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家一脸笑意地上前向梅若彤行礼,梅若彤忙虚扶了他一把说:
“您老年纪大了,不必如此多礼。”
林管家便垂了手,笑呵呵地说:
“多谢县主体恤,这几天府里出了些事,可否由老奴陪着您去见见老太太?”
夜已深,林管家这样经年的老人却主动提出去夜扰老太太,可见家里一定是发生了极其重要的事情。
梅若彤自然是答应下来,让下人们先送林庭芳回去休息,由青竹和廖勇陪着她与林管家一起往福寿堂走去。
垂花门口,林辰晧和梅臻阳刚从张姨娘的住处探望大老爷出来,抬头就看到了灯影深处的梅若彤。
院子里打扫得干净整洁,可树梢枝头都还挂着零星的冰雪。
灯笼的昏黄光晕里,消瘦了的梅若彤正与林管家边走边低声交谈,略显憔悴的模糊面容刺得林辰晧顿了顿才又重新换上一口气。
也就几个月的时间,林辰晧却似乎已经煎熬了许多年。
原来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啊,竟然以为只要能通过乡试,有了功名就能够和表妹结为夫妻。
可原来,表妹竟然连庄亲王都是看不上的,她喜欢的是那个自己甚至都没什么印象的韩大夫。
自己也太可笑了,太不自量力了,能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一夜之间将安国公府抄了家的庄亲王都不在表妹眼里,自己又算个什么呢?
梅若彤还没注意到林辰晧和梅臻阳,正认真地听林管家给她讲京里这些时日的变动。
当听到林管家说安国公府在新年的当天被抄家,安国公贾峻其实早在月余之前就已经死在庄亲王李彦白的手里时,梅若彤纵使再有心里准备,也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竟是连路都忘了走了。
林管家接着低声说:
“这些事是京城里这几天最热的传闻,但是朝廷还没有明确的说法。老奴之所以要急着告诉县主,是想着县主常常进宫,心里有个数总是能方便些。”
梅若彤便点头,随后跟着林管家接着往福寿堂走去,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个消息如果确切,又会带来怎样的连锁效应。
梅臻阳看到梅若彤时却是真真正正地松了一口气,急忙快步迎了上来。
这个时候在这里看到林辰晧和梅臻阳,梅若彤可以说是又惊又喜,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让她在看到两个哥哥的这一刻微微红了眼圈。
林辰晧默然不语,只跟在梅臻阳身后陪着梅若彤一起走。
林管家已经派了人告知老太太和二房说梅若彤回来的消息,所以当梅若彤走到福寿堂门口时,就发现焦嬷嬷已经在候着了。
老太太强撑了许多天,在把梅若彤搂到怀里的时候终于泣不成声。
二老爷和二太太也来的很快,二老爷忙把大老爷被抓进牢里和梅臻阳、林辰晧被从国子监除名的事情给梅若彤讲了一遍。
梅臻阳和林辰晧都很镇定,二太太却不停地拿帕子擦眼泪,这些日子她真的是担心坏了,人都瘦了一大圈。
梅若彤忙问大老爷在牢里可有受伤,老太太已经平静下来,摆了摆手说:
“都是些皮外伤,你二舅舅很是往衙门里使了些银子,所以你大舅舅并不曾吃很多苦头,你不用担心。”
梅若彤喝了两口焦嬷嬷端上来的茶,默了默才低声说:
“虽然说咱们家里的这些事情早晚会有个说法,可哥哥和表哥读书的事情耽误不得,尤其是哥哥今年还要参加春闱。
明天我就再进宫一趟,去向皇后娘娘求个恩旨,至少要让哥哥们早点回去读书才是。”
坐在下首的林管家听到这句话便微微地笑了,他向老太太和二老爷行了礼后才开口对梅若彤说:
“这些日子京中人心惶惶,老奴便派了人盯着和咱们府上有过节的那几家人,深恐再被人趁机暗算,谁曾想还真的让老奴发现了异常的地方。”
梅若彤看向林管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林管家接着便淡了脸上的神色,轻轻冷笑了一声说:
“大少爷和表少爷从国子监回府两天后,国子监就又新添了两个学生,一个是何家的六少爷,一个是温家的三少爷。”
林管家看出了梅若彤眼中的疑问,便接着说:
“何六少爷是何贵人一母同袍的亲弟弟,温家便是南安侯府。”
梅若彤这便明白林管家的意思了,国子监里的位置十分难得,林辰晧虽出身商户,可他是这一次秋闱的案首,他进国子监,就算被人看不惯也是没话说。
而梅臻阳当初进国子监,可是李彦白动用了太子的关系才办到的。
想来这些天她在行宫里和梁皇后一起生死不明,大老爷又被有心人送进了牢里,有些人便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
梅若彤想起李斓曦曾与她和林庭芳说起过纪越泽的身世,心里就笑了一下,轻声说:
“有劳林管家了,你打听来的这些消息很有用,明天我进宫见了皇后娘娘,会和她提一提我们的祭酒大人。”
国子监祭酒孔樊行是第四十六代衍圣公的亲弟弟,因为出身清贵学问又极好,所以刚过四十就坐上了国子监祭酒的位置。
当初为了哥哥梅臻阳进入国子监的事情,她还曾让青竹去打听过孔家和孔樊行这个人,生怕梅臻阳是走门路进去的会被人刁难。
没想到那时候很顺利地进去了,如今却被赶出来了,还扯上了三个“大户”人家。
梅若彤也知道林管家为什么会把这件事情拖到现在才说,因为这件事情除了她,林家没有人能够去解决。
即使林家这次一定会被梁皇后封赏,可相对于孔家、何家和南安侯府来说,林家的力量实在是太弱了,他们别说进宫申辩了,就是普通的三四品官员,也不是林家人能够见到的。
想到这里,梅若彤又有些心酸,她迫不及待地想和韩煜一起离开,可这些受她连累却一直毫无怨言的亲人们却还要随时任人宰割,她还能做些什么才能真的放心离开?
向何家和南安侯府让步求和,难道别人真的就会自此与林家相安无事?能在林家落难的时候扑上来啃一块肉的人家,梅若彤不会相信他们以后就不会再来啃噬林家。
林家可有的是银子呢,多到让很多人达官贵人都眼红的银子,无论他们面上多么的清高,多么的看不起林家这种商户人家的铜臭气。
随便给林家找点麻烦,都能捞到不少银子,就像这次大老爷入狱,就像林庭瑶嫁入靖勇侯府一样,光是大太太私下里给林庭瑶的那些嫁妆,怕是就够整个侯府过上十几年的富贵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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