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苍凉江湖老

    二人都有点愣神，不知道该说什么，朱木阳忽然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自己当初没选择回县城是对的！在大城市里虽然举步维艰，要不时面对别人的倾轧，还要学会面对社会的苟且，可是在大城市回旋余地大很多，就像当初他在设计院，有喜欢他的人，也有不喜欢的，但毕竟有很多真实的自我。真要回到县城，会成为郭青家的女婿等等配角，甚至如果和现在的李毅道一样，连求人都找不到庙门。
    郭青看他嘴角微微上扬，很显然是有点想法，不由蹙蹙眉头：“木阳，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朱木阳摇摇头，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劝说郭青，生活的环境截然不同，自己贸然说一下自己的想法，最大的可能就是不理解。他和郭青并没有什么爱情，至少现阶段看，郭青的一些思想和自己不同步，唯一一点就是她对自己全心全意！
    “郭青，中午咱们怎么安排？要是我爸爸妈妈来城里，你过来吗？”他岔开话题，李毅道这件事他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解决问题。
    郭青一脸害羞的样子：“哎呀！我就不过来了吧！不然怎么介绍呢？本来过年的时候我爸爸说和你们全家见个面，结果你出差深圳那么久，这不是一拖就半年了。我妈没少嘟囔呢。我也想等晓华高考完再说。这不也快了！你中午陪他们吃顿饭吧，别让晓华跟着去饭店，她明天高考，老师说心情越平和越好。”
    朱木阳心中叹气，他其实并不觉得郭青和自己走在一起会很幸福，二人的生态环境已经差了很多。可是骑虎难下已经成为了他无奈的选择，县城里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俩在谈恋爱，如果贸然分手，自己可能不受影响，可是郭青的前程彻底毁了，这种断门婚姻很容易成为世仇！朱木阳下定不了决心！当然郭青对于晓华，甚至是对于他的全力支持也不能让他丧良心。
    “一起简单吃点饭吧。”朱木阳说道，他知道自己父母也想见见郭青，虽然自己并没有过多介绍这位女朋友，可是妹妹每次回家都会把嫂子当做一个主题汇报。“我们不多说话不就行了吗？”
    “还是算了，别影响到晓华！”郭青退缩道。“今晚你和我舅舅见面，也别多说话。他很严肃的！我弟弟就特别怕他！”
    朱木阳点点头，心里油然生出几分怯意：“郭青，我觉得一会儿见了李毅道，我也要提一下你舅舅，这也算是望梅止渴吧！记得去年你说过法院系统需要人，其实要真的把这种机会给李毅道，我觉得也挺合适。”
    郭青嘴一撇：“哪有那么容易？你和李毅道能一样吗？我舅舅没有帮他的理由呀。别说他了，我弟弟也想从银行调到法院里，公检法系统比银行可宽松多了，我舅舅就不同意！说我弟弟没文凭，容易给人口实。李毅道，他想也别想！”
    朱木阳有一种烦躁的情绪，他尽力克制自己，不过说话的语调里有点冷漠：“人帮人不能太狭隘，有时候主动伸出援手将来才有好的回报。李毅道绝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郭青听出了朱木阳话语里带着刺，她也有点不高兴：“帮助人是情面，不帮是本分！你说说我们欠他的吗？”
    朱木阳想起杨晓梅帮自己的情景，当时如果不是她给了自己邮电总局的位置，他很可能不会在肖丽面前坚决挡住，有一些恩情是必须要还的！朱木阳有点犯了犟劲，不甘示弱地说道：“我也没说别的呀？帮或者不帮我也做不了主，但我和李毅道是朋友！”
    “朋友？哼！”郭青重重哼了一声，显然她话里有话，她并不是那种好脾气，可想想朱木阳好久没见，朱晓华高考在即，因此她决定不和他吵架，咬咬嘴唇，有点服软的样子。“好吧，也可以提一提！只是，我舅舅要不肯帮你也别多说话。”
    朱木阳点点头，二人对望一眼，从彼此目光里突然读到了一种不服输的力道，但都彼此克制住了。郭青开始转移话题，说起朱晓华学习的情景，甚至说朱晓华想让朱木阳替她押语文作文题。
    朱木阳长长吸了一口气，借以平复一下情绪：“这作文题可不好押，不过我觉得记叙文和议论文必然二居其一。”
