在沉醉。
      名身着豆青衫裙的子分花拂柳而来,手中提着只描金提盒。的面上有欣悦的笑意,目光温和地看着潭边席地而坐的大小两人。
      大的是个容色清婉秀丽子,虽是素水清面,长发披散,神情也只是微微含笑,但眉梢眼角间却蕴籍着无法言动人心魄的美丽。的身上是袭烟霞细罗的衫子,样的料子最是薄细轻软,远远观去,那衣裙恍如蝴蝶的羽翼,轻轻浮动在的身周,就似整个人要飘起来般。小的那个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幼童,胖嘟嘟的细瓷小脸,黑色水晶般的纯净双瞳,配着他身上那袭真红五福呈瑞的对襟短衫,十分的玉雪可爱。
      此刻,那幼童见到拎提盒而来的子,急忙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想是刚刚才学会走路,步态蹒跚,憨态可掬。他并不理个,只是伸开嫩藕似的小手臂,奶声奶气道:“糕、糕。”着,下子扑到那提盒上。
      拎提盒的子喜笑颜开,急忙搁下提盒,温柔将那幼童扶稳,“别急,奴婢早就准备好,都是您平时最爱吃的。”
      那坐在草地上的子直微笑静观,此时方道:“太宠他!”拎提盒得子笑道:“样的绝世宝贝,奴婢怎能不宠他!”草地上的子无奈摇头。
      趁着两人对话的空档,边的可爱宝宝早已掀提盒的盖子,抓块糖糕在手,旁若无人地大嚼起来。丝毫不在意圆胖的小手和粉嫩的脸颊沾满白色的糖粉。
      两人相视笑,个取出帕子去拭他的嘴角,另个从提盒中掏出白玉瓶的玫瑰清露,倒入小小的玉碗,趁他嘴巴空闲时喂上匙。
      忙乱刻,幼童终于安静下来,靠在草地上子的怀里,没过多久,竟是安然地睡过去。那子久久看着怀中甜美的睡颜,眼角间流泻着无尽的疼惜和喜爱。
      拎提盒的子偷偷擦擦眼角,“奴婢看到娘娘和小皇子样,心中真是高兴得紧……”草地上的子抬起头来,面上有感激之色,“兰兮,真要谢才对,是将曦儿照顾得样好。”
      潭边的三人,竟是杜沅沅、兰兮和曦儿。
      “不!”兰兮面摆着手,面脸已红,“奴婢、奴婢只是尽本份罢。”“不要再自称什么奴婢,”杜沅沅正容道,“共历过生死,又全心护曦儿至今,心中感激至极,现时只当是自家人般。就是曦儿,也要称声兰姨才是。”
      兰兮“扑通”声跪倒,“娘娘且莫样的话,真真是折杀奴婢。”杜沅沅温婉笑道:“再推辞就是与见外。”罢,亲亲怀中曦儿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向兰兮怀中递,“水边寒凉,且先带他回去,再坐上刻。”
      兰兮强压下心头激动,小心翼翼地将曦儿抱在怀里,转身行去,忽听身后杜沅沅又道:“以后莫要再称什么‘娘娘’,那个‘娘娘’已经死,早已葬入皇家陵寝。,不过是另个人罢。”
      那声音极低,掺着丛丛杜鹃后的小瀑水声,不甚真切,却弥漫淡淡的沉郁落寞。兰兮回首看眼潭边那抹寂寥如指甲青痕的身影,应声是,无声叹息着渐去渐远。
      水潭边律是姹紫嫣红、云霞凝蕴的怒放杜鹃,将方空间仔细包裹,只余下头顶片湛蓝的空,不远处虽有瀑布的水声流泻,水潭边依旧显得清极静极,令人遍体生凉。
      样的静寂让人有如入梦境的感觉。杜沅沅的神思已经飞开去,恍惚间,曾经的那些血与火,生与死,又闪现在的眼前。那些人,那些事,仿佛已过去很久,又仿佛就在昨日,滴萦绕在的心头,深刻得令人无法忘却。
      的记忆并不是连贯的,最后的幕停在杜子珏声息俱无的面容上,然后,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直到兰兮和曦儿出现在的眼前,直到看到曦儿对展开纯稚无邪的笑脸,才猛然清醒过来。
      缺失的那部分记忆是沈毓告诉的。那夜,当沈毓赶到那片激斗后的空地时,杜子珏已经死去,晕倒在旁,阿芜呆坐在当地。为避免有蝙蝠余党出现,沈毓便将们带到另处隐秘的山谷,然后,将杜子珏就地安葬。阿芜在杜子珏下葬后,跪在他的坟前,只句“去完成的心愿”,便默默地离开。却因为伤心过度而封闭自己。沈毓百般无奈之下,便将带来澜洱国。
      来到澜洱国,不仅使恢复神智,还知道另个更为震惊的事实。原来,澜洱国当今的国主景祺竟是今世的生身之父。直以太医身份示人的沈毓竟是澜洱国的蔚南王。而自己,则戏剧性地成国主唯的儿。
      国主的父爱拳拳,沈毓的温柔体贴,曦儿的承欢膝下,因着杜子珏的死而千疮百孔的心终于得以平静。如今,已更姓为景,封号莟元公主。
      比之大半年以前,现时的生活是如此的平静安然,曼舞舒缓,但只有自己知道,的心就如同看似波澜不兴的潭水,内里隐藏着不知多少暗流。
      低头俯视波平如镜的潭水,那里面,个素颜的子眉间轻颦,似笼着无限心事。伸出手去碰触那张脸,指尖刚沾入水面,便有细小的波纹延展开去,那张容颜就如同的心事,隐在缓缓悠去的水波之后。
      水波摇动着,渐渐显出个子的面容,是他,分明就是他。惊跳下,险险跌落水间。那张面容每个微妙的神情变化,都是如此熟悉。原本就是藏在心间,回味千遍万遍的。面容的主人就是爱之至深念之彻骨的英帝。
      即便是远隔千里,即便是音信皆无,那些他们共同拥有的滴滴不仅没有忘却,反而如窖藏的美酒,益发浑厚与香醇。叹息,也许终其生,也走不出他的身影。只是,任在里相思入骨,他却已视为黄泉陌路,也许早已重新开始另段人生。
      “在想什么?”有温和的语声从身后传来。回过头去,身后是袭织金胸背麒麟锦袍,头戴紫金冠的沈毓。万紫千红的杜鹃开得已是绝顶灿烂,此刻,却都比不过沈毓身耀目华贵之气,比不过他面上笑容酣畅舒怀。
      景沅沅微微有些发怔,答非所问道:“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沈毓似是明心中所想,“都是真的,面前的都是真的。”他缓步上前,“只是无论多真,也许都不稀罕。”着,他忽然自嘲地笑笑,忽然转开话题道:“曦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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