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八年—腊月初七,新酿酒作坊开张的日子到了。
宽阔的大院中,已经摆设好了祭台,上面供奉着祖师爷—杜康的画像,底下摆放着三牲小贡:鸡、鱼、猪头!
李德、郑氏以及两个胖儿子,全都穿着华丽的服饰,带领大小伙计们站在祭台前面,等候吉时到来。
买卖开业,必选吉日吉时,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规矩。
为此,李德还找了个算命先生,专门占卜了一卦,结果卦象显示:明年二月初二是黄道吉日,宜祭祀、祈福、开业……百无禁忌!
可是李德没听算命先生的,因为不想多等两个多月时间,如今时间宝贵,酿酒作坊晚开业一天,就等于晚赚一天的钱。
更重要的是,自己和那几位大商人签有契约,必须在规定时间之内、向他们提供足够数量的蒸馏酒,如果延误日期的话,自己是要赔偿十倍定金的,那可是个天文数字!
于是乎,李德认真考虑之后,选在了腊月初七开业,因为这一天恰好是郑氏三十九岁生日……生日加开业、双喜临门。
顺便说一句,郑氏是大足元年生人(武则天的年号),生肖—属牛、五行—属火!
“夫君,新酿酒作坊一开业,必然是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如此用不了几年,夫君就是关中一带屈指可数的大富翁了,妾身先行恭贺了!”
“哈哈,咱们夫妻一体,为夫富甲一方之时,自然少不了夫人的好处,夫人就等着过锦衣玉食、使奴唤婢的舒服日子吧。”
“阿爹,还有我们呢?”
“放心吧,忘不了,你们以后就是阔少了,可以多带金银,去长安城里快活一下,哈哈!”
……
幻想着未来烈火烹油的好日子,李德、郑氏不禁得意洋洋,美的都快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不过在得意之余,李德环顾四周,发现似乎少了一个人。
“孙管事呢?”
“回东家的话,孙管事为了酿酒作坊的事,东奔西跑、日夜忙碌,结果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故而告了几天的假、在家中卧床休息呢。”
“好,知道了。”
酿酒作坊能够快速开业,孙管事可是出了不少力气,整个人都累瘦了好几斤。
不过嘛,李德、孙氏丝毫没有感激之心,相反的,夫妇二人还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处理掉孙管事,如此一来,知道他们偷窃二锅头秘方的人就少了一个,也就多了一分安全。
“主人,吉时已到,该祭拜祖师爷了。”
“好!”
管家—侯四走过来,并递上三支点燃的高香。
李德持香在手,推金山、倒玉柱,对着祖师爷—杜康的画像拜了三拜,又说了一些祈求保佑、生意兴隆的话,而后把三支高香插在了香炉中。
那知刚把香插好,半空中突然刮来一阵怪风,把三支香都吹灭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不碍事的,估计是主人的财运太旺了,三支高香不够、那就再上三支就是了。”侯四很会拍马屁,又点燃三支高香递了过来。
李德接在手中,恭敬下拜、虔诚祈祷、插入香炉中……结果又是一阵怪风吹来,三支高香又都灭了!
李德不信邪,亲自点燃了三支高香,结果和之前一样,刚插入香炉中就被一阵怪风吹灭了。
‘三次上香,三次皆灭,这也太邪门了,莫非祖师爷不肯赏饭吃?’大小伙计们看的清清楚楚,不禁在心里嘀咕了起来,其中几位老师傅壮着胆子走了过来:“东家,风吹香灭,今天怕是不太吉利,要不咱们换个日子再开业吧?”
“哼,晚一天开业,就晚一天赚钱,不过是几阵风罢了,有什么可怕的,咱们照常开业!”
“东家,三思啊!”
“开业!”
“是!”
东家发话了,大小伙计们不敢不听、只好硬着头皮行动起来。
先从库房里搬出了发酵好的原材料,置入一座座巨大的蒸锅中,而后点火加热、蒸出酒气、遇冷凝结成液态,再用竹管从蒸锅中引导出来……
长话短说,大半个时辰之后,第一批蒸馏酒出锅了,伙计们立刻盛了一大碗,恭敬的送到李德面前:“东家,尝尝咱们新酿的酒吧!”
“好……哇!哇!”
新酒刚刚入口,就被李德狂喷了出来,只觉的又酸又苦又涩,比放了一个月的刷锅水还要难喝。
与此同时,几名老师傅过来品尝新酒,同样一个劲的弯腰狂吐,几乎把胆汁都吐了出来……这也太难喝了。
李德、郑氏都有点傻眼了,他们得到秘方之后,一连试验了三次,次次蒸出来的都是美酒,一点不比市面上的二锅头差,这次怎么变成刷锅水了?
