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您这桩生意小人怕是不能接了!”
“哦,为何?”
“这块花纹钢太贵重了,小人家中贫困、实在拿不出抵押之物,也找不到担保之人啊!”
金铁匠满脸的窘迫之色,原来锻造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客人提供了一块贵重的材料,铁匠必须拿出与之等价的财物,交给客人做为抵押,如果没有足够的财物,找一个中间人做担保也可以。
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铁匠收了贵重材料之后,偷偷的溜之大吉,那客人岂不损失大了?
如果是平常材料,金铁匠还能勉强承担的起,可是这块花纹钢太贵重了,价值一千多贯钱,而金铁匠的全部家当凑在一起,恐怕连二十贯钱都不到,根本无法抵押。
至于周围的邻居们,一个比一个穷困,有的人连饭都吃不上,同样没法为这么大一桩生意做担保。
“呵呵,金师傅多虑了,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公子既然主动找上门来,就对您的手艺、人品自然是一百个放心,不必提供抵押之物,这块花纹钢您尽管收下就是了。”李昭不仅聪明,看人的眼光也很准,这个金铁匠在自己穷困潦倒的情况下,还肯帮助更穷的邻居们,说明他是一个热心肠的汉子,这样的人绝对值得信任。
再说了,抵押、担保的规矩,自己并不知情。
如果金铁匠真起了贪心,根本不会提这件事情,直接收下花纹钢而后溜之大吉就是了,如今既然提了出来,就说明人家没有贪心,把花纹钢交给他是可以放心的。
“多谢小公子信任,可规矩是老祖宗定下的,小人不能破坏!”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变通一下又有何妨呢?”
“不行,万万不行!”
“可以的,您就破例一次吧,工钱咱们好商量,您说个数,本公子决不还价!”
李昭非要给,金铁匠死活不收,二人互相推让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小院外一阵大乱,还有人大喊着:“金大哥,大事不好了,你家宝儿从高处摔了下来,伤的可是不轻,你快点过来看看啊!”
“杨兄弟,我家宝儿怎样了?”
“一条胳膊好像是摔断了,你快点想想办法啊!”
……
一个中年汉子冲进了小院中,怀里还抱着个七八岁大的娃娃,小脸肮脏、身体瘦弱,右臂不自然的扭曲着,痛的浑身直哆嗦,却咬着牙没有哭喊!
这是金铁匠的孩子,刚才在村外玩耍之时、不小心从高处摔了下来,结果把右臂给扭伤了,痛的死去活来,幸好杨木匠路过,连忙抱了回来。
杨木匠就是那个中年汉子,也住在青鸾寨中,与金铁匠是莫逆之交,平时二人兄弟相称!
“宝儿,你怎么样了?”
“金大哥,咱们赶快带宝儿去看郎中吧,迟了怕会出大事!”
“唉,咱们家里……唉!”
眼看着自家孩子受了伤,金铁匠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来回直转,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青鸾寨住的都是穷人,平时连口饱饭都吃不上,更别提寻医问药了,有病了、受伤了,只能咬牙硬扛着,扛过去了算是命大,要是扛不过去,那就去找阎王爷报道吧,下辈子投胎争取去个好人家!
“阿爹,没事,宝儿不疼的。”小娃娃倒是很坚强,安慰着父亲。
可小脸上不断渗出的汗水,以及不停颤抖的身体证明,他不仅疼,而且疼的要命!
“金师傅,让我来看一看吧。”
“小公子?”
“我会一些治跌打损伤的办法,或许能帮得上忙!”
“那就谢谢您了,要是能治好宝儿,小人给您磕头!”
以前当兵的时候,整天在深山老林中训练,跌打损伤是常有的事,久而久之,李昭倒是学会了一些医术,当即半跪在地上,仔细给小娃娃检查起来。
用手摸了摸,还好,骨头并没有断,只是右肩膀脱臼了,肌肉也有一些扭伤,凭自己的技术还是可以治疗的,就是过程有点疼,还需要一些药物。
“金师傅,拿一块毛巾来,再烧点热水,准备一个木盆。”
“好,小人这就去弄。”
小院里没有笔墨纸砚,估计周围也借不到,只好用一块木炭做笔,一块破布代替纸张,李昭刷刷点点的,写下一个中药方子。
“白馍,去城里最近的药铺,把这些药材买回来,腿脚麻利一点!”
“是,主子!”
