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是深圳一个贼

第22章


接着把胖师傅的话转述了一遍。    
  何守义沉默了半晌,道:“如果我有不测,照顾好你师妹。”说罢,推起单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晚上,何守义将女儿燕儿和徒弟乔小七叫到一处,平静地说:“我明天出差,可能很久才回来,照顾好家。”说完,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乔小七。    
  乔小七预感到事情不妙,刚想说话,被何守义拦住,对燕儿说:“爸不在家,多听师哥的话。”    
  燕儿莫名其妙,笑笑说:“婆婆爸,别唠叨了,又不是下南洋不回来。”    
  何守义疼爱地摸摸她的脑袋,说:“回屋做作业吧。”然后,自顾回他房间。    
  等燕儿走了,乔小七跟到师父房里,问道:“师父,您去哪儿?”    
  何守义没说话,从口袋中摸出一张字条递给乔小七。    
  乔小七满怀狐疑,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个猩红大字:“明天午时送货到鹰嘴山顶否则杀你全家”落款是“知名不具”。乔小七看了,心别别跳,那没“逗”没“点”的猩红大字,就像一条长蛇缠上他的脖子,使他好半天透不过气。    
  过了一会儿,乔小七返过劲来,一股豪气从心中升起,他决然道:“师父,我和您一起去,师爷的仇还没报呢。”    
  何守义摇摇头,道:“这张字条是在我自己口袋里发现的。”他的眉头紧锁。    
  却原来何守义骑车上班,途中觉得肚饿,便停在一个小商店买了几块老婆饼,掏钱的时候发现这张字条。以他的能耐,竟然不知道字条是什么时候放的,更不知道是什么人放的,可见这敌人有多么可怕。    
  何守义道:“我倒是不怕他对付我,怕的是他对燕儿下毒手。”接着他的语气轻松起来:“不怕不怕,杜飞飞想要的是钻石,我给他就是。”    
  第二天一早,何守义怀里揣着一把尖刀离开家,前往鹰嘴山。    
  鹰嘴山在南山半岛南端,丛林密布,地势险峻,犹如鹰嘴。山下就是著名的南山炮台,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重创英军的地方。    
  尽管何守义千叮咛万嘱咐,乔小七还是尾随而去,他怕自己应付不来,还悄悄约了乔大力,只说师父有难,请他助一臂之力。    
  “鹰嘴山,险过上南天;山顶接白云,脚下是险滩。”这是记录在深圳史书上的民谣。当年英军之所以攻不下炮台,就是依靠这天堑屏障。好在这里有过驻军,曾开辟一条小路直通山顶,尽管年久失修,爬上去还是省许多力气。    
  何守义练过功夫,行走如飞;乔小七脚下也不弱,紧随其后;但终因拖着乔大力,动作慢了许多。    
  他一路上直催乔大力:“快!快!”    
  乔大力道:“你总不能叫我把腿卸下来当翅膀飞上山。”    
  乔小七没办法,只得走一程,等他一会儿。这样,不知不觉就与师父拉开了距离。    
  其实,乔大力也是从小走惯了山路,脚程并不慢,只是乔小七着急,再加上专门练过脚力,所以就快一些。    
  走着走着,乔小七觉得不对劲儿,总感到旁边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他四处观察了一下,除了身边茂密的树丛,就是已走过的弯弯山路,四下里静悄无人,就连乔大力也失去踪迹。奇怪的是刚才还看到他努力攀缘的身影。    
  他去哪里了呢?正在诧异间,只听唿哨一声,从树丛中如箭矢般射出一条黑影,然后只听脑门一声闷响,眼前一黑就失去知觉。恍恍中他看到黑影像弹丸一般,穿向树丛的另一端……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小七从昏迷中醒来。只见乔大力将自己抱在怀里,正在掐人中穴,脑袋像裂开一般的痛。    
  乔小七心里惦记着师父,勉强挣扎起来,继续往山顶爬。    
  山风越来越凉,天越来越暗,等二人快爬到山顶之时,夕阳已隐没在松涛林海之中,模模糊糊看到两个人影在悬崖边激斗,时分时合,然后就听一声怒吼,两个人影缠到一处,向崖下坠落……    
  等乔小七、乔大力赶到崖上,只剩一只皮鞋遗落在崖边,鞋里余温尚存。    
  乔小七手里捧着皮鞋,认识那是师父何守义的;昨天晚上,他还给这只鞋擦油上光,想不到今天已是鞋在人亡。    
  乔小七趴在悬崖边,望着底下苍茫的大海,已是痴了。难道“天湖之眼”也和它的母体一样是“厄运之钻”,凡是沾上它的人,都要在鬼门关走一遭?    
