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苍凉江湖老

    电话是杨晓梅打过来的，能听出她声音里有点焦急，而没有开始朱木阳想象的那种充满感激：“木阳，那个肖丽真得发疯了，她在医院里胡说八道的。说我以前和范德华如何如何，这些都是血口喷人。”
    朱木阳看了一眼旁边的孙晓均：“晓梅姐，你在哪儿？我现在病房里有同事在。”
    杨晓梅愣了一下，才说道：“我在省立医院妇科高护病房，一会儿你方便给我回电话。你姐夫拿着化验结果去找专家了。”
    朱木阳“嗯”了一声，随即说道：“我马上给您打回去。”
    这次说见义勇为也好，说同仇敌忾也罢，他已经和杨晓梅的利益绑在了一体，本以为肖丽被送到精神病医院可以解脱灾厄，没想到那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肖丽说的一些话虽然不至于反败为胜，但极有可能造成很坏的影响，至少如果杨晓梅爱人听说这件事，会第一时间产生怀疑。这不由杨晓梅不恼怒！朱木阳能体会到她的惊恐。
    杨晓梅点点头，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朱木阳，似乎自己可以求助的人很多，只是第一个想到的人却是这个涉世不深的小伙子，也许当时朱木阳挺身而出，把肖丽扑倒的那个动作给了杨晓梅一种安全感，甚至于比其他有权势的人更强的安全感，也许那种最原始的搏杀方式才是人的本能。
    杨晓梅也是刚知道下午肖丽被送到精神病医院后的情形，开始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尤其听说她赤身裸体在院子里狂躁乱喊，杨晓梅嘴角都有一种笑意，那是抑制不住的报复快感，可随即而来听说了肖丽说的话，脸色却变得乌黑，有一些被隐藏的事情是不能被唤醒的，她想不到范院长那么高的身份，居然口不遮拦，把一些隐私告诉了她最仇恨的女人，而这些都是杨晓梅的致命伤。
    朱木阳电话回过来得很快，几乎她放下话筒不到一分钟，朱木阳就按照她说得号码回拨了过来：“晓梅姐。刚才是孙晓均陪床，我让他出去待半个小时。您刚才说的啥意思，我没听懂。”
    杨晓梅也顾不上客套，就源源本本把肖丽在精神病医院里的说辞重复了一遍，最后焦急的说道：“这怎么办呀？要不我找人不让她住精神病医院了，直接给关押起来。”
    朱木阳知道肖丽的疯话八成都是事实，可他当然不会这么说：“姐姐，她都是一个疯子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觉得她是装疯卖傻，借此来逃脱法律的制裁。她试图让我流产，还有差点掐死你，这任何一条罪行都可以判她十五年以上徒刑。另外她现在没有了护身符，范德华的人也恨她恨得牙根痒痒，也就是走投无路之后，才会这般疯狂。我想她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杨晓梅说道。
    “姐姐，我觉得你不必在意她胡说八道。疯子说话都没有逻辑性，我老家有个疯子，总给别人说他是四川恶霸地主刘文采，说自己是冤枉的。这些话谁信呀。”朱木阳劝道。
    杨晓梅有点做贼心虚：“万一传到你姐夫耳朵里怎么办呢？无中生有的事我倒是不怕，可肖丽说的话实在是让人恶心。咱们设计院的人又喜欢扑风捉影。真要传扬开来我怎么做人？”
    朱木阳点点头：“姐姐，我觉得要是肖丽真是精神病发作，就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疯子。如果她要是在派出所里再乱说，那可是有记录的。”这些话朱木阳也就是为了安慰杨晓梅，没想到一语中的，杨晓梅点点头，恶狠狠地说道：“她愿意做疯子，就做疯子吧。”
    后来肖丽正式退出了设计院的舞台，只是她被贴上了精神病人的标签，最可悲的是，她真得成了精神病人，若干年后居然莫名其妙产下一子，连是谁欺负的她都说不清楚，就连她的女儿也最后了一个“被迫害狂“的神经过敏者。朱木阳参加工作时看到的幸福家庭模版终于成为了虚话。这是后话，不细表。
    接下来几天，朱木阳一直躺在医院里，接受好多人过来看护，邮电总局里他认识的人并不多，但由于这件事情在邮电系统内影响很大，因此除了本处室的同事以外，诸如财物处、工会和孙书记分管的纪律监察部门也都来了，李明杰恶作剧一般，带着一个照相机来的，组织人事处的人合了影，但照片上的别人都笑容可掬，而朱木阳就露着一只眼睛。
