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公纪作品集之日本史话

第19章


第二条 以前所发出之任何旨令,一概无效。第三条 对属下发给恩赏时,悉由信长处理。第四条 有关天下政务,悉由信长处理,毋须请示将军。第五条 天下大定后,一切仪礼由将军施行,不可忽略。 
  这封语意毫不客气的文书,是委托义昭的老友明智光秀转递过去的,可能还请他在口头上再规劝义昭,不要不知轻重。这五条,明显地限制了当征夷大将军的义昭,不可再有政治企图,不过义昭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双方的冷战更加深了。接连几年,信长都没有能得到喘息的机会,近畿的几处强藩,见他获得皇室的青睐,扶植起一位新将军,不由得既羡且妒。而最忌他的人,便是当年庇留义昭的“越前”藩主朝仓。朝仓认为义昭这块肥肉本来是他的,却被信长从嘴里横抢了去,不禁懊恨万分。他便和邻藩“近江”的藩主“浅井长政”密谋,共图信长。浅井是信长的妹夫,信长一向倚为亲密的战友,是郎舅之亲。浅井对信长本不该有异志,但是妒火中烧,烧昏了头,更何况如果真的除了信长,信长的成就不就是自己的囊中物了么!浅井变了心,参与了朝仓的阴谋,他埋伏了重兵,预备乘信长假道过境的时候,出其不意,联合朝仓夹击信长,将他歼灭。不过他这一计划被他夫人“市子”发觉,她既不敢劝阻她丈夫,又不敢写信通知兄长,在情急之下,包了包甜豆,装进一个口袋里,将袋口系了又系,差人送到信长阵营里。一小包不值钱的甜豆,派专人送来,又在袋口系了又系,其中必有蹊跷,他徘徊思索忽然恍然大悟,是他妹子手足情深,提醒他不要做袋中之豆,袋口已经封住了!信长于是回师急走,逃离了险地。朝仓、浅井两家从此成为他的死敌,几次苦战,把两家都打垮。近畿中,剩下来的还有不听任何节制的僧兵,盘踞在比叡山的延历寺里,这批和尚不守清规,是无恶不作的酒肉淫僧,他于是率领兵将,把这所千年名剎的大寺烧得片瓦不存,寺里的头陀大众屠杀得精光,从此比叡山上雄霸了几百年的凶悍集团绝迹了。到了元龟三年,他已经席卷了日本的腹地。在这一期间,其他几处强豪也没有束手休息。雄霸关东地区的北条氏康,虽然年踰知命,仍然不断地想开疆辟土。他觊觎邻藩,不料出师不利,反被对方杀得大败,垂老之年,禁不起意外的挫折,在懊恨之中一病呜呼。上杉谦信也不断地东西奔驰,忽而“武藏”,忽而“能登”,行动飘忽,用兵如神。本来他和北条氏康之间,是不相上下的宿敌,但几度交绥之后,惺惺相惜,英雄识英雄,由敌成友,不但罢兵言和,并且结为儿女亲家。谦信未娶无子,氏康将他的小儿子“三郎”,认了谦信为义父,谦信也很喜欢这孩子,特地将自己的旧名“景虎”,赐了给三郎。从元龟元年起,双方成为联姻之后,谦信的声势更盛,他听到信长在近畿方面的发展,不胜艳羡,很想和他较量个上下,只恨“越后”地僻,“甲斐”的武田信玄横亘在中间,而武田信玄也是不可轻侮的一霸。武田信玄接到了义昭的御内书后,便领兵西上,他决心要和信长拼一拼死活,时为元龟二年的四月。由武田信玄的甲斐,到织田信长的尾张或美浓,必须通过德川家康的三河,而德川家康一向是信长的盟友。家康虽然年幼势单,但他颇得民心,士气很旺,未必能一攻即克。同时武田之东,便是野心勃勃的北条氏康,很有可能乘虚来袭,因此武田始终不敢轻易西向,和信长一决雌雄。但是氏康病殁之后,形势就突变,氏康的儿子氏政对上杉谦信的傲慢十分反感,竟然与武田言和,等于订了互不侵犯条约。信玄这时便无后顾之忧,可以放心西图,何况义昭与信长之间的龃龉,明显已白热化,此日不取更待何时!元龟二年四月十九日,武田信玄率领了大军,侵入到德川家康的领域三河境内。信玄虽然是智勇双全的名将,但家康也不是个脆弱无能之辈,尤其他深得军心,士卒用命,于是顽强抵抗,步步为营,经过将近一年的血战,信玄才拔得八城。家康除了要求信长来援之外,连遣使臣到越后,请上杉谦信发兵夹击信玄,但这时已届隆冬,大雪纷飞,行军困难,谦信虚晃一枪后只好折回。而信长这一面也因为义昭正鼓动一班降将以及匪徒作乱,抽调不出太多的部队来相助,以致家康几乎是独立支撑危局,到了年底在“三方原”,两军遭遇,双方虽然都有援军,信长的精锐加入在家康军里,而北条氏政的兵卒掺进到信玄军里,接触的结果,家康败绩,仅以身免。信玄大捷之余,更进一步围攻野田城,正要得手的时候,信玄旧病复发,只好解围撤退,在归国的途中病殁,行年五十三岁。史称信玄,不但绝非一介武弁之士,并且长于文事,善理财,在当时群雄之中,是最懂治国之道的人。上杉谦信听到他的死讯时,正在进食,他放下筷子叹道:“失吾好敌手矣,世复有此英雄男子乎!”   
