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苍凉江湖老

    一听说送给李毅道集邮册，郭青的脸马上就沉了下来：“你怎么乱送别人东西？你知道这本集邮册多贵吗？上次我从县医院调进财政局，我爸爸就是拿它送的礼。”郭青从心里已经把自己当做了朱木阳家里人，当然不肯太过于大方。
    朱晓华并不知道什么是猴票，不过上次陪郭青去济南就是为了拿珍贵邮票她是知道的，农村孩子有长处，短处也不少，出身的贫寒让她们往往对钱财看得很重，另外朱晓华和郭青感情很深，自然坚决维护嫂子：“哥哥，我嫂子说的对！你就喜欢乱花钱！咱妈为你这个毛病说了你很多次。以后你带回来的东西必须要嫂子负责管！”
    郭青眉开眼笑，用手抚摸一下朱晓华的短发，很是赞许！
    朱木阳则眼睛一瞪：“小孩子懂什么？”他又转头去解释：“郭青，你是不知道，李毅道分回县人事局了，要二次分配，我给他这件东西也是让他托关系。咱们都是同学，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郭青依然噘着嘴：“我没说不帮他。就是集邮册里的猴票我爸爸特别喜欢，我舅舅也喜欢，上次那一本集邮册我舅舅送了别人，总是给我嘟囔，说你在邮电局上班，要有机会一定帮他再弄一本！我怕给你添麻烦，才没找你，本来想找人买呢，谁知道在咱城里根本就是有价无市。听说县委罗书记喜欢集邮，大家都攀附风雅，谁要有猴票或者其他珍邮，就能和罗书记有了共同语言。木阳，你这次要去找李毅道，你给他别的我都不在乎，烟酒之类咱家也不少。反正都是送礼，送啥不行？要是再有两本集邮册，我爸和我舅舅说不定怎么夸你呢。”
    朱木阳苦了脸，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这不等于是打脸吗？原本李毅道和自己就有点小摩擦，这样以来弄不好就前功尽弃。
    郭青也看出朱木阳脸上的难色，她眨巴眨巴眼睛：“要不，就咱俩一起去找他要，你不提这个事，我就说我喜欢集邮，他要是明白事理就会给咱们。”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可是现阶段朱木阳并不想和郭青一起面对同学，尤其是心怀不轨的同学。他说道：“我是回来陪晓华高考的。”
    朱木阳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说辞，“你要是想要，我在想办法不就行了？我在邮电总局，集邮协会是总局下属部门，说不定下一周我就能弄到呢！到时候我亲自送回来！”
    郭青依然不同意，不过她不像刚才那般表情，而是带点恳求的样子：“木阳，今天晚上我舅舅想请咱俩吃饭呢，到时候你要是奉上集邮册多好呀。他等了半年了！另外我爸爸也在，你一本根本不够分，这要是有两本咱俩多有面子？给李毅道的完全可以下周给他，他们二次分配也不是一天两天！”
    这话合情合理，朱木阳都不知道怎么拒绝，只是他心里很不情愿。朱晓华知道哥哥的脾气，她哼了一声：“嫂子，你可盯着他点。我哥哥不喜欢做的事情就阳奉阴违，给你拖着。拖来拖去也就黄了。你看看他说多回来陪我准备高考，过了年这是第二次回来。我爸爸都说半年没见他了。”
    郭青听到朱晓华提到父母，想起今天中午可能朱木阳父母要来，也有点紧张，毕竟她并没有直接以儿媳妇的身份见过朱父朱母，决定还是不在这个敏感时候见面，因此就说道：“木阳，我前段时间办理调动的时候，曾经和人事局的人见过面，负责人事档案的小苗是我初中同学，我先去找找她，看看李毅道走没走，好吧？”
    朱木阳现在最怕的就是李毅道见到郭青，那家伙说话可没有路数，真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就不好了，他急忙说道：“郭青，要去咱俩一起去吧。你那个初中同学要是能给帮上忙就太好了！刚才李毅道还发牢骚说拜佛找不到庙门呢。那不就是“苗”吗？”
    朱晓华撅起了嘴：“哥，你回来做什么得呢？你有个要高考的妹妹知道不知道？”