    设计院来看朱木阳的人就太多了，不过绝大部分都是先从杨晓梅那里过来，然后顺便看他，大家都笑容可掬看着朱木阳，其中至少有半数以上的人朱木阳都叫不上名字，但他非常客气，见到每个人都说着感谢的话，说自己承蒙大家厚爱，不胜荣幸之至。韩*光明和孙晓均更是被批准在医院陪床。
    在朱木阳住院的第二天，他就给郭青打了电话，很烦恼的说自己可能最近要出差去深圳，看望外派工作的员工，而且带些责怪口气的说道，由于他级别不够，只能坐火车硬卧。这样算下来路上就要走二三天，也不知道返程票好不好买，要是买不到返程票，弄不好就要在广东过年了。
    郭青有点惊讶：“你们单位外派员工过年也不放假吗？看新闻里说广东打工族都回乡呢。”
    朱木阳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唉，我们邮电部新组建了一个勘察设计院，时间紧任务急，抽调的人员也都是各单位精英，因此想一鼓作气做出成绩。他们很多产品都是和欧洲国家对接，国外的人只过圣诞节，不过春节。所以那个单位也就只能和国外看齐。”
    郭青笑道：“你是代表邮电总局，还是代表设计院？你才上班半年，这么重要的工作就交给你吗？”很显然熟谙机关门道的郭青有几分疑问。
    朱木阳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标准答案，自己脸上的伤会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存在，这件事情也终究不会瞒过郭青，可是他现在要给自己找到合适的理由：“嗯。是代表邮电总局。这次山东一共去了六个人，我们设计院俩，其他几个单位都是单打一。本来安排总局工会主席带着我去的，说我有双重身份，结果工会主席临时有事，就只好让我一个人去了。郭青，我有一些东西托人送回县城，收件人我写你好吗？”
    朱木阳并不想太多纠缠这个话题，很担心露出破绽，因此赶紧转移注意力：“好吧。直接寄到财政局来吧。都是有什么东西呀？你可别乱花钱。”
    “成箱的牛奶居多。走我们邮政快运，烟酒糖茶都有，我找人办理手续，三天就能到。”
    “哪来那么多的牛奶呀。就好像看望病人一样。以前我在医院上班，就是动不动牛奶。”郭青笑道。“你出差什么时候走，春节要是回不来，就给我打个电话。木阳，过年初三你能回来吗？那天你该来我们家的。”说到后来郭青羞羞答答的。
    高唐县风俗，都是大年初三新女婿上门，提着重礼去拜会岳父母，俗称看老丈人。郭青这么说，等于督促朱木阳正式找人上门提亲了。
    朱木阳有些头疼，他现在还不想把这么亲事正式敲定，尤其是前段时间和冉芳相处之后，感觉到了郭青和自己共同语言并不多，可也知道郭青的脾气，如果他出言拒绝，郭青会再也不理他，因此说道：“看时间吧，要是我回来及时，一定去你家里看你。我到了深圳也给你打电话。”
    郭青并没听出朱木阳说的时间并不是大年初三，以为他答应了这件事，就笑逐颜开：“好呀。我等你电话。你出差注意安全呀。广东那边挺乱的。”这基本上就是二人谈话的尾声了。
    朱木阳长长出了一口气，只要郭青不知道自己出了事就好，这次电话给自己争取了至少四五天的时间，他安排韩*光明帮自己把收到的礼物和宿舍里的东西打包，送到快运部，一些水果之类则是分给了韩*光明和孙晓均。刘青莲自然也过来看了朱木阳，可是朱木阳很敏感的感觉，孙晓均似乎和青莲姐吵架了，在自己的病床前，他二人零交流，而且眼睛对视一下就快速分开。
    朱木阳很奇怪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无论他怎么软硬兼施，孙晓均就是坚决不肯承认他和刘青莲关系不睦的事实，而且赌咒发誓，到了时间就和刘青莲登记结婚。韩*光明在旁边哈哈笑道：“木阳，你一个眼睛看东西不方便，我怎么觉得青莲嫂子好像又胖了呢？不会是珠胎暗结了吧。”孙晓均咬咬牙举举拳头，并没有什么很过激的举动。
    可是，又一个最该出现的人，一直到朱木阳住院第五天，都一直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