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者—魅步杀伐

41 试情情灭


    院中婉转的歌喉,千转百回地传出来,:世子韨和毅的大婚在际,众人不解世子煦的婚事无人来管,纷纷猜测世子韨将要被奚王立为嗣子,一下将世子煦忘在脑后。只有在这妩媚的歌喉传来的时候,还有人记得府里有位大世子。
    娇鱼却吩咐对世子煦那边一例优厚,煦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奢华铺张。
    站立在墙角边,心不在焉听那歌声,急转缓回的千娇百媚,入心的却是那偶尔几声击节相和的铿锵,和——轻轻几声优雅地叫好,娇鱼静静地听了好久,酒水还在往里头送,都是她吩咐过的最好的碧菊酒,煦最喜欢的酒,可是煦什么时候就这样酗酒了。
    院里又静静没了声音,娇鱼的指甲在墙边划下一道长长的痕迹,与从前留下的交缠着如同蛛网。
    “进去。”饶对鸣蓝说:“若是他从了你,你们便大可远走高飞,她那里由我挡着。”
    “不过。。。”饶笑的妖调,“若是不从,你活着也没用了,这躯壳就是我的了。”饶一眼横过去,看得鸣蓝一个颤抖,吱呀一声门开了,里面一片漆黑。
    鸣蓝看见的就是卸下了伪装的玩儿赤-裸地躺在床上,半身盖着厚被子,脸上微微潮红。她握住了那被子下的手,“我害怕,你离我越来越远,我也越来越恨她。每夜我都想你会在哪里,会是什么模样。我们在一起吧,离开,离开。”
    玩儿清醒过来,他只记得被陶侧妃招去使唤,一条绿色的怪蛇将他勒住,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那‘陶侧妃’估计也是与主人一样的人吧,所谓的遗世妖人,果然——不是人。
    鸣蓝已经在脱衣服了,玩儿只看着帐顶眼发直,他想起来于府的内院,于镜铮站立在屋檐下,望着屋内一动不动,他爬过墙,开得正艳的蔷薇用刺提醒着他在做什么,提刀屏气,猫□,一跃,跳太高了,已在屋顶上,藤蔓缠腰,花朵塞嘴,那一头长发飘在眼前,脸上仿佛有雾一样看不清,她招招手,在他耳边说,“送死太可惜。”可这样危险的人,跟着她就不是送死么?他想起那溪水中,破碎的影像,那是张如明月出水般难以形容的绝世容颜,遗世的妖人连容貌也是遗世之作。
    鸣蓝的身体温暖,玩儿的脑子里只有那夜血流个不停的寒冷,鸣蓝捧着他的脸细细的亲吻,玩儿的心里只有那指甲划破肌肤的触感。她用胸口的柔软紧紧地贴着他的,慢慢地磨仿佛要将那痛苦的纠结磨烂,她伸出手轻轻地抓挠着那胸膛,一直往下,直到他修长结实的大腿。她伏□,长发铺开在两人的身上,如爬行的蛇。
    鸣蓝对上玩儿的眼睛:“给我,我要与你一起。”她沙哑着嗓子喘气。
    霎那间,玩儿的眼清明一片,他惬意地笑。
    “滚!”吐字清晰,毫不拖沓。
    鸣蓝的手僵在当场:“为什么?为什么?纵使她为你报仇,你也还清了。难道,难道。。。”她的嘴唇哆嗦着,“你,被,锁住了心智?”
