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距离

  第十七章
  从车站走回家的时候，她漫无边际的想到这十几年发生的所有的事，茫然的发现，她的记忆里，除了任由和梁叶柚，谁也没有。
  一个是她曾经用五分钟彻底决裂的好友，另一个是她在五分钟前失去的依靠。
  她慢慢的开始回忆，他们对她都很好，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他们会一直很好很好，她不在乎任由是对她更好还是对琉琉更好，因为琉琉、梁叶柚曾是她那样喜欢的朋友。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
  没有如果。
  她只记得任由答应过她，不会再和琉琉联系，而此刻，他违反了约定。
  又或许在更早之前，他们在暗中就已经偷偷在联系，是她像个小丑一样，固执的在相信他不会骗她。
  至少只有他，绝对不会欺骗她。
  想起麦当劳里任由告诉她鸡翅要等半个小时，现在再想才觉得，什么鸡翅要等那么久，机器又没有坏，可能就是琉琉要来电话了，他要支走她而已，其实是很容易就可以发现的谎言，她不笨，为什么当时没有怀疑——
  因为相信他，因为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他，一直坚信，即使琉琉背叛，他也绝对不会负她。
  可是现在——
  她看着渐渐垂落的夕阳，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他们之间就很像夕阳，傍晚时分绽放再美丽的光辉，早晚会有垂下去的一天。
  然后是漆黑的夜空，深不见底。
  回到家的时候，沙发上坐着的人是她这几天接触最频繁的人。
  她脱了鞋直接回房间开电脑，有人尾随而至跟着她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桥雪丝不看他，也不说话，一阵僵持下来，还是跟着她进来的人先开口了，“伯父伯母有事出门了，打电话来找我说让我让你照顾你两天。”
  “有事啊……说的真好听，不知道又看了哪本旅游指南，魂被勾走了。”她一心只在电脑上，随意的说，
  “是东南亚。”那人很好脾气的说，声音很温柔，“和任由同学的约会怎么样？”
  “哦，吵架了，决裂了。”
  她说的很随意，就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一般，倒是让他怔了一下，“是吗？”
  “恩。”她简简单单应了一声，开始捣鼓电脑。
  “我这两天要住在这里。”他笑着宣布。
  “哦，厨房里有蔬菜有肉，你会做饭就做给我吃，不会我就去外面解决。”
  “我会做，你喜欢吃的东西我都会做。”他很温柔的说，“现在饿吗？我做饭给你吃。”
  “没什么胃口，老师你饿就自己吃吧。”
  “因为任由吗？”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叹气的声音似乎都包裹着淡淡的温柔。
  “是啊，老师你见过几个刚和自己非常重要的人决裂之后还能吃的香喝的好如猪的？”
  “我以为——”他看着她，眼神闪烁，“你是的。”
  “是吗？”她闲闲的打了个哈欠，显然对这话题兴趣缺缺的样子。
  “是啊，我以为桥雪丝应该是那种自私自利，什么也不在乎，只要自己活得好就不管别人死活那样绝情的人，没想到也是会难过的。”
  她这才转过头看了看赵林凡，看着他的眼神想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生物，“我们才认识多久？十几天而已？你有多了解我？就算很了解，没有了解到一定的程度，也没有批判或者评判我的权利。”
  赵林凡轻轻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很了解。”他慢慢的说，似乎连空气的流动都跟着他的语调缓慢了起来。
  她转过头，淡淡的说：“我不难过，你说我难过，这就是你不够了解的证明。”
  “你不过在逞强而已。”
  “那就算是我在逞强吧，反正我说什么你都有你自己的定义。”她的注意力又都回到了电脑上，戴上耳机，看动画片。
  难过吗？不难过的，那是真话，虽然应该是很难过才对的，她就是一点也不难过，只是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样，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剩，所以就不会难过了吧？甚至看到赵林凡也不会有抵触情绪……
  “我刚刚看了这个。”赵林凡轻轻的说，“你小时候的样子很可爱，很活泼。”
  桥雪丝手指一僵，僵硬的回过头看他手里拿着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小的相册，她从小到大，唯一的一本相册。
  赵林凡摊开的一页，没有一张她一人的单人照，都是她和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的三人合影，三个人依偎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是脏脏的，各自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