    郭青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这个大才子等于什么也没说，我都知道必然二选一。晓华说她怕议论文！语文本来是她的强项，可就是论点论据和论证之间总有点把握不准。”
    朱木阳点点头，给郭青分析起作文题目来，这样反而没有了刚才剑拔弩张的对立感，郭青更是伸出大拇指：“木阳，你基本功比我扎实，这作文就该按照你的思路写。下午我们三个好好分析一下！准备语文和数学！”
    二人聊了很久，一直没见李毅道下来，朱木阳有点沉不住气：“他会不会从别的楼梯下楼了？怎么填表用这么长时间？”
    郭青也有点奇怪，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说道：“我上去再看看。”
    也正在这个时候，楼上一阵脚步声，七八个人从楼梯上往下走，郭青推了朱木阳一把，小声说道：“散会了！”
    果不其然，李毅道就在这些人里，他开始一眼看到了朱木阳，愣了一下，但随即看到他身边的郭青，脸上立马是很扭捏的神情，不过仍是举手招呼：“木阳，郭青，你俩怎么来了？”
    下楼的那些人也都看到了朱木阳二人，眼睛一起看向他们，其中有一个人眼睛里闪烁了出异样的光芒，只是朱木阳并未看到，他见李毅道打招呼，忙挥手：“来看看你呀？郭青说见见老同学！我也想问问你报到的事。”他特意看了看，李毅道手里提着一个小型布兜，虽然看不清里边，不过看形状应该是那本集邮册，他并没有送出去。
    李毅道忙给郭青打招呼：“郭青，去年你帮我爸爸看病找人还没谢你呢？太客气了！”
    郭青的语气有点冷淡，她挥挥手：“你别客气！刚才听木阳说你来城里了，就顺路过来看看。”
    朱木阳有种预感，二人不应该像同学那么单纯的关系，是不是李毅道不但是委托了自己找郭青，也透过别的渠道试探过呀，这可就有点尴尬。想到这里不由仔细看了一眼这俩人，果然发现都有点不太自然，心里忽然有种泛酸。他说道：“吆，你俩单独联系过呀？”
    “没有！没有！”郭青和李毅道同时否认。但随即郭青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不在县医院工作了。李同学可能不知道！”
    朱木阳忽然发现下楼的七八个人里有一个人并没离开大厅，而是站在距离他们四五米的地方看着他，这一瞥之下他觉得好像是见过这个人，可又一时又想不起来，于是有点客气的对那个人点点头。
    那个人惊喜交加走过来：“你是朱木阳是吧？这位女同学是郭青吧？你俩还记得我吗？我们是同学呢！”
    这句话一下子让朱木阳愣住了：“对不起，对不起，你是？”
    那个人笑了：“你俩肯定忘记我了，我高一在三班，上到十月份就回了张大屯初中，我叫蒲云杰！当时坐在郭青身后呢！”
    朱木阳“啊”了一声，郭青仍然没有什么反应，不过也皱紧了眉头，似乎努力回忆这位同学，李毅道则是往后退了退，他是高二文理分科之后和朱木阳、郭青成为的同学，和这个蒲云杰并没有任何交集。
    朱木阳握住了蒲云杰的手：“云杰，你好！我们俩还一起住过单身宿舍呢！你是参加完期中考试走的，是不是回去考小中专了？”
    蒲云杰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是呀，难得你还记得我！木阳，你在我们高中班里可是知名人士，你成绩那么好！郭青，你当时和徐红坐同桌，我坐在徐宏后边，我同桌是县图书馆的成大方。”
    这么一说郭青也有了印象，忙道歉说道：“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们女生都记性不好！你也是今年毕业回来的？”
    蒲云杰叹口气：“是呀！我在兖州机械工程学校上了四年学，这不是毕业就是失业，刚才我在上边填表，听人家讨论，弄不好就要分配到时风工具厂。木阳，你现在哪儿上班呀？”
    朱木阳慌忙介绍：“我是去年毕业的，现在济南上班！郭青现在在县财政局。”他本想再介绍一下李毅道，看他往后退了几步，也就没说什么。
    “哇！这么厉害呀！咱们高一时就觉得你们肯定有出息，比我强多了！”蒲云杰摇摇头，有点沮丧。不过随即他从郭青和朱木阳亲昵的动作里好像发现了什么，“你俩是不是？是不是？”他并没说谈恋爱这个词，但很显然是这个意思。
    郭青羞得低下了头，这等于是承认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