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哪里淘气去,是不是?”景沅沅笑,“他玩得累,兰兮带他去睡。”
大半年以来,沈毓与便是样的相处方式,虽偶尔提两句敏感的话题,却都是到即止,无关痛痒。也许是不想给压力,也许是希望能够想通,不论是哪个,都对他心存感激。脆弱的心,是再也经不任何风浪的侵袭。
“明日得个空闲,不如陪四处看看。”沈毓笑问,“已陪看许多处名胜,想来都转遍。”景沅沅随意答道。沈毓摇头,“还有处是没去过的,便是云沧山。那里山顶长年积雪,而般时节,正是山间万朵馨兰争芳斗艳,傲雪开放的时刻。”他的面上有悠然神往的神色,“那样的胜景,足可以与怒放的寒梅争辉。”
“寒梅?”景沅沅喃喃重复道,眼前忽然现出片云蒸霞蔚,灿然锦绣的梅海,分明就是安国寺后的那片。梅海中,有张面容若隐若现,那是英帝微微含笑的脸。
沈毓得兴奋,猛然察觉身边的景沅沅半晌不语,回头看时,正瞥见面上亦喜亦嗔的神色。样的神色当然不是为他的,心头不觉黯,默然不语站起,静静走开去。
多情苦
轮冰盘当而挂,洒下疏淡清寂的辉芒。晚风轻柔,静静吹送。已是夜阑人静时刻。但在蔚南王府后院的虹霓阁内却是弦管声曼,彩灯华耀。
沈毓半倚在红木短榻上,面把玩着手中只水晶酒盏,面看着阁中央五彩茜草地毯上翩翩起舞的队舞姬。
他半眯着眼,满面慵懒,胸前的衣襟已经散乱,半裸的胸膛上,有星星的青色酒汁,似已是半醉。
乐声陡然变得急迫起来,舞姬们倏地抖开臂缠的轻纱,如飘逸的云彩,如柔媚的青蛇,抖动着,旋转着,交织着,挑逗地从沈毓的面颊旁滑过。
沈毓仰头大笑,忽然将水晶酒盏远远抛开,把扯住轻纱,微使力,轻纱端的舞姬立足不稳,娇呼着倒入他的怀里。沈毓醉眼朦胧,脸邪邪的笑意,与那舞姬调笑道:“叫什么名字?”
那舞姬且羞且喜,浑身早已软。澜洱国中,谁不知道蔚南王年少英俊,风仪非凡。而且,澜洱国主膝下无子,作为他最疼爱和重视的外甥,蔚南王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国主人选。因此,有多少待嫁闺秀趋之若鹜。只是,位王爷在色上从不上心,王府中别是正妃,便是连个侍妾也没有个。若是今夜能得眷顾,怕是要飞上枝头变做凤凰。闻言便娇声沥沥道:“回王爷的话,奴婢叫媛媛。”
“沅沅?”沈毓听得不甚分明,微微晃晃头,“叫沅沅?”那舞姬媚眼如丝,“是,是媛媛。”沈毓忽然收所有玩世不恭的神色,使劲将那舞姬搂在怀里,声音是颤微微的惊喜,“是么?沅沅!”
旁的近身侍从见此,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做个手势,阁中的那些个乐师、舞姬和侍们便悄悄退出去。
沈毓早已忘记周遭的切,紧拥着那舞姬,唇畔溢出声满足的叹息,“沅沅!沅沅!”叫媛媛的舞姬似已欢喜得呆,软软倚在沈毓的肩头,作声不得。
方才还宝光流转的宫灯不知何时已经熄,满阁唯余地洁如霜雪的月光,映得通梁金丝绉纱闪亮轻盈,飘飘似梦。沈毓的语音低沉惑人,掺穿过碧色纱窗脉脉而来的花草清气,在虹霓阁内幽幽流散。
“沅沅,知道么?大半年的日子,、是多么快乐,又是多么痛苦!”他的声音缓缓低下去,宛如梦呓耳语,“来里,就在的身边,终于可以日日见,样的日子,盼望不知有多久。虽然,知道在为子珏兄伤心,知道心里还有那个齐昊祯,但会穷尽所有的待,切总会过去的。”
他的面上有开怀的笑意,“那次赏花,多看那枝斑纹海石榴眼,便重金搜罗此类花卉,遍植的殿阁周围。听的宫讲,烟霞色最是优雅美丽,就买下城中所有的烟霞色布匹,堆满的寝殿。知道爱吃细,就寻来国中最有名的厨子,专门的侍奉。终于日日的好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从心里欢喜,欢喜得几乎要呆。”
他怀中的媛媛脸色已是变,到般时刻,便是傻子也能听出,蔚南王口中的“沅沅”并不是。虽不敢挣扎,身形却已有些僵硬。沈毓似是察觉的不安,声音中蓦然多几分沉郁。
“做么多,并不想感激。多希望能明白的心意。不敢提,怕,怕吓着。但是,也不提,只是温和地待,如既往温和地待。终于知道,早就该知道的,的心里永远就只有他个,不论做什么,不论为做到多少,都只爱他个。”
他的手下使力,环着媛媛的手臂又紧紧,媛媛吓跳,不觉“啊”地声惊呼,柔柔唤道:“王爷!”沈毓听在耳中,浑身不由震,蓦地直起身来,将怀中的娇躯推远,冷声道:“是谁?不是沅沅,沅沅不会样唤的。”
媛媛吓得花容失色,扑通声跪倒,“奴婢是舞姬媛媛,是王爷将奴婢……”,沈毓揉按着额头,想起方才的情景,不觉轻叹口气,向外扬扬手,沉声道:“出去!本王不想再看见。”媛媛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出去。
沈毓呻吟声,将头埋入手间,喃喃道:“沅沅,该拿怎么办?”