材料出了问题?
操作出了问题?
还是真的冲撞了那路邪神?
……
想不明白!
“东家,怎么办啊?”
“把蒸锅清理干净了,咱们重新再蒸一次,要快!”
“是,那这些刷锅………不是,这些蒸出来的酒水呢?”
“全都抬到一边去,不要碍事!”
“是!”
在李德的催促下,伙计们把几十大缸的‘刷锅水’抬到旁边,而后清洗蒸锅、搬出原料、二次点火……
如此忙碌了一个时辰,第二批蒸馏酒出锅了,虽然还没有品尝,可空气中弥漫的浓重酸味告诉众人,这次怕是又砸锅了。
谁来试酒呢?
“张兄,您来尝这第一口吧?”
“不、不,李兄做了三十多年的酿酒师傅,经验丰富,还是李兄来吧。”
“万万不可,老朽最近身体不适、味觉不太灵敏,还是张兄来品尝新酒吧。”
……
几名老师傅互相退让,谁也不肯上前品尝新酒,生怕把五脏六腑吐出来,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派了一名小伙计尝试!
“呕、呕……噗通!”
只见小伙计壮着胆子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小口,顿时如遭雷击一般的栽倒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直接昏迷了过去。
如果说,上次是放了一个月的刷锅水,那这次就是中药汤子!
还不是一般的中药汤子,而是用黄连、苦参、龙胆、穿心莲、山豆根……等十几种最苦的药材,一起熬制出来的超级药汤子,又加了三斤马尿、三斤牛尿做药引子!
苦、涩、酸、腥、臭……五味俱全,闻之令人发狂、饮之令人撞墙,那怕多看一眼,都能把隔夜饭吐出来!
……
怎么会这样?
到底那出问题了?
两次蒸酒失败,李德、郑氏急的眼睛都红了,隐约意识到这事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究竟那里不对劲?
“来人啊,快点把孙管事找来,他这方面的经验丰富,肯定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东家,孙管事在家卧床养病呢!”
“都火烧眉毛了,还养什么病啊,立刻派人把他找来,下不了床的话,那就让人把他抬到这里来。”
“是!”
李德一边派人去找孙管事,一边催促着大小伙计们、继续蒸馏第三批酒,看看能不能找出问题所在。
派去的人很快回来了,却没能带回孙管事,更准确的说,他们根本没找到孙管事!
“什么,找不到人?”
“是啊,东家,我们来回找了好几遍,根本不见孙管事的人影,听附近的邻居说他回巴蜀老家养病去了,今天一大早走的!”
“什么,回老家了……不可能、决不可能!”
李德、郑氏对视了一眼,都感觉大事不妙了。
如果孙管事真的身患重病,就该卧床好好修养才是,怎么会回巴蜀老家呢,上千里的蜀道,身体健壮的人都难以跋涉,何况一个病人呢?
退一步说,就算孙管事执意要回巴蜀老家,也该过来打个招呼,而不是这样一声不吭的走掉!
答案只有一个,他并没有回老家,而是躲起来了!
为什么躲起来呢……肯定做了见不得光的事,联系到眼前的糟糕情况,莫非他送来的二锅头秘方有问题?
如果有问题,前三次试验为何都成功了呢?
李德、郑氏冥思苦想着,可还没等他们把思路理清呢,又有新的灾难降临……着火了!
“不好啦,着火了、蒸锅着火了!”
“不要慌乱,大家不要慌乱、快点取水灭火!”
“不好啦,这边的蒸锅也起火了!”
……
原来在蒸馏第三批酒之时,其中一座蒸锅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本该从导管流出来的酒水,一下子从天锅上面冒了出来,飞溅的到处都是,其中一部分流进了底下的灶火中,瞬间引发了火灾。
伙计们连忙取水灭火,可还没等他们把火浇灭呢,又有几座蒸锅接连起火……一时间,浓烟滚滚、火蛇四蹿,火势迅速蔓延开了。
要知道,因为时间太紧迫,之前蒸出来的几百桶‘刷锅水、药汤子’,并没有搬进库房中,而是随意堆积在了蒸锅附近。
二者虽然不能喝,可里面的酒精含量却不低,遇到了乱窜的火蛇之后,瞬间就燃烧了起来……并引燃了周围的房屋!
与此同时,老天爷出手帮忙了,不过帮的是倒忙,送来了一阵阵的狂风。
一时间,风借火势、火助风威,浓烟滚滚、烈焰冲天,半个天空都被映成了红色!
眼见于此,大小伙计们放弃了救火,纷纷四散奔逃、寻找安全的地方保命……坐视新酿酒作坊化成了一片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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