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江湖

    34
    按照惯例，黑塔和双龙要 “打一架”，赢者先挑学员。他们的比赛也成了学校的盛事，所有学员都会到场，老学员为自己的教练加油助威，新学员等着被挑选。连一向不太出头露面的校长郝威武也要到场，与执日长抗文彬，一个场下一个场上做裁判。
    马丹丹偷偷指给司徒晴看，戴墨镜的就是校长，跟福岚是老乡，都是汶川的。两人的话题还没展开，就被场上的格斗吸引了。
    这是一场货真价实的格斗，激烈程度绝不亚于真正的擂台赛。第一回合结束，两位教练被各自的弟子拉回擂台一角休息放松。黑塔嘴角渗出血，双龙眼眶青了一块。郝威武在题板上写下点数，26：27，黑塔暂时落后。
    马丹丹扭过头，“真打呀。”
    李斌：“可不真打呀，最厉害一次，两位教练歇了半月。”
    抗文彬一声令下，第二回合开始，双龙明显加强进攻。郝威武的小指不住地敲击桌面。第二回合结束，他亮出分数，17：29，双龙优势进一步扩大。
    双龙漱口，吐出一口血水，“黑塔，你不用你的少林拳法，你打不赢我。”
    黑塔扶着腰活动，“我想使，你给我机会嘛。”
    抗文彬走过去，“教练你受伤了？”
    黑塔：“腰上挨一脚，使不出劲儿。”
    抗文彬：“那怎么办呀？”
    黑塔：“使不出劲，咱使诈呀，输了也不寒碜。”
    抗文彬：“什么意思呀？”
    黑塔：“什么意思？使诈你不懂啊，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第三回合开始。双龙连续出拳击中黑塔，黑塔摇摇欲倒。
    双龙停止进攻，“黑塔，要么使你的少林功夫，要么认输，否则我会打伤你的。”
    黑塔弯腰低头，血从嘴里流出。
    抗文彬握住他的手：“教练，还能坚持嘛？”
    黑塔推开他：“来呀，你终于找到机会击倒我了，来。”
    双龙眯起双眼，摇摇头，再度发起进攻，招招不离黑塔腰部。黑塔连遭重击，终于逮住机会，一腿劈中双龙颈部，将其击倒。黑塔靠着围栏，勉强不倒。
    抗文彬跑过来读秒，双龙几次想站起，无奈身体已经不听他指挥，只得认输。黑塔走过来要拉双龙，自己也倒地不起。
    黑塔：“双龙，你真够坏的。”
    双龙：“我不坏，坏人是你，我上当了。”
    黑塔：“上当就对了。”
    双龙：“受伤的是你，吃亏的也是你。”
    黑塔：“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吃亏是福。”
    双龙：“我手下留情，让你取胜，我不服气。”
    黑塔：“那就承让了，今天取胜的应该是你”
    双龙：“不，失败就是失败，没有借口中，败给中国功夫，并不丢人，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打败中国功夫。”
    郝威武：“双龙，你今天没有败给中国功夫，你败给了中国文化。”
    双龙：“中国文化？”
    郝威武：“中国有句古话，兵不厌诈。”
    双龙：“我知道，孙子说的，他是世界上最狡猾的人。”
    郝威武走到台边，“老黑，没事吧。”
    黑塔：“又被双龙踢到腰了，他可真坏，专往我腰上踢。”
    郝威武：“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呀？”
    黑塔：“不用，双龙还惦记着挑人呢，赶紧吧，要不他整宿睡不着觉。”
    双龙：“我睡的着吃得香。”
    郝威武：“那就按规矩办，让黑塔先挑人了。”
    双龙：“行，应该让他挑，我知道他会挑谁，二头牛，君子不夺人之美、之爱，我赢了我也不挑牛，我会把牛留给他。”
    郝威武：“不挑牛你挑谁呀？羊还是马？”
    双龙摇头：“我挑司徒，如果我没有看错，她会成为最优秀的保镖。”
    郝威武：“言之过早吧。”
    双龙：“不早了，我最担心你制订的七天训练会把她挡在门外，那样的话，我会去求她，她来了，太好了，请你把她交给我，我一定尽我所有的力，把她培养成最优秀的保镖。”
    郝威武：“可以，你还可以再挑一人。”
    双龙：“有她就够了，其他人无所谓。”
    郝威武：“那就把小羊和大个儿给你，马丹丹派给黑塔，只有两名女学员，一人一个，有点竞争好。”
    双龙：“大个儿我没把握，小羊的素质也不错，他也可以成为一名同样优秀的保镖，但他这里太复杂，太多想法。”指着胸口。