  视线一点点移到那个女孩子脸上，桥雪丝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你怎么会有？”声音都有点颤抖，专心看着相册的赵林凡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温柔的回答，“伯父伯母走之前怕我无聊，给我的，你小时候感觉比现在开心多了，特别是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桥雪丝没有说话，他继续研究那个相册，“这个男孩子是任由吧，小时候也很可爱呢，女孩子呢？和你们感情看起来似乎很好的样子，怎么没听你说过？”
  说？
  要怎么说？告诉他那是她这辈子最好最好的朋友，好到即使任由对她的好远远超过了自己，也不会觉得难过？
  告诉他她对她几乎付出了全部的感情，有好吃的好玩的先想到的就是她，开心的事情想让她第一个知道，难过的事通通咽下肚子就是因为不想她陪她难过。
  告诉他她第一次不求回报只凭真心的付出，就被人那样狠狠踩在了脚下？
  怎么说？能怎么说？把伤口一个个撕裂再撒一把盐那样的说吗？
  我绝情我无心，我也会伤心啊。
  那样好的朋友，那样的背叛，怎么可能不痛心啊？
  这样和任由吵开了闹僵了，也会伤心的也会无奈啊。
  即使真的不会很难过，还是改变不了，曾经那样重要的事实。
  怎么说，怎么挣扎，那都是生命里不可替代的唯一啊。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赵林凡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我是你的家庭教师。”
  “叹的太故意了。”桥雪丝上前几步，从他手里拿回相册，又退回了原地，和他隔开长长的距离。
  “你不觉得你管太多了吗？”她默默地把相册收回了柜子里，跌宕起伏的情绪已被她压下，淡淡的说，“我不需要一个太管闲事的家教。”
  她背对着他，轻声说：
  “所以你这个家教，我不用了。”
  “要撤我至少等到伯父伯母回来之后怎么样？”
  “你了解的桥雪丝，想做的事情，是由她父母决定的吗？”
  赵林凡看着不同于以往的桥雪丝，轻轻笑了起来，似乎早预料到会有这天一般，
  “我知道了，那最后给你一个礼物，几天前买的，那天就想给你，结果忘了。”他递给她一个白色物体，她看了看，是和任由打电话生气的那天，从他包里掉出来的东西——手机。
  是那天才买的吗？怪不得很新的感觉，原来是要给她的？
  她一时间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她看着他，有些茫然，许久之后，轻轻摇了摇头。
  他也没多说，收回去，笑着问，“如果今天你没有和我生气会要吗？”
  她还是摇头，“不会，我不想要那种东西，很——麻烦。”
  “是很桥雪丝式的回答，那么，如果有一天你肯要它了，是不是说明我在你心里的分量，重了？”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笑了笑，走近她，单手支起她的下巴，脸凑过去，轻轻在她柔软的唇瓣吻了一下，一触即走。
  他吻完就推到门边，含笑看着她。
  她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他，没有怔忡，也没有生气。
  “我喜欢你。”他说，那样温柔的话语，像是酝酿了许久的美酒，甜蜜诱人。
  “我不喜欢你。”她的声音很轻很淡，不带一点情绪波动的眼睛淡淡的看着他,她甚至不问为什么喜欢她、什么时候喜欢的她，赵林凡也没说，他知道那些东西对她不重要，因为——他本身对她就不重要，他只是叹了口气，轻柔的笑着说，
  “你会喜欢我的。”
  那是她有赵林凡的记忆里，最清晰的一句话，很自信很温柔，那样的有把握，带着让人心悸的频率。
  她没有动心，也没有觉得抱歉。
  当晚，是赵林凡身为她家教的最后一天。
  那天，赵林凡回到家，对着书房电脑的屏幕上，一个少女对着一个少年很灿烂的笑着的画面，笑的很安然。
  所以，我早说过，任由不适合你的。
  他对你太好，而你又太不了解他，你们之间，不是谁包容谁就能相守下去。
  以你的性格，今天这样一闹，你们就完了。
  即使不是任由的错。
  第十八章
  赵林凡当天上网上到很晚，他有很多资料要整理，没有执意要当桥雪丝的家教其中一个理由就是，他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学校的事还好说，主要是日本大学那边……
  12点左右，他关掉了所有的窗口，看着屏幕上的女孩子，唇边是暖暖的笑意。
  你知道吗？任由对你真的很好很好，当你明白这点的时候，应该是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甚至会难过痛苦。
  我舍不得你难过，但是我还不能告诉你真相，因为我喜欢你。
  任由离开你的这段时间，是我最好的机会，我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