    玩儿闭着眼,我也不知道对她是崇敬,是害怕,是吸引,还是真被她迷了魂。
    鸣蓝红着眼走出门的时候,饶对她笑得不怀好意,一颗黑色带血点的种子伸到她眼前:“这血姬,吃了!”她闭眼,一骨碌吞下,麻木地向门外走去,渐渐融入了夜色里。
    “你要是比你主人更强,总有一天会把他抢回来。” 饶满意地看着鸣蓝裸X的肌肤变得发黑,隐隐长出红色的斑点。
    月上的卧室里。
    “鸣蓝被我下了血姬,假以时日,会让你头痛呢。”
    “这是上次输你的彩头,别那样看我,既然上次没杀成娇鱼,我不会再出手。”饶扔过颗血红的珠子,一道血色的影子消失在遇上手中。
    “不过,任氏被我那小獌吃了呢。”饶咯咯笑:“你潜进她梦,诱她用这珠子,本就是打算借她的手杀了奚王吧?我给你破了,这次你输。”
    “我赢了,小烯。”
    “你要什么?”月上冰冷的声音传来。
    “我要——”饶的眼神突然黯淡“小烯,你走后不多久,我也出来了,很多事都快忘了。”
    “忘了的好。”
    “不!忘了从前的记忆也就忘记了从前的自己,小烯,谁愿意把自己忘了。”
    “如你这样忘了的好!”
    “烯悬!”饶脸绿绿的握住了拳,下一刻又松开:“忘了就真的好么?你不也没忘吗?小烯,如你说我是个废物了,他们赶我走,把我脑子里的东西清得七七八八。我只还记得一些人,包括——你和他。。。”
    “我几乎忘了我是谁了,是哪里来的,都忘了,唯独没有忘了你和他。”
    “小烯,告诉我,我从哪里来,是谁,从前作过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了什么连着杀灭三个府邸?他们跟我们的从前有关系么?”
    “小烯,你现在是说书的女先生,就当给我讲了个故事吧。。。”饶轻轻地握着月上的手,抵在额头上,“你不说,我立刻先杀了娇鱼,还有——你备下的好玩儿。小烯,誓约之印对我没有用,谁也不管我了。”
    “。。。”好半天月上松开了紧紧扣在肉里的指甲:“你想听什么?”
    “从前的一切,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遗天宫么。。。”月上的眼里也笼罩了一层迷障,“那该是很久的以前。”
    香炉里的轻烟飘渺,饶都沉浸在无边的回忆里,连月上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偶然还有一声叹息。
    “饶,从前我一出生就在遗天宫里,有他们,还有好多的人。”
    月上耳边全是那大声呼啸却暖和的风,招摇着沐浴着虹光扭动枝叶躲开她手的花儿们,稀奇古怪的植物和动物从来不怕人,遗天宫的人也从来不怕那满身毒刺会爬的藤蔓,会咬树皮的花朵,还是巨大利齿的熊等野兽,他们的相处仿佛同一种族,在那里,连鸟儿也是高贵矜持的,从不吃肮脏的虫子,如人一般享用饭食。
    那样的生活严禁而有次序,平静而匆忙,月上有记忆的时候就在遗天宫里,没有爹娘,只有与她同龄的伙伴,陪她一同逗弄花草,一同肆意欢笑,追打调笑得过着孩子的日子,尽管大人的匆匆的忙碌却从不觉得那与自己有何相干。
    月山记不起太多的人和事,但那一天,饶的到来,她记得。
    一个冷漠的影子将一个瘦弱孤单的孩子扔进了他们这些孩子里。缩成一团的样子十足的刺猬样,烯悬最先好奇地用那咬人的花朵捅捅那小身子,没动静,她生气地再使劲,那花朵有气一般狠命在孩子身上咬了一口,用力一甩,脱离了烯悬的手缩回了草丛中。那孩子的衣衫更烂了,烯悬更生气了,“什么啊,是个哑巴儿。连牙花都不要咬你,瞧,它跑了,我还得抓去,你真讨厌!”她转身钻进了树丛,另一个男孩子见了也跟着爬了进去,不一会就听见大呼小叫的声音,“呀,在那边。”“呀,跑这边来了。”
    其余的孩子听得心痒,一股脑地钻了进去,开始叫喊着围捕那牙花。
    牙花啊,那是个白日里连根一起脱离了泥土到处滚动的细杆花,花瓣坚硬,会做咬的动作,但咬得不疼,它会将细杆卷成一团到处滚,找水喝,找孩子玩,逗着孩子来捉。饶的记忆突然明亮起来,都快忘了啊,那么喜欢孩子的牙花儿,真想再摸摸。
    孩子依旧没说话,头却埋得更深了,饶也不自不觉依偎在烯悬的身边,叫闹声越来越远。
    一个稍大点的孩子没有去抓那牙花,他一直静静站在那里,耐心等孩子抬头。终于那毛毛的小脑袋动了动,抬头,惊愕地发现还有人站立在面前。
    月上说,那就是你了,害怕胆小不喜欢讲话。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接下了他给的玄饼,吃得欢。你说你叫红饶,你说你六岁,他们说你长得好。
    饶迷醉在往事中。
    他问,你是女孩,还是男孩?头发那么短,出家人?
