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是深圳一个贼

第23章


    
  可惜的是,在烛光的对面,映照的是一张毫无感觉的脸。脸上面有两只眼睛,毫无表情地注视着我;脸上面有一张嘴巴,毫无表情地呷着78年份的XO。    
  这张脸的主人当然是豆子。如果是小赖,我早打得他满地找牙。    
  从七爷房里一出来,豆子就拽住我,将我拽上车,然后一路狂奔,来到“了了聊”吧。    
  从人家晚上开门营业,一直到11点,三个小时,她没有说一句话。就是这样,看着我喝酒。好像我是下酒菜。    
  “了了聊”的环境挺别致,设计得宛如一个浪漫的仲夏梦,轻柔的小夜曲像森林里吹来的微风,爽得使人发酥;四下里烛火一片,似有千百只萤火虫窃窃私语;尤其是情侣座上的秋千椅,两根粗麻绳吊一块木板,既便宜又实用,荡呀荡,荡得头晕。    
  你还不能说这玩意糊弄人,不然行家会笑话你没品位。要的就是这个调调。    
  豆子看着我喝酒,一喝就是仨钟头。她不吭声,我不能不吭,不然人家以为是俩酒鬼。于是我就滔滔不绝发表演说。    
  根据多年的情场经验,我知道对面这个女孩患了什么病——她得了“吃醋综合症”,吃阿飘的“飞醋”。    
  干嘛爱她不爱我,我比她差吗?这是女孩子的普遍心理。如果你真的追她,那就上当了,她肯定不理你。    
  被人追是一回事,人家不追又是一回事。这就是女人。    
  给足她面子,让她以为是天上的仙女,摆出个“想追不敢追,追也追不着”的架式,等过了这个劲,就没事了。    
  于是我假装不懂她的心,口若悬河,给她讲我也说不上信的真理。老谋深算地敷衍她,让她以为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心里一激动出家算了。    
  其实,这番话与其说是开导豆子,不如说是开导自己。因为讲着讲着,我自己心里倍感激动。在这之前,我脑子里全是七爷的悲苦故事,并由此联想到一个诗人的堕落,联想到葳葳的死,感慨万千。“命也夫!”唏嘘不已。    
  人心向善,没有谁生而为贼,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七爷呵,当贼王是你的命,失去亲人和朋友也是命。当时我真想脱口而出。但是,话到嘴边又活生生吞进肚里。多言惹祸,明哲保身。身为中国人,还能不懂这道理?    
  所以,无从发泄之际,豆子给了我一个表现的舞台,就一口气讲了仨小时。    
  “讲完啦?”豆子甩出一句话。我点点头。    
  她站起来就走,我赶紧就追。不过,刚站起来,被侍应生拦住。    
  “先生。”他面无表情地叫道,似乎在提醒什么。    
  “干吗?”我有点莫名其妙。    
  “580块,谢谢。”他礼貌地看看菜单。    
  对了,忘了这个岔儿,光消费没付账。这些哥们穿着大领结白衬衫,静静的站在暗处,给人的感觉彬彬有礼,想不到是酒吧“暗探”。    
  我迅速从大皮夹子里抽出六张一百的,往菜单上一扔,夺路而走。“欢迎下次光临!”侍应生的声音不温不火。    
  赶到停车场,豆子已驶出两米多远,我连叫两声:“等等,等等。”她耳朵里却像堵了软木塞,好在我腿脚利索,使出一招叫“八步赶蝉”,噌地蹿进她的敞蓬车。    
  豆子一踩油门,敞蓬跑车以“航天速度”驶出酒吧街,风吹得衣缺哗啦哗啦响。她脸上依旧木然,像戴了人皮面具,长发随风飘扬,犹如黑夜中的披风。    
  看来这小妮子今晚上不对劲,该不是她当真了吧?有点玄。一路上,我胡思乱想。    
  正在胡思乱想,豆子的车嘎地停在路边。她一把抱住我,将头扎进我怀里。“亲亲我。”她说。声音沙哑。    
  听了她的话,我的心有些慌乱,下意识撤撤身子。“你…你好烫。”我说。    
  “躲吧你!躲!”豆子突然激动起来:“我身上有屎?!”她疯狂地抓住我的衣领,眼睛空朦一片。“我的心好痛。”她说:“我的心叫你搅碎了!”她说。扑到我怀中嚎啕大哭,拳头不住点地往我身上招呼。    
  在这一瞬间,天也塌了,地也陷了,我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了。本来我就是个情绪化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在那个晚上,我吻了豆子。    
  她的嘴唇很烫,就像一轮燃烧的太阳,野香裹着清香,将我从水里拖到火里,从地狱送到天堂。    
  她的舌尖很灵巧,就像伶俐的小猎人,围剿我,吞噬我,将我轻轻含在嘴里,又故意让我逃脱。    
  豆子激起了我内心潜藏的欲望,让我不顾一切地堕落,让我疯狂让我痴迷。    
  让我将整个宇宙压在身下,拼命地碾压她揉捏她。    
  让我把她尖挺的小乳房当成温暖的家,将她当成家中温顺的小黑奴,任意撕咬她蹂躏她羞辱她。    
  在那一瞬间,她就是我的一切,是我水中的水,火中的火,是我为之献身的一切的源。    
  那天晚上,幸亏我和豆子都喝多了,吻着吻着,沉沉睡去,不然无法收场。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相继醒来,露水沾湿了豆子的发绺和睫毛,沾湿了我美好的梦。直到此时,我才发现,其实我们已经离家很近,就在上坡的拐角,芭蕉树下……    
  一连几天,豆子都沉浸在幸福中。她就像从娘胎里走出来的另一个姑娘,在家里再也听不到她大呼小叫。    
  日本木屐换成了软底鞋;平时走路低着头,说话小声细语;吃饭的时候悄没声息,还帮何姐端盘子刷碗。    
  七爷惊异地望着女儿的变化,悄声问何姐:“豆子是不是病啦?”    