  织田信长的飞跃(1)   
  武田信玄死后,遗命秘不发丧,全军撤退。信长正摩拳擦掌,聚集他帐下英豪,准备迎战时,忽得报告武田军已拔营后撤。信玄向来用兵如神,骤然退走必有诡计。信长不敢追赶,任由武田军从容归还。信长的确松了口气,义昭却受了骗,他接到武田信玄在“三方原”大捷的消息时,欣喜万状,以为信长必非信玄之敌,是他翻身的日子到了。于是除了纠合败军之将的朝仓和浅井父子外,他又联合了最不该联合的人,弒他兄长的叛党三好义继和松永久秀,共同来揭起讨伐信长的旗帜,以响应信玄,预备腹背夹击,置信长于死地。他在近江举兵,开始行动,信长的反应也快得很,几天之内,他已经由岐阜,驰赴到京都,在知恩院前,摆开了阵势,对义昭发了请和的通牒,这是他当臣下对征夷大将军最后的礼让了。义昭居然不肯,以为武田的大军马上会来,信长怕了他。信长无奈,只好下令围攻二条城。义昭那里顶得住,不得已向天皇求援,由天皇斡旋降旨言和。义昭自承误谬,声明从今以后一切听从信长,不再自作主张。信长也就不为已甚,爽爽快快地班师回岐阜,不过他明知道义昭必不肯就此罢手,但是由于大敌当前,他不能不全力去应付武田信玄。这时已是四月,武田军不战而退使他意外地得到了喘息,能够从容防备义昭的再举。由岐阜通京都,有几处咽喉要地,如果义昭派重兵坚守,便十分难攻难克,于是他看中了一向没有设防的水路,派了心腹,很机密地建造了很多快艇。果然几个月以后,义昭自以为部署妥了重兵,公然悔了诺言,约定他的党徒再度讨伐信长。义昭也约略知兵,他亲自领兵去守“槙岛”,那是由岐阜通京都必经的咽喉要地,同时也增加了宇治川上的守备。自以为是万无一失的天堑。在京都的二条城,派了心腹以及请了两位朝臣去镇守。二条城是他的根据地,以为仗着朝廷的天威,谁都不敢去侵犯。哪知信长另有绝招。他的快艇这时都已造好,他便乘风破浪,穿过浩瀚的琵琶湖,直驰京都,率领了精锐冲进了二条城,杀了义昭派驻的人,放回了朝臣,不客气地奏请了天皇,将义昭免去了征夷大将军之职。信长部下的各路大军纷纷告捷。空守在槙岛的义昭,反而落魄如丧家之犬,只好请降。信长命令他部将木下秀吉将义昭送到“若江”软禁起来,从此足利氏的征夷大将军的名位,算是结束。由足利尊氏在历应元年(公历一三三八年)起,到义昭的永禄十一年(公历一五六九年)止,共传十五代,不过在六代足利义教之后,将军只不过徒拥空名,毫无实权与威望,但居然还能继续了一百五十年之久。义昭纠合的伙伴,朝仓、浅井两家只好退还老巢,企图负嵎顽抗,那弒主的叛党三好义继被信长的部将杀了,另外一个松永久秀见风转舵,投降了,一时留得性命。信长自然不肯就此休息,他率领众将,乘胜进剿朝仓,朝仓自然不敌,最后孤注一掷,仍然覆没,朝仓躲进深山里,不幸被自己的亲信出卖,丧了头颅。浅井父子势孤力蹙,自知信长不会放过他们,便都自刎而死。天正二年的元旦,驻屯在近畿的将士都赶到了岐阜,来替信长贺新年。他这时已是日本腹部京畿一带的霸主。最使得他高兴的,是长年以来和他纠缠不清的两位死敌,如今全被他杀了,在大开宴席上酒过三巡之后,命令左右取出一个盒子来,在亲自开盒盖之前说道;“请各位来宾鉴赏这个,以佐酒兴!”打开一看,是两个涂了金粉的人头!一个是朝仓,另一个是浅井!他真是自满极了。现在除了在越后的上杉谦信是他所畏敬的人物之外,其余就都不在他眼里了,自然免不了有趾高气扬的神情。当日极欢而罢,座中有一人始终不离席,看群客走得差不多时,起身对信长说道:“希望您不要太自满,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平定呢!”的确不但还有很多难关需要突破,并且祸源已暗伏了。义昭成为阶下囚后,虽然没有受到任何虐待,相反的依然享受着丰盛王侯生活,但当年侍奉过他的人、仆属朋友,心里总免不了认为他太委屈了。尤其和他最投契、劝他投靠信长的介绍人── 明智光秀,无疑地更是愤愤不平。不过明智光秀是个极其深沉的人,在火暴脾气信长的面前,更是个驯良的忠厚长者,其实他是个心有城府的阴谋家。信长的功业进行得极为顺利,已经接近到巅峰状态,近畿内的群盗剿灭殆尽,京都市内路不拾遗,他更进一步去征讨盘踞在越前一带的匪徒“一向一揆”,忽然得报武田信玄的嗣子胜赖率领大军,乘他出征在外,偷袭了他重镇之一的明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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