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度众生

    之前在村里打倭寇时，方觉的意识曾降临到玄龙身上，从而控制玄龙大开杀戒，方觉的打算是重现这一操作，虽然他到现在也没闹明白如何触发邪灵的能力，但趁此机会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
    “那些蜜蜂虽叫七里蜂，若刻意去引，确实可以引到寝宫，但我等皆不能露面，总不好让公主去冒险吧？”方君左道。
    “那我哪舍得！不需要人去引蜂，只要驱使一只飞虫去就行了。”方觉道。
    “此事怎能做到？”李向晚。
    慈悲玉的事情不能泄漏，方觉不假思索，信口胡诌道：“我曾在扬州遇见过一个天竺僧人，他可以用意念控制虫子，我请他喝了一个月的酒，他才肯教了我两招，但是控制虫子时我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世上任何神奇的事情放到阿三头上，都不违和。
    “驱使毒蛇我倒有所耳闻，驱使虫子还是头一回听说。”方君左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出神螺岛，始终是井底之蛙。”李向晚道。
    “等打完倭寇，我带你看遍大千世界！”方觉道。
    李向晚抿嘴微笑不语。
    除了密室以外，出入神螺宫只有沿着螺圈上下一条路，故而除了神螺王的寝宫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守卫。
    李向晚领着方觉和方君左，将神螺王的尸体抬出来，瑶池区墙外就是悬崖边的林子，林子荆棘密布，根本无法进出，要不是意外发现了崖洞，两人爬上来了也是徒劳。方觉和方君左合力在墙边挖了个坑，安葬了神螺王。
    三人回到瑶池外院子的东厢房，这是李向晚的房间，房间不大，也没什么摆设，显得很简陋，他们将西厢房的桌子也搬进来，拼成画桌。
    “这屋子似乎不合公主的身份吧？”方君左道。
    “的确不是，这是原本是看瑶池的下人住的。”李向晚道。
    “那你怎么住进来了？”方觉道。
    李向晚面露怨色，低头道：“吴季贵喜好水中嬉戏，为图方便故将我安排在此。”
    方觉立马打了自己一巴掌，心想他妈的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何故如此？”李向晚道。
    “恨自己来晚了！”方觉道。
    李向晚似有泪花闪烁，默不作声将画具准备好。
    三人出来，李向晚给方觉指明方向，便领着方君左摸到宫外，蛰伏于离门最近的墙角外的一棵树后。
    方觉回到石室，这个地方无疑是最安全的，石壁上几只飞蛾绕着长明灯正准备作死，刚才领李向晚进来时他就看到了。
    他掏出慈悲玉，玉佩荧光依旧，但光芒没有像先前一样覆盖整块玉佩，一小部分边缘暗淡无光，他检查了一下，玉佩完好无损，一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没记错的话，上次变马他没有戴面具，他收好慈悲玉，打坐，静静观察那几只飞蛾，挑中一只身手最矫健的，死死盯住不放，心中默念着：
    “我要控制你。”
    没反应。
    “服从我的意志！”
    没反应加一。
    “我是你爹！”
    忽然，他的视线一阵失焦，转眼又聚焦到一起，面前是一片石壁，他成功了！
    他感到脚下有些烫，赶紧往下一看，好家伙，他正落向长明灯的火苗！
    妈的，第一次变飞虫，他根本不会飞呀！
    飞蛾翅膀的重量占全身的比例比人手占人体的大多了，挥起来也比人抬手费劲，需要用到全身的力气，还要控制好幅度和方向，方觉仓促间抓不住窍门，怎么也飞不起来，感觉自己的屁股都快要烤焦了，眼看要掉进火里。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只飞蛾冲过来撞开了方觉，自身扑进火里，方觉在空中好一阵天旋地转，脑壳都晕了，这时他也顾不上想怎么飞，只知道拼命挥动翅膀，想着大力出奇迹，乱拳打死老师傅，还真叫他稳住了。
    他看见那只飞蛾像一片燃烧的落叶，冉冉飞舞，直至落为灰烬，在他闭着眼睛静静打坐的肉体面前，他头一次为一只虫子感到悲伤。他知道这只飞蛾不是要救他，只是趋光的本能让它扑了火，他想起这几天的经历，他明明最怕虫子，却三番五次寻求虫子的帮助，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戏弄人。
    他转身飞出崖洞，飞蛾的嗅觉十分灵敏，刚才在密室里他就闻到了蜂蜜的味道，那味道诱人极了。
    循着气味，他很快找到那个崖缝，里面嗡嗡个不停，他慢慢飞进去，那些蜜蜂还在忙着修复蜂巢。