  何姐白了他一眼,嗔道:“吃你的饭,瞎操心!”她疼爱地看着豆子,笑了。    
  豆子的开心成了我的地狱。一连几天,我都后悔自己的孟浪;不该是这样?怎么成了这个结局?我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以前自诩为情场什么什么,现在只有惭愧的份儿。    
  豆子在身边的时候,我是强装笑颜;她一离开,我就唉声叹气,愁云满面。    
  这一切豆子都没察觉。一有空闲,她就找借口,腻在我身边。比如说,她会拖着我陪她逛商场买衣服,一件一件在我跟前试穿。(以前这都是阿飘的活儿)如果不去的话,可就了不得了。她噘着嘴,拽着你的胳膊耍赖;搂着你的脖子,亲哥哥好哥哥哀求你,直到你举手投降为止。    
  尤其邪乎的是,那段时间不能给她开玩笑。有一次,大家在客厅聊天,也不知是谁骗她,豆子,门口有个帅哥找你,抱着一筐玫瑰花,跪在门口不起来。    
  她听了,吓得花容失色;哭丧着脸说:“有没搞错,我…我早给他说不喜欢他。”她偷偷瞧我的脸色。    
  我假装没听见,大声和别人说笑,走到大厅的另一头。    
  见我没有注意她,豆子暗暗松了口气,一闪身溜出客厅,往门口狂奔。回来后,笑着对骗她的那哥们说:“过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豆子的模样像张曼玉,笑起来妩媚杀人;她一笑,那哥们就晕了,糊里糊涂跟她上了楼。一分钟后,那哥们原路返回,两眼乌黑,成了熊猫。    
  形势发展到这种地步,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和豆子之间的事情,传来传去传到七爷耳朵眼里。    
  当爹的都想给女儿找个好归宿。这是一针见血的真理。    
  对于我,他算是比较满意。    
  这不单单因为我是他徒弟,是他的衣钵传人,还因为我的痴情。    
  当年在北京城,他把我的情况摸个底儿掉,知道一个至情至性的男人,就是坏也坏不到蛇窝里去。    
  尤其是跟他的这段日子,伪装得特别清纯;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守身如玉。    
  从来不在外面流连,更别说到风月场所游逛。    
  盗也有道。真正的偷林高手,也讲究职业道德,有“三律四戒”,严着呢;比组织部门考察干部都严。看的是人品,重的是德行。从来照章办事,不搞歪门邪道。    
  要不,为什么乔大羽出手那么阔绰,请七爷帮他做一场“秀”,他都不干呢?    
  说到乔大羽,乔大羽还真到了。他成了七爷的贴身膏药。自从那天在凤凰山顶被七爷搅了豪宴,他就三天两头往蛇口跑,每次在七爷房间一坐半天,撵都撵不走。    
  他说话特别有艺术性,天南地北胡侃,也不提正经事,中午吃饭时间一到,主动端盘子拿碗,比豆子还勤快。    
  七爷最头痛的就是这件事,但又不好发火,只得陪着他喝茶。    
  有一天,七爷实在忍不住了,说:“大羽,你到底搞乜事?”乔大羽不紧不慢地回答:“您是我长辈,以前小的做生意忙,没好好尽孝道,现在补上。”    
  接着眼圈一红:“我的企业马上就倒,叫公安捂进局子,就是想伺候您老人家也难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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