    月上停住,看一眼饶,饶摸摸她的手不说话,神情仿佛冲破了岁月又返回了那胆小不爱说话的孩子。
    你说话那么小声,他几乎凑到你嘴边才听见你说“女孩。”
    女孩。饶的身上一半温暖一半冰冷。
    后来呢?
    月上长出口气,后来?
    后来,你跟着他,形影不离。慢慢地我们也就接受了你。你开始说话,用尖声尖气的声音说:“我是女孩子,不爱吃这个。”而我一气之下,越吃越多,他总是笑着看你和我,挡下我扔你的所有东西。后来他渐渐学了东西,没时间再与你一起。你偷偷躲着哭了好久,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躲在那山缝里吃那不该女孩子吃的那摘下还会到处爬的毛虫果,一咬就汁液横流如同喝血的紫叶菜。那黄色的毛虫果爬满了你一身,嘴上、身上满是红如血的汁液,那眼红肿着射出愤怒的光。。。
    饶。
    恩?
    我揍你了。
    不记得了么?
    揍得狠吗?
    。。。
    我被关笼树里半个月。
    他说我不该那样对你,不再喜欢我。
    以后,我每天都去那里找你。。。
    他们一个个离开,我们却是始终在一起。在一起水中戏牛鱼,山边胳吱会笑的黑藤,一起给牙花配对,教那软尾针的蜂给咱们补衣裳,哪里都是我们的乐园。他们偶尔也来看看我们,总是走得匆忙。他,被挑选做了继承人,他们被授以重任,他们术数卓绝才华惊人。
    而我们什么也不会,只会玩,玩遍了整个遗天宫和整个幼年。夏天你背着我趟过宽宽的雾溪,去找会唱歌的蝌蚪。迷雾散尽后是你越来越高的身体,那时我就知道了。
    他来,对你说:“跟我走。”
    你看着那时恍如仙人的他傻了。
    饶想,其实你看他也傻了。
    他说:“你若想做废物就留下。小烯有她要去的地方,那地方你去不了,终究是要分离。”
    “那,还会回来么?”他对我们笑,我也傻了,“会,你和她——总会在什么时候——再相遇。”
    饶想,原来是真的,却是象这样的相遇。。。
    饶,跟我来。他伸出的手握住你伸出的手,你向我说——等我。
    饶想,你却没等我,我回去,连山都空荡荡的,溪水也静悄悄的,雾溪的雾都散光,可谁也不说你去哪里了。
    饶的眼泪透明清澈,“小烯,我没忘这些。。。可是每当想起星点那从前却犹如在做梦。我害怕遗天宫、你和他、连我自己其实都不曾存在过。。。”
    “小烯,我—”饶一把握住月上的手。
    “够了,你出去——红饶!”月上一扭头抽回了手。
    红饶!饶听着那门砰的一声关闭,转过身,眼泪也干,却记起那年幼的声音:“我喜欢他,想做女孩子。”
    “我也喜欢他,我是女孩子,红饶你不可以跟我争,要不再不跟你玩。”
    “好吧,那,我做男孩子。可是我要喜欢女孩子才能做男孩子。”
    “那你喜欢我吧。”
    “好,我喜欢你了,那我就叫饶吧。”
    我喜欢你了,饶闭眼一笑,小烯,即便我钗裙盛装,你也只叫我饶,原来你还记得。。。“我就叫饶吧!”耳边那个声音多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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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淡淡的声音。
    娇鱼舌尖上的那个煦字卡在了那里。
    终于见着他出屋子,仍然是那个长身玉立,挺拔轩昂的煦,但眉眼中那郁结却愈加明显。
    他仿佛往娇鱼脸上扫过一眼,又状似不在意地看向了别处。