    尽管变成了飞蛾，他还是觉得有点恶心，好在换了副身体，没有出现过激反应，不过他倒有点好奇飞蛾抽搐起来是什么样子。
    找了一处较空的位置，他一头扎进去，匆匆顺了点蜂蜜便飞出来，可蜜蜂们见到他却像见到了瘟神，全都躲得远远的，没有一只敢动他。
    他只好将蜂蜜吃了，别说这蜂蜜真是又香又甜，做人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呢？
    他又杀回去，找到一只蜂蛹，白白嫩嫩的，浸躺在蜂王浆里，正在蠕动，真够恶心的，可这时也没其他法子了，偷东西不管用，只有偷孩子了，他抓起那蜂蛹冲出去，这一下蜜蜂炸了锅，可谓倾巢而出，不要命地追出来。
    那些蜜蜂像导弹一样一只只扎向他，他被迫贴着紫色藤蔓飞，依托藤蔓闪转腾挪，害得不少蜜蜂扎死在藤蔓上，总算飞上了崖顶。
    他飞进崖顶的树林，人没法进出的地方，可难不住飞蛾，里面花香四溢，看来这些蜜蜂就是在这里面找活路的。
    追他的蜜蜂足有几千只，神奇的是，方觉仅凭气味就能分辨出每只蜜蜂的位置，尽管它们身上满是花粉和蜂蜜的味道，但他仍能分辨出每个个体之间细微的差别。
    四面八方都有蜜蜂，为了避免被围攻，方觉专门挑荆棘丛的缝隙钻。
    月光占领了每一个缝隙，仿佛一盏盏美妙的聚光灯，方觉感觉自己像一个表演特技飞行的飞行员，一会正着飞，一会侧着飞，时而高，时而低，时而旋转起舞，人眼中犬牙交错的荆棘丛此刻在他眼里就像城门一样宽敞，那滋味可比之前变马爽多了。
    “什么他妈的叫自由？不会飞能叫自由吗！”他心想。
    飞出荆棘丛，一片开阔，方觉抓着一只蜂蛹，不能全速飞行，蜜蜂们越追越近，这样下去他会被乱针扎死，于是他飞到墙瓦下面，内墙外墙，瓦上瓦下，翻飞交替，好几次蜜蜂贴着他的翅膀掠过。
    一路有惊无险，好不容易飞到寝宫，他一个翻身躲避，看到月亮，心中咯噔一下，今晚已不是满月，月亮一侧亏了一丢丢，那光芒的形状怎么如此眼熟呢？等等！那不正和慈悲玉亏损的部分一样吗？！
    不料他正陷入思考中时，突然撞到了瓦下面一张蛛网上，全身都被粘住，动弹不得，瓦底深处，一只蜘蛛沿着蛛网爬了出来。
    那蜘蛛可能也就人巴掌大小，可以叫方觉此刻看来，简直就像一个长了八只脚的成年人那么大，全身都是虎斑，长满白色的绒毛，头上环着八只眼睛，两颗大牙寒光四溢。
    “你不要过来呀！”
    方觉吓得浑身发软，疯狂扇动翅膀挣扎，可那蛛丝可是蜘蛛吃饭的家伙，哪能轻易挣脱，见这阵势，那些蜜蜂都不敢靠近。
    千辛万苦飞过来，难道就此功亏一篑？
    这时，底下一个倭寇走过来，方觉算准他的位置，脚一松，将蜂蛹落进了他的衣服里，那些蜜蜂立刻一窝蜂冲下去，那倭寇突然被这么多蜜蜂围攻，吓得疯狂乱窜，撞到了不少人，蜜蜂于是在整座寝宫院里无差别攻击，倭寇们大乱，纷纷跑出宫去。
    计划成功了！
    可是方觉没时间高兴，蜘蛛已经爬到他面前，扬起两颗大牙，张开黑漆漆的大口，他看着那两颗大牙，好像地上的蚯蚓看着一台挖掘机！
    “啊！”
    方觉大叫一声，两眼一黑，石室随即出现在眼前，他吓出一身冷汗，心想还是做人好，再也不变虫子了！
    他掏出胸前的慈悲玉一看，果然又没光了，看来这光就是代表邪灵的神力，但为什么光芒的盈亏会和月亮同步呢？难道邪灵和月亮有关吗？
    方君左看见蜜蜂追着倭寇们一路下了螺山，心想这七里蜂的名号是真没白叫。
    李向晚带方君左溜进寝宫，来到吴季贵房前，取下发簪开锁，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个老手，这倒叫方君左倍感意外，堂堂一个公主，怎么会开锁呢？
    不过此刻来不及细想，他跟着李向晚进入房里。左边有一张桌案，上面放着一个长盒，桌上还有方君右的铁棍，他的扇子和百练索，真亲切啊，可是他现在只能看看，不能拿走。
    “盒子里就是盛世神都图。”李向晚道。
    “真是大老粗，竟将此等名画与兵器放在一桌。”方君左道。
    两人小心取出画，徐徐展开，只见画中洛阳城宏伟壮丽，人物虽多如牛毛，但个个神韵十足，衣袖和飘带有飘举之势，栩栩如生，确为吴带当风的吴道子真迹。
    方君左看得痴了，他不光是为吴道子的妙笔而陶醉，实则想找出画中的端倪，可细细看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果然不凑齐四幅图不可能找到洛阳城宝藏的入口。
    还是李向晚轻轻咳嗽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两人把画收好放回盒子里，带上朱墨，出了寝宫，撤回瑶池院子里李向晚的房间，方觉早已在此等候。
    方君左刚将那盛世神都图打开，方觉胸前的慈悲玉忽然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