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回忆录

第63章


不过倒因此使女生得到了妥善的保养。刘磊是死老刘的亲侄子,自然不必害怕被抽筋扒皮,大可以放开手脚大展身手。然而,班里毕竟女生太少,而且按照刘磊的话讲没有一个好货,不是头烂得可以,就是腰粗得像水桶,全是女子中的败类,男子中的乌龟——男不男,女不女,活像太监的人妖。我班的女生究竟怎样,可以拿近来流行的一句话来解释:“本班女生一回头,吓倒路边一头牛,本班女生二回头,吓倒一幢教学楼,本班女生三回头,哈雷彗星撞地球。”刘磊起初因为饿昏了头,也不会看重这些,正所谓饥不择食,只要这个女生某一点还可以,他就绝对不会放过。课余时间数学语文英语一窝蜂地请教,把她衬得像天才一样。只是他犯了个很大的错误,不知道女生的优点像零食,只能少吃,多吃了反而会厌,而他一味地狼吞虎咽,以至于换目标比乾隆爷换王妃还快。等班里所有的女生都被刘磊打入冷宫以后,刘磊悲观地叹道:“理科班,人才绝迹,一无是处,江南美女都死光了。”
刘磊得出这条真理不久,奇迹突然发生了,我们班原来的那个英语老师跳槽去当了秘书,来了个新老师。这个新来的老师挺年轻,姿色也不错,至少有头有脚有鼻子有脸,只是没有眼睛——按物理语说是几近消失,而尚未消失。刘磊对她甚感兴趣,就像老鼠发现了玉米地,没事干了就跑到外语组办公室去请教问题,每次回来刘磊就在我的面前大赞英语老师如何如何温柔,对他如何如何亲昵。我和李斌彼此笑了笑,心里叹道:“真厉害,敢到尼姑庵去泡妞。”也许是沾了他的光,那个英语老师爱屋及乌,在上课的时候对我和李斌也挺亲昵,三天两头指着我们这一角落说:“喂,那个没戴眼镜的同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这个角落没戴眼镜的仅我和李斌两个,想赖也赖不掉。没办法,每次都是我和李斌眉来眼去的交流一番,然后站起一个人来说“sorry”。长此以来,我和李斌都很苦恼,恨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不近视,更恨那英语老师不知道名字还要瞎叫。
李斌对刘磊印象很不好,很少和他说话。每次刘磊来找我们说话的时候,李斌都会避开。我本也不想和刘磊说话,只是刘磊每次来时都是指了名道了姓要找我萧海,就仿佛信封贴了邮票写了收信人姓名、地址,我想避也没法避。说实在的我对他的印象已没有刚认识时那么好,几个月下来我甚至已经开始对他感到反感了。刘磊这个人总是喜欢在别人背后说长论短,而且还脏话连篇。“他妈的”三个字像是可以当饭吃,一天到晚地挂在嘴边。然而碍于情面,正所谓不看生面看佛面,他终究是老刘的亲戚,我也不好说什么。虽然心有不悦,也只好委曲耳朵继续受点罪了。反正委曲求全的功夫我已经练到了家,也不怕再多受这么一份罪。
七十六
 自从上了高三,作业多了,考试多了,学校的会也不愿落后,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比和尚开庙会还积极。这次开会是大会,规模空前,全校师生都出动了,若大的一个会议室有些吃不消。校长同志再次披卦上阵,满脸的春风和会议室的秋风格格不入,倒有几分勇于挑战大自然的气势。校长一手拿着麦克风,一手伸在半空,像划拳似的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下个星期我们要进行一次秋游。”
会场下面切切私语不止,大家恨不得大声欢呼,但迫于地点不合适,只好把激动转移到手中,一时间只见众人在狠狠挥拳击打空气,仿佛冤屈得雪。
校长继续吊胃口,把大家说的直流口水。大致意思是要去扫墓,但得走着去,其实走不走无所谓,只要能不读书,叫我们参加二万五千里长征也行。最后校长又说:“这次秋游,受到了市委的关注,到时候有电视台会来做采访,大家必须做好充分准备。”这句话一说,下面唏嘘声传来一大片。所有人都知道校长的意思是叫大家都帮学校说几句好话。这又是一项要委屈了嘴巴的苦差事,不过为了秋游,为了能够走出校门,别说是帮学校说几句好话,即使要同学喊反动口号,大家也再所不辞。