  再说乔大力,看到此时此景,几疑在梦中。乔小七被击昏倒之前,他头上先行挨了一棒子,被拖到树丛中;等他醒转过来,发现乔小七瘫在石阶上。    
  他顾不得自身的伤痛,赶紧施救,想不到救了这个耽误了那个,何守义竟出了事。    
  虽然他不知何守义为何和人争斗,但他们毕竟是多年的朋友。看到朋友在眼皮底下跌下悬崖,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前后只差一步呵!他懊恼得捶胸顿足,就像一匹受伤的狼,迎着远方的夕阳发出凄厉的号叫……    
  报仇,我要报仇!这是有过同样遭遇的人共同的想法。乔小七也不例外,他浑身颤抖,拳头捏得发白。    
  师爷韦一平的死,带给他的是忧伤;师父何守义的死,激起了他内心的怒火。    
  如果此时仇人在身边的话,他会将他撕成千片万片。    
  然而,仇人何在?与师父何守义一起跌下山崖的人,是不是杜飞飞?这一切,又是谜团中的谜团。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何守义是死是活,尚无法定论。他真的葬身大海了吗?也许,这永远是个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中国人最朴素的真理。    
  在这一年,乔小七的生活发生很多变化,他越来越成熟了。因为他不得不成熟。就在何守义跌落悬崖的第三天,宝安县公安局接到一个神秘人物的举报,从何守义家的葡萄架下挖出了韦一平的尸体。    
  至于这个神秘人物是谁,没有任何人知道,因为他只不过写了一封匿名信。    
  乔小七后来查过,就连匿名信都是用报纸上的字拼贴而成的。对此,他也不再深究;当时的环境就是如此,儿子出卖父亲,妻子出卖丈夫,到处都是耳朵和眼睛。    
  经过审查之后,何守义被定性为“畏罪潜逃的特务分子”,燕儿成了“特务家属”,乔小七、乔大力二人成了“特务嫌疑”。在监狱里关了六个月后,被押回原籍进行劳动改造。    
  可怜的燕儿原本是个纯朴善良的孩子,乍遇变故,差一点疯掉;后来无法生活,干脆利用自己一技之长,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最后和火车站的四个流浪女孩联手,成为专偷珠宝店的“五朵金花”。她把所有的不幸,和一肚子怨气,都归结到珠宝身上。    
  乔大力是个直性子,爱钻牛角尖,总觉得自己冤枉。我好好的买自己的野药,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就成““特嫌”?天下哪有这理儿。他终日嘀咕,借酒消愁,郁郁而终。临死前,他拉着乔小七的手说:“七叔,我冤哪!”就这样呢喃着,渐渐停止了呼吸。    
  最惨的还是乔小七,听说何守义被定性为“特务”,自己成了“特嫌”,吓懵了,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出来: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何守义;怎么认识的;与他是什么关系;韦一平为什么来大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等等。事无巨细,一股脑全交代了。可笑的是,他这样做,不但不能洗清自己的罪名,反倒被认为是狡辩,挨了一顿又一顿毒打,非要他交代是怎样从事特务活动的。就这样,他的一条手臂被打残,做了截肢手术。    
  乔大力死后,乔小七懊恼无比。他觉得自己一生最不可原谅的,就是将乔大力拖到这趟子浑水里头。乔大力死后,他再也无法面对他的家人,于是在一个星夜悄悄出逃,历尽磨难,成为闻名江湖的江洋大盗。                                   
第九章  深圳的贼干了一件大活      
  人生无常,瞬息万变,充满了不确定。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将发生什么。    
  在人生的旅途上,谁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这还真是千古之谜。伟大的释迦牟尼佛,他放弃了尊贵的王子身份,在菩提树下打坐七七四十九天,试图参透世界的真谛,最终悟出一个“空”字。道家的老子,他骑青牛过涵关,留下道德三千言,留下的是“无为”二字。还有就是孔夫子,面对自己的困顿,所发出的一声叹息,那是“命也夫!”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生而为贵人,那是你的命;赌钱输钱,做生意赔本,那是活该。    
  既然是“命”,世界就没有什么可烦忧的;命里注定一场“空”,永恒才是快乐老家。    
  所以有为不如“无为”,随遇而安,享受人生。    
  2001年夏季的一个夜晚,在蛇口最大的清吧“了了聊”,我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抑扬顿挫之间,烛光摇曳,似乎心有所感。如果它有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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