    郝威武点点头，转头示意抗文彬集合学员。
    黑塔先挑了牛大壮，二壮非要跟着。
    双龙大度地挥着手，“让他去吧，我不会跟夺人之爱。”
    抗文彬：“那这样，双龙教练，你挑吧，一起挑两人。”
    黑塔：“我没意见。”
    双龙：“黑塔，你挑走了两头牛，我已经没得挑了，我不能把两个女学员都挑在我这边，这样竞争不激烈，所以，我只能挑一名女学员，两名男学员，小羊、大个儿已自动归我了。”
    抗文彬：“那就请双龙教练从两位女学员中挑选一位吧。”
    双龙：“我挑司徒晴。”
    马丹丹一听，“啊”地一声，引得众人一起看她。
    马丹丹：“报告值日长，报告两位教练，我有话要说。”
    抗文彬：“你说。”
    马丹丹：“教练可以挑学员，学员能不能挑教练？”
    抗文彬目视黑塔、双龙，转过头，“可以，这是双向选择。”
    马丹丹拉着司徒晴走到中间，“我们俩商量好了，司徒晴要跟着黑塔教练学习少林功夫，我想跟着双龙教练学综合格斗。”
    双龙脸色大变。
    抗文彬：“司徒，这是你的选择嘛？”
    双龙紧张地等着她的回答。
    司徒晴犹豫着，“是，我跟着黑塔教练学习少林功夫。”
    抗文彬：“双龙教练，你看这样行不行？马丹丹跟你，司徒晴跟黑塔教练。”
    双龙：“很好，我很满意。”拔腿就走。
    手下学员跟着离开。马丹丹与司徒晴击掌庆贺，小跑着追上去。
    司徒晴望着双龙背影，若有所思。
    黑塔走过来，“双龙教练本来很看好你，找个机会跟他解释一下吧。”
    司徒晴点点头，跟着黑塔离开。
    周末，司徒晴回了趟池大妈家的小院。小辫子高兴坏了，围着她又是蹦又是跳，问了东又问西。不过，最高兴的还不是她，是池大妈。司徒晴离开的这一礼拜，她思前想后，越想越觉着找到最好的儿媳妇，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撮合她跟儿子的事。当天晚上，很上心地炒了几样的拿手菜招待司徒晴，当然小辫子肯定作陪，又约好明天带司徒晴和小辫子去个好地方。司徒晴虽然想不到她要带她们去什么地方，但一定与池瑞有关，有心推辞，又觉着不太合适，就答应了。
    果然，第二天，池大妈把她们带到了池瑞自己的房子。池瑞去国外出差了。这是一个非常高档的社区，位置交通环境都属一流，房价当然也会是一流的。池大妈告诉她们，这里住着的都是些中关村的有钱人。
    池瑞的房子是四室一厅双卫的格局，超过了二百平。池大妈领着她们各处参观。小辫子情不自禁发出概叹，胡子叔叔一个人住不害怕嘛。池大妈说，“害怕怎么办啊，就一人，叫我来，我不来，还是住平房舒坦。”口气带着的自豪劲儿快把大房子充满了。小辫子脑瓜灵嘴巴甜，“奶奶你还舍不得我和阿姨呢。”逗得池大妈乐开了花。
    只有一个房间锁着，没让她们参观。池大妈说那是池瑞编程序工作的地儿，怕被人偷走他的程序，连她这当妈的要进都不让进。小辫子被墙上挂着的各式各样的熊猫装饰吸引，一个一个追着看，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妙，熊猫的眼睛会转。池大妈递给她饮料，“这你就不懂了，这是高科技。” 司徒晴心里忽悠一下，她们的一言一行或许都在池瑞的监视之下。
    没错，此时此刻，在美国的一间高档酒店的客房里，池瑞正通过电脑观察着一切，尤其是司徒晴的一举一动，直到三人离开，他才把电脑合上，站了起来，走进卫生间。
    负重越野跑是每天雷打不动的项目。小羊与司徒晴、二牛商量，无论如何都要拿回第一。四个人相互鼓励，第一批冲上山顶。李斌等老学员跟着冲上来。小羊很得意，快步上前准备领第一的号牌。黑塔只是微笑，没有给他。李斌等老学员有意无意地解开上衣，露出绑在腰间的沙袋。
    小羊当即明白了，号牌都没领，掉头向山下跑去。这件事让他很受伤，中午都没在食堂吃饭，抓两馅饼就回了宿舍。
    司徒晴也感觉十分别扭，加上双龙对她的误会，下午在与抗文彬对抗训练中，不觉把情绪带来出来，一阵激烈的攻击竟让抗文彬疲于防守。正在教二牛兄弟的黑塔看在眼里，及时叫停他们。抗文彬不服气，约好打一场比赛。她一口答应。
    当然，别扭的还有马丹丹。双龙赤膊上阵，亲自训练她。她的拳头不断击中他，他一点都不在乎，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 “来呀来呀。”