    “煦。。。”
    “呵,弟妹该称我兄长。”
    “兄——长。”娇鱼咽下苦涩打起精神:“近日来兄长那里可还好。”
    “承你情,美酒佳肴倒也自在。”
    “可,兄长莫忘了是娶妻大事,兄长近来花销收敛些好,一个歌姬。。。”
    “放心,不会累你迟嫁了。反正,父王也未曾理会我是否娶妻,说来,我到底是亏待了季希容,也该为她虚位些日子。倒要多谢你用心调度照拂。”煦看着娇鱼苦笑,后退一步郑重其事地拱手躬身谢她,再抬首,眼中似有愧疚,又似万念皆无,娇鱼心头一个恍惚,他转过身如同诀别一样要离去,娇鱼突然觉得那背影孤傲却凄寒,仿佛就要走出这尘世一去不归。
    踏出那鞋,张扬了衣袖,娇鱼那飞蛾一样的姿态扑了出去,在煦的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这一抱,风霜雨雪,
    这一抱,穷途末路,
    这一抱,红泪滴干。
    静静地,谁也没有动,连心跳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有细细的雪无声地飘在空中。
    “煦儿,你可想清楚了?”奚王直视他问。
    “父王,想清楚了。”
    “当真想清楚了?煦儿,鱼儿我也是真心疼爱,你若娶了她,我也必不会让你们夫妻俩委屈。”
    “父王,鱼儿可有那福气做未来的奚王妃。”煦问得认真。
    奚王仔仔细细打量眼前的儿子,却发觉儿子挺拔俊朗,一颦一笑都酷似他年少模样,但那眼却比他那时候多了几分倔强和坚持,少了几分天真情愫,果然,自己的儿子是更胜自己啊,他心中苦笑。
    “鱼儿嫁的人必不能是未来的奚王。这,是我答应她们娘亲的,求富不求贵。”
    “子当以父业继之,煦不敢以私情计。”煦深深拜下,终于断了他与娇鱼最后一个次机会。
    “好,煦儿!”奚王冷笑一下:“如此,你将那歌姬收做妾室,从此直到我死也不可娶妻,而我会奏请宫中立你为嗣。”
    “是,父王。”煦却笑了,他轻轻地抬起头,看见奚王略带苍老的脸上满是疲累地挥手让他走。煦转身离去时满目的悲凉,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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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儿,放开吧。你要嫁与韨。。。”煦平息下情绪,轻轻道。
    “不!我不放,煦,我去求父王,让我们在一起,无论怎样我要你。”
    “鱼儿,别胡闹。”
    “不,煦,自来这府里,只有你护着我姐妹,只有你真心喜欢过我,你我的那些我都记得,如何能忘。纵然万般富贵也比不上一个真心。煦,遇着了你我怎么再能嫁他人?煦,不要抛下我。”娇鱼的眼泪浸湿了煦的后背,凉也暖。
    “鱼儿。。。”煦仰天一叹,“晚了。父王不会同意, 而我,也不再有情于你。放开吧,此去天凉,保重。”他挣扎一下,娇鱼抱得更紧,眼泪也更凶。
    煦闭眼咬牙,一个使力,将娇鱼摔开在地上,飞快地离去,娇鱼抬头却只见他在弯角处看一眼便离去。她伸出手,半个凄厉的煦字正要出口,却死死地咬住了唇,胸中的悲恸化作了颤抖的抽泣,然后小声地呜呜哭起来,如同在末路里没了方向。
    身后的脚步她都没有听到,什么东西暖暖地披上她的身,一声叹息传来,一双手抚在她肩上,“别哭了,地上凉。”。娇鱼抽泣着几个呼吸,停住擦去了泪水,转过脸,韨在她身边。
    镇定地起身,她躬身见礼,“韨哥哥都都听见了吧?”
