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是深圳一个贼

第20章


他说:“师爷,咱们拦辆车回家吧。”    
  韦一平说:“我这病坐不得车。”    
  乔小七说:“那我背您。”说罢,将韦一平背到身上。    
  俗话说:千里提灯草,也有千斤重。何况背着人。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这个老头看似弱不禁风,其实沉得要命。不一会儿,脸上的汗就下来了。乔小七咬紧牙关支撑着,故意装出轻松的样子,路上还直安慰韦一平。    
  走到彩田路,刚好碰到一个骑单车的同事;乔小七放下韦一平,说:“我借辆单车,推您慢慢回家吧。” 韦一平点点头。    
  这个同事是新安酒家掌勺的胖师傅,有亲戚在西德,回国探亲时没送别的,就送他一辆单车,特轻便,平时看得像宝贝一般,谁也不借。这会儿见有病人,又是乔小七向他借,勉强答应了。将车交给乔小七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惟恐给他弄坏。    
  借了车,把韦一平载上,慢慢往前推。往岗厦西有两条路,一条比较近,但是道路凹凸不平,还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另一条比较远,却是新修的水泥路。为了怕韦一平颠簸,乔小七特意选了那条较远的路。    
  折腾了半夜,两个人才到家。一进家门,乔小七就变成了软脚虾,脸色涨红,汗水直淌,贴着墙根动弹不了了。再看韦一平,病全好了,腿也不软了,胸口也不痛了,比小伙子都精神。    
  何守义早备好酒菜等他们,一见韦一平就问:“怎么样,还满意吗?”    
  韦一平笑着说:“是块好料。”此时,乔小七再笨也明白,这是在故意折腾他;换句好听的话,就是在考验他。    
  韦一平仿佛明白他的心思,安慰他说:“别怕,不是白折腾你。”吩咐道:“给我拿十只鸡蛋。”    
  拿来鸡蛋,韦一平往天井一站,动作变得无比轻灵。他刷地一抖膀臂,那鸡蛋犹如箭矢冲向天空,然后像流星般疾速坠落;说是迟那是快,韦一平两手如风摆荷叶,刷刷一抓,将坠落的鸡蛋一一夹到十指之间,快得犹如舞台上的魔术师。    
  乔小七心中一阵激动,知道这是要传他师门绝技了,顿时忘记了所有的疲劳。自从那天小师妹露了一手之后,他就盼望这一天。    
  只听师父何守义说:“小七,我虽然教你练功,却并未叫你行拜师礼,你知道缘故吗?”他面色一整,道出原因。    
  却原来他这一门属江湖上的“义盗派”,介于正邪两派之间,专取不义之财,济世救人。这一门最有代表性的人物,就是民国时期的“燕子李三”,当年他曾大闹北京城,皇宫内院来去自如,手铐脚镣锁不住他,恨得一干军阀牙根发痒。后来李三被朋友出卖,才被捕入狱,拉到菜市口斩首示众。    
  由于这一门修的是“盗术”,所以收徒甚严,规定每个师父最多收三个徒弟。反复考察其德行,才能行拜师礼。惟恐误收匪类,坏了名声。    
  到了何守义这一代,更是律人律己甚严;因为他“抗过美”,“援过朝”,思想境界自然高人一等。(那时候的人确也如此,尽管生活贫困,作奸犯科的却少)。所以,信奉“盛世则隐”的门规,从不轻取一砖一瓦。    
  何守义一字一句说出来历,乔小七听了顿时醒悟。他早就猜想师父不是一般人,想不到有这么深的渊源。他对何守义“盛世则隐”的观点非常赞同。所谓“有所为有所不为”,师父这般本事,却甘于过平常生活,由不得他不佩服。    
  师爷韦一平在宝安县住了三五天,便告辞而去;乔小七正式拜师,开始学习本门秘修“盗术”。既然是秘修,就不能让外人知晓,所以一般选择半夜授功。    
  为了方便起见,何守义干脆叫徒弟搬到家里住,在客厅里打地铺。他没有看错人,乔小七果然是个奇才,悟性特高,一点就透,不到半年,便已登堂入室。    
  常言道,一入江湖愁似海。既入江湖,它就不会让你过消停日子。即便在风平浪静之下,也隐藏着万般险恶。    
  半年之后,乔小七就领教了江湖的险恶。    
  那是八月份的一个午夜,师徒二人正在月光下切磋技艺,突听墙外隐约传来劈啪声,仿佛有人放鞭炮。    
  当时乔小七没在意;师父却脸色突变,竖起耳朵,足足听了有两、三分钟。他对乔小七说:“你先睡吧,我到街上买包烟。”说罢打开宅门,急匆匆走了出去。    
  乔小七觉得奇怪,半夜买什么烟,肯定有事瞒着我?但他没往坏处想,自己又踢了踢腿,见师父还没回来,便冲凉回屋睡觉。    