    郭青其实也不愿意见到李毅道，她在高中时就知道那人和朱木阳关系不一般，可李毅道脾气有点古怪，一直有犟驴的外号，自己真要找他要集邮册，恐怕会招惹他，她见朱晓华不高兴哥哥，忙搂住朱晓华肩膀：“晓华，我和你哥哥去去就来，你今天什么也别学了，就是要放松。你好好在这里休息休息，想想有哪些事别忘了。”
    朱晓华对郭青是无条件服从，这半年郭青的角色更像是一个母亲，她和朱晓华的班主任关系极好，每次考试完都要和朱晓华分析试卷，然后针对有问题的科目想办法，晓华成绩的稳步提高里，都有郭青的功劳，郭青参加过两次高考，对于心理的把握更是有经验教训，她毫无保留地用到了晓华身上，甚至郭青都把朱晓华当做自己的替身，觉得这是自己第三次高考。因此郭青说了话，朱晓华就连连点头：“好吧，嫂子！你别去太久，我一个人有点害怕呢！”
    “你！”郭青用食指刮了一下朱晓华的鼻子，“胆小鬼！你都是十八岁大姑娘了！怕啥？也许一会儿叔和婶子都来看你呢。你先坐一会儿。我和你哥很快就回来！”
    “哥！你一定把集邮册要回来！不准和我嫂子唱反调！”朱晓华转而对付朱木阳。
    朱木阳不敢对郭青发脾气，只得恶狠狠瞪着妹妹，那表情很是难看，朱晓华则不怕他，反而把手放在脸上做个鬼脸，嘴里“啊啊”几声，一下子把郭青惹笑了。
    郭青的自行车放在门口，她推上车子，有点羞羞答答：“我骑车子带着你吧？挺远呢？”
    朱木阳使劲摇摇头：“你先去找你初中同学，我走着去就行。”他心里盘算着怎么和李毅道说，他俩以前是铁哥们儿，从来都是有话直说，否则当初李毅道也不找他直接说追求郭青是因为就业，可现在自己和郭青走到了一起，和李毅道的关系可就退后了十万八千里，而且把送的东西再要回来这需要一定的胆识。
    郭青把刚才他带的烟酒放在自行车车筐里，说道：“这些东西也要千把块钱吧。朱木阳，以后这些东西别买了，我爸爸又不缺。这两条烟你给李毅道，也五百块钱呢。换回咱家的集邮册！”
    一九九二年社会平均工资在每月贰佰元左右，要说起来这两条烟价格不菲，郭青其实也并不是一个大方的人，自己家里有是自家的，这个李毅道非亲非故，凭什么给他那么贵重的东西？她说的咱家就代表了她的态度。
    朱木阳摇摇头，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从他本心是不想这么干的，可看郭青态度很坚定，也不敢过于执拗，以后李毅道要在县城发展，而郭青一家说不定真得能给他帮忙。他灵机一动，觉得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
    朱木阳走得不快，他磨磨蹭蹭赶到县政府办公楼时，却看到郭青在一楼等他，看他过来就摇摇头：“今天是星期天，人事局里只有值班的人，苗丽丽没上班。”
    朱木阳心里一喜，问道：“是不是李毅道也没法报到呀？弄不好他回老家了呢。”
    郭青却摇头：“李毅道在呢。人事局知道七月初是学生集中报道的时间，周日都安排了人接待。今天值班的人我并不认识，报到的学生七八个人，都在三楼会议室填表呢。那个集邮册他应该没送出去！”
    朱木阳微微皱眉，郭青眼界太低，怎么就瞄准集邮册做文章呢，朱木阳觉得此时应该帮着李毅道找工作才是最佳选择，于情于理都有好处，李毅道虽然为人憨厚，可这种人有恩必报。
    “我们在这里等等他吧！他填完表就会下来。郭青，你别见面就提要集邮册的事情。”他沉吟着说道。
    郭青露出不解的样子：“你俩是好朋友，怕得罪他是吧？木阳，你不是说还能拿到集邮册吗？咱们就是应应急！”
    “郭青，你听我说！一会儿见了李毅道，我就说找你帮他介绍工作，他是山东工业大学毕业生，要是有机会将来说不定能一飞冲天，帮助别人等于帮助自己。”
    郭青却有点不太愿意：“帮人也不是那么好帮的。这几年毕业的学生成百上千的，我们家亲戚都有好几个找我舅舅的，这个李毅道非亲非故，我怎么介绍呀？”
    朱木阳想起李毅道说追求郭青的事，看来他比自己更了解县城内的生态环境，很多忙不是找人就行，还要看关系远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