    韨尴尬地想想,“唔。”他点头。
    “韨哥哥必定。。。必定看轻娇鱼了。”大滴大滴的眼泪突然就落下来,娇鱼掩面低头。
    “。。。不,娇鱼,你喜欢大哥我是知道的。想你们姐妹来此时,我却时常给你们脸色看,只有大哥护着你们,现在想想甚是惭愧。我不怪你,真的,不怪。”
    娇鱼的眼泪流得更凶。
    “莫哭,莫哭了,唉。。。”韨叹息着擦了她的眼泪,“这样子父王要心疼了。你若不愿意,我便去求求父王如何?”
    娇鱼抬头看了看他,健康的肤色,刚硬的身板,眼里的颜色墨黑有光,仿佛是黑曜石镶嵌而成,那眉略粗不同于煦的飘逸风姿,却有松的挺拔潇洒,唇角微翘着似笑却非笑的抿着,只有那鼻子挺却鼻头小巧可爱,咋一看真是个调皮的样子,难怪幼时他爱欺负她们姐妹,而煦,总是匆匆过来相护,煦啊。。。
    见她神色飘渺,韨叹口气:“那么。。。”他也不好意思弱的声气:“便要与我。。。吗?”
    娇鱼吃了一惊,看着他,然后笑了:“韨哥哥,煦不要我了。若你不嫌弃,娇鱼便与韨哥哥一道吧。”
    不试如何知!她想。
    一天里都被那些贺礼和纷杂事务闹得乏累无比,韨很累。他看着温雅端庄的娇鱼,美艳却无多少喜色,脸上还有泪痕,心上如同泼了一盆冷水,她是爱着煦不假,可自己就爱她吗?
    “娇鱼,这婚事我总也觉得受不起,不若你我再求求父王,免去了吧。”
    娇鱼慢慢起身,突然哭着跑进内屋里,韨听见她哭得隐忍凄惨,抬脚要走又不忍,暗骂自己糊涂,婚事准备妥当还如此托大。他忙进去坐在娇鱼身边赔礼:“我是睡糊涂了,说那蠢话。”
    “韨哥哥原不蠢,是娇鱼我配不上。呜呜,你走,你走吧,你们我谁也不要,都不要。”娇鱼一急推搡着韨,“谁也不稀罕,都走!”
    韨见她失去理智,“那好,你歇着吧。”他走出几步,回头看看,便径直离去了。
    煦,娇鱼的哭声越发收不住,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都不要我?煦!她哭着,抓挠着,将自己埋在一床的锦缎间哭得天崩地裂。
    “你还是想着他。” 身后韨幽幽的声音传来。
    娇鱼猛的回头“你没走。”
    “是啊,我没走。”韨自嘲般笑笑,“不然也不知我始终比不上煦。”
    “莫哭了,明日我便去求父王,你,歇着吧,这回我真走了。”
    他转身,背上却多了温暖。
    “我想着他,只因为我无人可想。韨,为什么你都不肯试着喜欢我,为什么?难道你也嫌弃我么?那你还回来做什么?”她一把推开韨,“走!你走!我就是剪了头发出家去,也不嫁人了。”她在韨的胸前捶搡着。
    韨捉住了她的手,可娇鱼哭闹着挣扎,韨一用力,娇鱼跌进他怀里,一瞬间,韨就觉得心头烦躁,那股郁结在胸中乱撞,始终找不到出口,快将他逼疯,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他是男人,她是女人,他们要成亲,还能怎么办?
