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终于在辰时末将道路清理到了山洞下面,大批的内侍们也跟着涌上山来,随着上来的还有数个奶娘和嬷嬷。
梅若彤和窦嬷嬷陪着梁皇后乘坐了一辆数人抬的大轿子,她把十六皇子抱在怀里,然后安静地垂眸坐在梁皇后身边。
轿子抬得极为平稳,到了山下后又换上了更为舒适的宽敞马车。梅若彤带着十六皇子和几个奶娘嬷嬷乘坐了一辆马车,窦嬷嬷则陪着梁皇后坐在前面的一辆马车里。
梁皇后半卧在锦被里就着窦嬷嬷的手喝了半碗燕窝粥,然后对窦嬷嬷说:
“去看看十六睡得安稳不,若是没哭闹,就让颍河过来陪本宫说说话,你先照看着十六。”
窦嬷嬷忙应了下来,想了想又试探着对梁皇后说:
“娘娘,老奴看县主对韩大夫是存了真心的,不然不会那样处处维护韩大夫。”
梁皇后自然明白窦嬷嬷的心思,淡淡地笑了一下说:
“若不是本宫看出了这一点,也不会给他们二人如今的体面。你放心吧,去把她叫过来,本宫也就是和她说说话。到了今天这一步,眼看着文君是不可能放得下老二了,事情总要有个了结才行,本宫得知道颍河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窦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忙下车去叫梅若彤了。
梁文君几乎就是跟着梁皇后长大的,也是窦嬷嬷看着长大的,窦嬷嬷虽然心疼梁文君更多一些,可却也从心里同情梅若彤。
那是个老实而又不缺清醒的孩子,分得清轻重,也足都聪明,从私心里来说,窦嬷嬷有时候其实更喜欢梅若彤一些,因为她总是尽量不给人添麻烦,总是在尽心尽力地做本分的事情。
梅若彤把吃饱睡熟了的十六皇子交给窦嬷嬷,自己提了裙角下车,准备去前面的马车上见梁皇后。
就在这个间歇里,梅若彤抬眼就看到了骑马走在梁皇后车旁的李彦白。
李彦白已经换衣梳洗过了,只嘴角和额头上还带着两处被韩煜打出来的伤痕。
梅若彤垂了眸,走上前准备给李彦白行礼。
李彦白却只淡淡地瞟了梅若彤一眼,然后就扭脸催马往前走了,只留给了梅若彤一个落寞的背影。
梅若彤抿了抿嘴唇,垂眸上了梁皇后的马车。心里没有一点儿难受是假的,可也明白这样是好事。
就要离开了,若是李彦白就此恼了她,以后他的日子总会好过一些。
梁皇后招手让梅若彤在她身边坐了,微笑着问:
“这次回京后,你有什么打算?”
梅若彤垂了眉眼,恭敬地低声说:
“娘娘,臣女已经惹出了许多麻烦,心中十分不安。若是局势安稳,臣女外祖一家和哥哥妹妹们能够安稳度日,臣女希望能够和韩大夫一起离开洛邑,找个清静的地方过日子,以后就不回来了。”
梁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她知道梅若彤分得清轻重,肯定会顺着她的心意来,可却没想到梅若彤居然愿意长离洛邑。
梁皇后便轻轻地笑了一下说:
“你这说的便是傻话了,你还小,又是你外祖母的心头肉,就算你狠得下心,她老人家也必不会舍得你远行的。”
见梁皇后还在试探自己,梅若彤心里有些不屑,也有些难过,但是再想一想又觉得很正常。
梁文君是被梁皇后当成女儿养着的,李彦白对梁文君的排斥就算不是因为她,可有她这样一个人在眼前晃,梁皇后的心里是至少是不舒服的。
因为想得通,所以梅若彤的神情依然保持得极为妥帖,她甚至在梁皇后身边跪了下来,恳切地说:
“臣女十分感谢娘娘的关爱,可臣女自幼在江南长大,并不习惯洛邑的生活。”
说到这里,梅若彤又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说:
“臣女自幼失母,与继母和家人们的关系也并不很亲,已经习惯了人少安静的生活。在洛邑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虽然臣女极少出门应酬,可还是觉得心力交瘁。
所以臣女真的盼望能和韩大夫避世远行,找一个安静的小镇子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梁皇后看着梅若彤渐渐泛红的眼圈,心里终于有些不忍了,沉默了一会儿才把梅若彤扶了起来说:
“本宫相信你说的话,也可以提前告诉你一句,京中的局势已经安稳,你和韩大夫离开的时候,如果需要帮助,尽可以去找本宫。”
事情竟然顺利到了如此地步,梅若彤心里欢喜不已,含着泪给梁皇后道了谢。
梁皇后这会儿再看梅若彤,心里倒是真的动了一份恻隐之心,轻声说:
“本宫是知道一些你的事情的,所以才会相信你说的这些话。走了也好,过舒心的日子比什么都强,你既不稀罕那些荣华富贵,又何苦在这里熬着呢。”
说到这里,梁皇后又苦笑了一下说:
“说来还真是缘分,老二对你有执念,可文君却偏偏和你最要好。你离开了,她必是会难过的。”
梁皇后一提起梁文君,梅若彤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犹豫了一阵才轻声说:
“梁姐姐身子不好,心思又细腻,以后若是有人能够多陪伴开解她,想必总会好一些的。”
梁皇后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说:
“这都是命,只能看看再说了。”
马车行驶得很慢,到洛邑的时候天就已经黑透了。
梁皇后的行踪定然是被保密了的,一路的官道上都没有任何车辆行人,城门口也没有任何迎接的人。
城门悄然无声地打开,车队便缓慢地驶进了洛邑城中。
韩煜自然还是要跟着进宫去照料梁皇后和十六皇子的,梅若彤便带着林庭芳和青竹一起在半道上和梁皇后的车队分开了。
韩煜赶到马车边和梅若彤、林庭芳说了几句话就匆忙离开了,李彦白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梅若彤乘坐的马车在几个侍卫的护送下离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
即使是深夜,透过青竹悄悄挑起的车帘,梅若彤和林庭芳也能发现洛邑城中的异常。
新年才刚过去了三天,洛邑城中并不宵禁,按照律例可以彻夜营业的酒楼等场所全都黑灯瞎火的,街上也并没有什么行人,倒是不时有巡查的士兵列队通过。
林家显然也没有提前得到梅若彤今天会回来的消息,所以守门的家丁看到青竹下了马车时,楞了一下才飞奔着迎了上来。
廖勇最先接了出来,刚陪着梅若彤走进大门,就看到笑眯眯的林管家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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