  大约是在凌晨时分,乔小七被尿憋醒;上厕所路过师父房门,隐约听到里面传出抽泣声。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侧耳趴在门板上;房内果然有人哭啼;乔小七顿时起了好奇心,推门而进。    
  只见灯罩半掩之下,师父跪在床前,手里捧着一件东西,正在低声细语。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扑鼻而来。    
  听到门响,何守义警觉地站起身,将手中的东西一藏;他见是乔小七,似乎松了口气,示意他到跟前来。    
  床上躺着一个人,面色蜡黄,已经停止呼吸。此人正是师爷韦一平。    
  乔小七一见大惊,半年前他还……,这会儿怎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在腿上掐了一把,确信这不是梦。    
  真的不是梦。听到墙外的劈啪声,何守义就觉得不妙;他是打过仗的,知道这是枪响。    
  半年前韦一平和他说过,他去广州访一位老朋友,此次去可能凶多吉少。    
  掐指一算,韦一平该回来了。所以听到枪响,何守义就担起心来,因为枪响的方位,正好是他们约定见面的地方。    
  何守义果然没有猜错。当他赶过去时,韦一平胸脯上一滩血,已经昏迷;子弹穿胸而过,眼看着就要断气。    
  情急之下,何守义撕开衬衫,帮他包扎伤口,背回家中。    
  他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一激动,也没考虑后果;只是怕有人跟踪,沿途绕了几个弯,确信后面没尾巴,才回到家。    
  韦一平的死与一颗钻石有关。他名义上是珠宝鉴定专家,实际上是珠宝大盗,一生以搜罗天下名钻为乐。    
  香港人可能知道这样一件事:1976年圣诞期间,在浅水湾一座豪宅里,曾经发生过一起离奇的“珠宝失窃案”,豪宅主人家传的名钻“天湖之眼”不翼而飞,至今都是个谜。    
  这座豪宅的主人是个银行家,当时正在举行私人舞会,招待的都是香港商界的头面人物;为了助兴,他特地将“天湖之眼”从保险库取出来展示。    
  这是一颗极为名贵的蓝色钻石,重30.2克拉,是从世界十大名钻之一“法国蓝宝”身上分割下来的。    
  为了这颗钻石,银行家特地从国外订制了一个精巧的展柜。这个展柜看上去很一般,水晶面罩配大理石底座,实际上里面机关重重,有万千肉眼看不见的红外线密织成网,保护着钻石。一旦触碰到这张网,展柜的自动报警系统就会响起,同时摆放钻石的托盘沉入大理石底座,然后被严密封存起来。除非有特制的密码钥匙,否则任何人休想打开。    
  银行家认为这套系统万无一失,再加上从银行调来二十名守金库的保安,可以说安全系数相当高。    
  这场舞会也举办得相当成功,几乎所有贵宾都如约而至。大家都想一睹“天湖之眼”的风采。    
  为了这场舞会,银行家还特意搭了个小巧的舞台,装饰得雅致华丽。当舞会进行到午夜时分,迎来全场的高潮;伴着激昂的小号声,舞台上的幕布缓缓拉开,一位身穿薄纱晚礼服,头戴桂冠的美丽少女出现在台上。    
  她边歌边舞,手中权杖一挥,一位高大健硕的美男走向舞台中央,手里推着特制的展车;展车上罩着白色天鹅绒,显得庄重而神秘。    
  此时,宾客们自动安静下来,知道期待已久的时刻到了。    
  果然,当大家的目光集中在舞台中央的时候,银行家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他面带微笑,轻轻扯下罩在小车上的白色天鹅绒,揭开这件宝物的神秘面具。    
  “天湖之眼”的确不同凡响。当它呈现在大家面前时,几乎掩盖了所有的光芒,就连星辉都似乎黯然失色。众宾客都是有见识的人,在宝石面前流连、逡巡,发出由衷的赞叹。    
  就在这时,音乐声骤起,将舞会推向另一个高潮;激昂的小号变成轻快的华尔兹,一个印度人打扮的魔术师登台亮相;他将手中的魔杖一挥,刹那间变成五颜六色的彩绸,再一挥,又变成一群洁白的鸽子,在大厅里纷飞。    
  宾客的视线立刻被魔术师吸引过去,以为这是舞会主人安排的插曲,心中直夸主人想得周到;主人呢,因为从未安排过这个节目而纳闷,但他没有往坏处想,以为这是朋友投其所好,送来的一份厚礼,报以优雅的掌声。    
  魔术师深深鞠了一躬,开始了他的表演。只见他抓住一只鸽子,放在一位女宾手里,吹了口气,那鸽子突然消失不见;然后呼哨一声,鸽子嘴里衔着一串珍珠项链飞到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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