……
“小家伙,你叫金宝儿是吧,忍着点啊,哥哥这就帮你把肩膀弄好!”
毛巾拿来了,又让李昭给扔了,脏的跟擦脚布一样,根本就不能用!
没办法,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折叠几下之后,让小娃娃叼在嘴里,以免他痛的咬伤舌头。
而后抓住金宝儿的肩膀,轻轻的揉动几下,随着‘咔嚓’一声轻响,就把脱臼的骨头送回了原位,又用热水清洗手臂,让紧绷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再加以轻轻的按摩,促进血液流通!
胳膊脱臼,痛入心扉,一般的壮汉都忍受不住,这个叫金宝儿的小家伙疼的泪眼汪汪,却硬是一声没吭,让李昭都有点佩服了,真是个坚强的小娃娃,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一条硬汉子!
白馍很快把药材买回来了,用力捣成了药泥,敷在小娃娃的肩膀上,再用白纱布包裹好了,可以起到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作用!
一番医治下来,金宝儿果然疼痛大减,苍白如纸的小脸上,也有了一点血色!
试着动了动胳膊,虽然不能活动自如,可是小幅度的抬举没有问题,说明真的治好了。
“好了,不要乱动、也不要碰水,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只是身体太瘦弱了,需要吃点好东西补一补!”
“谢谢哥哥!”
“哈哈,真乖,不用谢!”
又坚强、又懂事的小娃娃,着实让人喜欢,摸摸金宝儿的小脑袋,李昭不仅幻想着、自己要是有这样一个弟弟就好了。
天天哄着玩,肯定有意思。
……
另一边,看到金宝儿没事了,金铁匠终于长出一口气,又了看李昭,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公子大恩大德,小人当有所报答,这几件兵刃一定为您精心打制,而且分文不收,至于抵押之物吗,就请公子把宝儿领走好了!”
“啥,让我领人?”
“没错,宝儿是小人的心肝宝贝,看的比性命还重要,暂且抵押给公子。”
“不行,万万不行!”
……
拿活人当抵押物,李昭本是不同意的,可架不住金铁匠一再坚持,若不领走人,他就不打制兵刃,无奈只好点头答应了。
另外吗,金宝儿肩膀脱臼,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的,青鸾寨一带环境恶劣,的确不太适合调养身体,不如带回自己家去照顾着,也算做了件好事。
“金师傅,这几件兵刃多久才能打制好?”
“回公子的话,锤炼、打制、开刃……样样精工细作,大约需要一个月时间。”
“好,那我就照顾宝儿一个月,您就放心吧,肯定把他养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如此,小女就拜托给公子了!”
“小女……那来的小女?”
李昭有点糊涂了,在院子里四处看看,也没见到小女孩啊,眼前只有一个金宝儿,难道说?
把小家伙拽过来,重新打量了一番,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还真的是个小女孩,之前因为她的小脸太脏了,穿的衣服破破烂烂,再加上坚强的性格,才让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这就麻烦了,带个小孩男回去,不算什么,可换成个小女孩,就有点不太妥当了。
女孩再小也是女孩,男女授受不亲啊!
李昭有心反悔,可这个时代讲究的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出尔反尔的无耻行为,会受到无数人鄙视的,更是一种巨大的道德污点!
怎么办呢?
有了,小孩子都是恋家的,如果金宝儿不肯跟自己走,那就怪不得自己了吧?
“咳咳,宝儿,你愿意到个陌生的地方、跟几个陌生人住一阵子吗,就你一个人,阿爹不能跟着!”李昭呲牙咧嘴的,一副我是大灰狼,专吃小孩子的样子。
金宝儿没说话,转身跑回了小屋子里。
嗯,这就对了,毕竟是个小女孩,哪怕看着比较坚强,骨子里还是胆小恋家的。
不对,小家伙又跑出来了,还背着一个小包袱,里面都是她的生活用品,而后高高兴兴的跟父亲、叔叔告别、没有一点的舍不得!
完了,碰到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家伙,李昭也是彻底没辙了,只好给金铁匠留下十贯钱作为定金,事成之后,另有三十贯钱的酬谢,而后领着金宝儿离开了青鸾寨。
却没急着回家,而是找到一处集市,买了斧子、锤子、锯子、刨子、角尺……一大堆工具,以及几块上好的木料、竹料。
有的东西,可以请人打造,可是有的东西还是亲力亲为的比较好,毕竟老子说过一句名言:‘国之利器,不可示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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