原本只余他人的虹霓阁内,不知何时已多个人影,那人身黑衣,面容清濩,身形颀长,轻靠在扇半开的碧纱窗旁,静静地看着切。隔刻,那人忽然开口道:“何必苦恼,放手便是。”
那声音有些沙哑,还透着看破世情的沧桑。沈毓抬起头,看那人眼,似乎并不意外,“何时来的?”“来得不早不晚,正是借那舞姬向沅沅诉衷情的时候。”那人悠然而答,话虽似调笑,但面容却严肃得没有半分玩笑之意。
沈毓大剌剌向短榻上倒,无奈道:“将心比心,换作是昔日的,旁人劝放手,是否真能放得下?”那人的眼中有痛苦之色,字顿道:“不要昔日,便是今日,也不想放开。”
他转过头去看那中的明月,眼角有晶莹,过刻,忽然咳嗽起来,直咳得弯下腰去,直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样子。沈毓听得不忍,坐起身来,“自己的身子总要自己保重才好,的命是侥幸捡回来的,但内腑里的调治也要个三年五载的。早劝住到王府里来,好细细调理,总是不依。”
那人面咳嗽,面摇头,好不容易止咳声,方慢慢道:“常来里,万哪日里碰见,要如何辞?们已瞒那么久,不如永远瞒下去吧。”
沈毓有些动容,“当真要瞒辈子。”那人重重下头去,“是,就是要瞒辈子。若活着,必定因的缘故不能放开心怀,增添诸般烦恼;若死,的心里永远有的席之地,只会生念着的好。即便是孤苦终老,也是值。”
沈毓听得瞠目结舌,“对的份心思,真是自愧弗如。但要如此,却是做不到。”“是么?”那人向沈毓看来,目光灼灼,似是要将他熔化,“有个问题,曾经在脑中反反复复想很久,直到死前那刻方才想通。不如也与听听。”
沈毓听他得郑重,还未答话,便听那人道:“爱个人,便是想幸福快乐,是不是?”沈毓脑中闪现出景沅沅的面容,不由连连头,“是自然,愿给世上最好的切。”那人又道:“若是两情相悦,便是屋无片瓦,衣不遮体,只要两人能在处,也是甘之如醴的。”他的目光中忽然带伤痛,“若是心意相背,就算是给下间至尊的地位,无尽的财富,也是白费心意。若是用强迫去改变心意,不仅不会给幸福开心,反而会令生世恨、怨。”
最后的四字,那人得极重,听在沈毓的耳中嗡嗡作响,他的面色已然变得苍白。那人同情地看他刻,“对沅沅的情意,都是样的深重,但是,沅沅对,却绝谈不上之情。爱胜过性命,为的幸福,唯有放手。心为幸福考量,怎忍心痛苦生,恨生。”他着慢慢走出门去,“自己好好想想,若是想得通便来找,还有事与商量。”
那语声渐去渐远,消逝在无边无尽的黑暗。
沈毓呆坐在原地,心仿佛碎成千片万片,痛得无以复加,又仿佛被压成很小的个,挣扎着无法呼吸。那人讲给他的道理,他直都明白的,他只是不愿去深想,只是侥幸着有被他感动的日。现在想来,早已是感动,但那不过是感动,并不是感情。原来,他直沉浸在自己的缥缈幻想里,所蒙骗的不过是自己罢。
夜更深,窗纱上似乎沾染夜露,在月光下闪闪的发亮。那亮光都落进沈毓的眼里,他的眼睛里也象是落露水,晶莹闪亮。
成全
沈毓慢慢走在条林间小径上。小径两旁遍植着素白的重瓣朱槿,硕大的花朵衔首缠颈,交织成带花廊,而他脚下的条小径,则直延伸到繁花深处去。
转个弯,沈毓的眼前出现条浅浅的小溪,在小溪旁,是几间深碧色的竹屋。在白的花海当中,益发显得那竹屋青翠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此刻,那竹屋的主人,名黑衣的子正坐在廊下闭目养神。
沈毓走过去,不客气地将那子身畔个铺细毛绒毯的竹椅拖过,径自坐上去,口中咕哝道:“难怪子珏兄不愿去的蔚南王府,守着么个好地方,也愿意。”那子并不睁眼,却低低道:“杜子珏已经死,又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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