    “好吧,不试如何知。”他抱起万分惊讶的娇鱼,走近床。
    帷帐放下,不知是谁先点燃的疯狂,黑暗里的两颗心使劲地砸着胸口,不断想要接近碰撞。韨隔着衣物顶撞着娇鱼的身躯,一下一下教她情-欲的节奏。娇鱼无力地瘫在枕上,脸上泪痕未干,却红霞满面,混乱不堪看的场面,韨亲吻下来使劲地揉弄,那胸口一抬一收急喘吁吁,衣襟越长越开,肩膀露出来,胸衣开始歪斜,裙子上翻着,那白皙秀美带着女子芬芳的小腿露出来。韨的双手都无暇他顾,头一低,用鼻子蹭开那胸兜,歪斜的胸兜兜不住那一处浑圆的山峰。
    韨呻吟着用脸贴上去,哦,他的喉咙里含着愉快的声音,他吻那里,贪婪地吻遍四周,突然在娇鱼松懈时大张了口一气吞下了那雪白的尖峰,吞咽,吸-吮,无所不用地嬉戏肉-体。
    嗯。。。啊!娇鱼的闷叫。韨压着她的双手,死死压着,仿佛要挤出水来,她的身体被挤压得柔软松暖,而韨的身体却越加僵硬火热,韨的身体仿佛就要陷入她一样的相持着。那喷薄的情-欲让娇鱼羞愧着收拢了身体,却有被那潮湿的热流一点点放松,她想叫喊,却被韨的深吻吞没。韨贴近感受她柔软的身体仔仔细细地梳理她美妙的身体,每一处都不放过。
    他突然立起半身,轻轻在她唇上一点,一个粗噶的喘气,急急地伸手撕扯,仿佛绞首的人要截断那脖上的绳索。胸兜揉乱着扔在床下,抓住衣领向下一扒,娇鱼的半身美丽露在空气中。韨的呼吸野兽一样,又象灌风的炉火,他的手恨恨剥光上身贴在娇鱼的身上,他喝着气在娇鱼耳边说:“喜欢吗?来真的了。”
    韨跪起,亵裤一脱到底,雄伟昂扬。他抓住娇鱼的腰带一扯,往下一脱,也是美玉无瑕。连娇鱼也是激动的,她也狠狠抱住他,用力地咬他的肩膀,韨像一把锉刀,慢慢就张开了她的身体,直逼花心。
    唔,啊。。。啊!两个人,连影子也是疯狂的缠乱,韨在她身体里探索,而她在韨的身上寻找慰藉,腿与腿的交缠摩挲,肉-体与肉-体之间的温度交换,孟浪的欲望。
    绝望的欲望。
    娇鱼合眼前,想起柯宏在季希容身上种下的温柔,欣喜而充满希望,她没有,盼望而无惧的坚决,她也没有,她有的只是煦给季希容的狂乱需索和绝望,韨也是一样的。娇鱼只有绝望缩在梦里。
    不试如何知——情灭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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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韨掩上门,将大氅披在娇鱼身上,为她理了理鬓角,情-欲之后少有的亲密模样。
    韨说:“请月上先生来说书吧,我也陪你听听。”
    娇鱼说:“好。”
    娇鱼披着韨的大氅慢慢向府邸曲曲折折的深处。
    很多天,韨与娇鱼在一起听月上讲书,韨的脑海中却一遍遍回忆起初见月上的情景,冷冷的,却香香的,他看见她唇瓣开阖,吐出的是那他熟悉的开始和不熟悉的结局。他想果然是真有意思的故事,或者,真有意思的女先生。
    兵戈相向,血流成河的景象,太平盛世背后白骨蚁蚀的血泪,陈年旧事中的才子佳人或者豺子假人,前朝中宫闱红帐里的一只素手,今朝醉生梦醒繁华里的一支狼毫,象翻书一般一页页在她口中翻过来翻过去,仿佛亲历亲见。而韨就跟着她翻过来又翻过去,就像在炒菜,死死活活悲悲喜喜,就像在演戏。
    他不觉得厌烦,不知觉中时间的悠长就变得短暂而不舍,走得太快了,多喜欢听这些,多喜欢听她讲这些,差一点就将那些不快统统忘记。他想象自己可以抓住时间的衣角好让她多讲一些,就像可以抓住月上的衣角一样。
    韨低头讪笑,放开了月上长长的衣袖。
    “月上先生莫急着走。”
    “世子有事。”还是那种样子,但是那冷冷的香,韨喜欢闻。
    “月上先生故事说得好。”韨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憋出这句,真笨,他想。
    “我知道。”月上一笑,闲闲看着庭院里招摇的雪一点点将草木覆盖。
    啊?韨料不到她如此说,话是半天接不上。
    “世子,久坐体僵,一同走走如何?”