    李斌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还是头一回见这个美国大兵如此疯狂，暗中替马丹丹担心，别说她，换成一个男学员也够受的。双龙发现他们偷懒，大声喝斥，罚他们每人做一千个俯卧撑。
    马丹丹慢慢冷静下来，瞅准机会，一记上勾拳击中双龙的下巴。双龙应声倒地。她弯腰扶他，被他顺势一带，重重地掀翻在地。
    “记住，这就是战场，不是操场，永远记住。”
    司徒晴结束训练早，洗过澡换了衣服，坐在桌前吹干头发。马丹丹一身泥巴回来了，鞋都没穿，脱在门外了，只穿着袜子，进门就喊累死了。
    司徒晴：“别往里走了，直接进卫生间。”
    马丹丹进卫生间，一会儿又探头出来，“司徒，你帮我把门口的鞋拿进来。”
    司徒晴答应着，开门把脏得不成样子的鞋拿进来，递给马丹丹。
    马丹丹：“司徒，我怎么觉着比在部队还练得苦呀。”
    司徒晴：“有那严重？”
    马丹丹：“你是不知道，你看着双龙五大汗粗的，小心眼，他嗔着咱们俩换教练，拿我撒扒子呢，往死练我，李斌他们都看不过去了，说从没见过这么练人的，司徒，要不咱俩换过来吧，我英语也不学了，我学什么呀，一句英语都不说，就会，来呀来呀。”
    司徒晴：“你自己扛着吧，这回我帮不了你。”
    马丹丹：“司徒，你说这美国人还真是，怎么这么小心眼呀。”
    司徒晴，“你赶紧洗吧，别感冒了。”
    马丹丹关上门洗澡。
    司徒晴其实也在想，找双龙解释一下，化解之间的误会。但现在看来，没有合适的机会。
    马丹丹裹着浴巾出来，直接躺在床上，“你们这几天练什么呀？”
    司徒晴：“综合格斗。”
    马丹丹：“我听说黑塔把他家传的拳法传给二牛他们哥俩了。”
    司徒晴点点头。
    马丹丹：“你乍不说呀，还是黑塔不教你呀。”
    司徒晴一笑：“我也不知道，教什么我学什么。”
    马丹丹：“你就是好说话，好说话不见得是好事，比如，这次换教练，怎么弄成这样呢。”
    司徒晴：“别想那么多了，换衣服，吃饭去。”
    马丹丹：“我不去了，你帮我带回来吧。”
    司徒晴答应着，出了宿舍。在楼下遇见了小羊。实际上小羊是在等她。她看他一眼，抿嘴一乐，向食堂走去。
    小羊跟在后面：“还好意思笑，人家都把我当猴耍，你也看我笑话。”
    司徒晴：“”如果不想被人耍，就要擦亮眼睛、开动脑筋。
    小羊紧走几步，“我就想明白一件事，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却不告诉我？”
    司徒晴：“我告诉你我并不知道，你信嘛？”
    小羊：“我信，只要你亲口跟我说。”
    司徒晴一笑：“我不知道。”
    小羊：“还有，我还要问你一件事儿，周末你是不是回去了？”
    司徒晴：“是。”
    小羊：“池大妈是不是带你去看程序哥的大HOUSE了？”
    司徒晴突然停下，“你又跟踪我？”
    小羊：“我猜的，完全是猜的，周末我宿舍门都没出，饭都是大个儿给我打回来的。”
    司徒晴看他一眼，快步向前走。
    小羊：“司徒，我跟你说，在程序哥眼里，你就是一段程序。”
    司徒晴不理他，走进食堂。
    黑塔来办公室找郝威武，聊起双龙误会司徒晴，郝威武提出由他找双龙聊一下，把事情解释过去。黑塔认为不妥，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还得司徒去解释清楚为好，而且还得机会得当、方式得当，别弄巧成拙，小事变大事。听黑塔这么说，他也就同意了，又问了司徒晴的训练情况。
    黑塔：“我正为这事犯愁呢，犯愁怎么教她，以她现在的水平，能跟小抗对打不落下风，你说我教她什么？我总不能像教大壮二壮他们一样，教她一套拳法，我看出来了，她本身就有传统武术的功底。”
    郝威武：“她练的什么呀？”
    黑塔：“没看出来。”
    郝威武想起一事，“你真舍得把你的拳法传给大壮二壮？”
    黑塔：“那怎么着呀，女儿不学，我不能让这套拳法在我手上失传吧，这两孩子悟性高，是学这套拳法的材料。”
    郝威武：“那就找个机会，举行个拜师仪式，让他们正式拜在你门下。”
    黑塔：“仪式不仪式的，无关紧要。”
    郝威武：“那不行，得让这俩小子懂得珍惜，知道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