    “啊,好,好。”
    两人慢慢地走在庭院中,雪很小,风很小,有月亮。
    “月上先生,你看今夜竟有月亮,明日多半是晴日吧?”韨问。
    “恩,必定会晴。”
    “真是好福气,多久没见着月亮了。”雪地反射月亮的光,照得两人身上清亮,韨看清月上的脸有不可思议的一种超然,他一愣,月上用手接了些雪,“天要晴,王爷心境也该好了。”
    “是啊,父王也该好了。”韨故作轻松地笑,府里俱知奚王不知为何心情郁结又缩回了那孤院,多日不肯见任何人。
    “世子喜事将近,月上还未给世子道喜。”月上笑着看韨。
    “啊,那不过是父王的安排,娇鱼——并不钟情于我,这喜事怕也难成。”
    “世子需知不试如何知?或喜或悲,也要试过才知。”
    “也许吧。。。不说这些,先生,如何叫月上这个名字?叫月下不也多风情?”韨慢慢靠近她,摘下个松果细看。
    “月下只谈情说风月,月上才是说书命。”月上突然转过头,很认真的看着韨,韨觉得血也热,那双眼如烟似梦地笼罩着他,韨一下掉进了陈年故纸堆中,仿佛他与月上正是那月下幽会的才子佳人,周围的一切一瞬间就变化了上百年,那眼也看了他上百年,如此熟悉。
    “是么?韨倒认为先生非常人,将来定会富贵腾达。”韨将那松果嗅了下,咕哝着,怎么没松香味。
    “多谢世子吉言!”月上笑了,披风遮挡,从怀里取出个小瓶:“世子闻闻这个。”韨接过,一下被那冷香吸引住,那是同月上身上一样的香,清洌又诱人。
    “这要喝下去便会通身都这个味,真正的香露,曾是某位贵人相赠,道是能让人五感清明鉴人明己。”
    “怕是某位公子送与先生的吧,”韨玩赏那小瓶,突然觉得是那么不悦。
    “不,我抢的。”月上笑着离去。
    韨一愣,低头见自己佩的一个宫绣香袋被她扯了去,人已经走远。他握住那小瓶嗅,笑起来,果然是抢的。与她身上一样的香,他满心欢喜地尝了一口,那香露却象咬不断一样一下全滑入肚中,周身余香。
    他转身,没看见月上去了池塘边,一伸手,那香袋落尽水中,“你不需要这个了。”月上笑起来,“季祥榉尸身做的香露,会勾起你所有的欲望,你最强烈的喜恶难以克制了,世子韨。”
    哼,又一个瓶子落进水中,“季希容尸身的香露也不剩,霍王妃,你若如她一样任性会做出什么?我真想看看。哈哈!第一个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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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上是把晃眼的匕首,一步步在迷障里走,满眼全是他厌恶的东西,那些讨厌的史书、他的几个西席、所有他讨厌的东西都横尸地上。不,不,没有,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他最讨厌的呢,在哪里?
    他把匕首挺在胸前,一直往那迷障深处走去,他听见有人向他走来,他用手拍打着挥开了迷障,在眼前的是煦,他的大哥,金冠莽袍,脚蹬镶宝绣金银丝线的宫靴,最恨他,最恨他总拦在自己前面,恨他,恨他。匕首刺出去,扎在煦的胸前,没有血。
    “韨,你不得不装作恨我很久了,这匕首杀不死没有仇怨的人,韨,好好看啊,谁是你恨的人,谁是。”煦笑着消散去,那背后出现的轮廓是多么熟识,近了,更近。
    韨看见奚王立在那里,不,不,韨听见耳里的声音在叫嚣,杀他,杀他。父王怎么会是他最恨的人?是,就是,是父王漠视着自己,是他将自己送到遥远的军营受尽辛苦,是他尽心栽培煦惹自己妒忌,是他在娘亲死时躲在那院里歌舞酒肉。韨的手抖着,奚王却在走,他大喝一声,匕首扎进奚王的身体,哗的一声,血流尽。
    奚王不见了,一切都不见了。
    帐子里娇鱼只有绝望地缩在梦中沉到无边的黑色虚空里,而她身旁的韨,又梦见了匕首,还有那冷冷的香绕着他跳舞。
    十二月,奚王府婚嫁,世子韨与毅同日成婚。次日,世子煦议立为奚王嗣子,纳妾名林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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