正因为扫墓意义重大,所以学校格外重视。接下来的几天,所有同学都像是要出征打仗似的,每天都得到操场上去参加操练。操练的内容有很多,首先要列队,学校把全校学生平均分配成二十排,所有的女同学排在前面,男同学排在后面,中间隔一条黄河,以示男女有别。接着是唱国歌,校长说这一项是最能体现集体力量的,所以倍受关注,要求学生放开音量唱,越重越好。可是学生不太乐意,在唱国歌的时候和不配合,越唱声音越小。校长气急败坏,亲自监督,每每国歌响起时,他就穿梭在人群中抓懒虫。由校长出马,其它老师都可以轻松了,这些老师没事情干,一齐聚在国旗下观赏聊天,时不时爆出一阵笑声来附和国歌的旋律。再下面一项内容是喊口号、宣誓。学校发了宣誓词,要每个学生都背出来,并经常练习。校长同样要求大家在喊口号时声音必须响亮,最好能响彻天宇,让大地震动。还有一项是代表发言讲叙英雄事迹。进行这个项目时,校长要求下面肃静,不许发出任何声音。最后一项是发送纪念品,退场。奇怪的是这次学校一再强调那天不许穿校服,这和往常正好相反,把我们搞得莫明其妙。
操练不到一星期,校医站的“金嗓子”便供不应求了。天天唱国歌喊口号,每个人都已声嘶力竭。最近几日,无论男女,大家说话都像打钟,要么没声音,要么能传得到方圆十里。尽管如此,同学们依然兴奋难当,压抑不住喜悦。李斌说寝室楼每天夜里都能听到龙啸声——有人在发泄激情。
到了出游那天,学校里更是热闹非凡,校长确定六点钟出发,在三、四点钟就有人起床了。深秋十月的早晨,雾气很重,天也有些冷,集合前只见操场上空密密麻麻地全是人。我挤在人群中苦苦地寻找着李斌,半天也不见他的踪影。昨天他托我买了一大堆吃的,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我望穿秋水,极目远眺,只是浓雾碍事,害我无法望远,真恨没有一张足够大的吸水纸可以把这些碍眼的雾吸干。正犯着愁,突然一个人影越过,把我手中的背包给撞翻了。背包里的东西洒了一地。我连忙蹲下来去收拾地上的东西,以免被人踩坏。那个身影也停住脚步,蹲在地上帮我捡了起来。“对不起。”这个人满怀愧疚地向我道歉,可是她好象有什么急事,道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手在地上摸索着,眼睛却看着其他地方。最让我感到疑惑的是这个人的声音,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熟悉。我凝神一看,发现眼前的这个人居然是张敏。我不由呆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张敏也认出了我,她缓缓地站起来,注视着我,神情有些沮丧。我以为她会说些什么,怎知她又把已捡起的东西又抛在地上,而且还赌气地踢了几脚,然后转身消失在了浓雾之中。她那一抛倾注了不少力气,一瓶娃哈哈顺势飞出了老远。我木然地俯身去捡心里百感交集。我知道张敏恨我,但是却不知道她有这么恨我。
“萧海。”是李斌。
“你上哪去了?”我无精打采地问,心里还回味着刚才张敏的眼神。
李斌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径直俯下身体帮我捡起了东西,他反过来问我:“怎么掉了这么多东西?”
“刚才被张敏撞翻的。”我坦白道。
李斌捡着东西的手突然停住了,仿佛工作的吊车,突然关了发动机。他回头凝望我欲言又止,一会儿后才轻轻地说,“你别怪她,她心情很不好。”
“怎么了?”我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问道。其实我很想知道。
李斌看了看我,站起来缓缓地把背包的拉链拉上,神情也很沮丧。
“吵架了?”我问。
“没有。”李斌又瞟了我一眼,似乎是怕我,但终于还是说了:“是因为莉儿。莉儿昨天晚上哭了一夜,所以张敏也被感染了。”
“莉儿,她怎么了?”我的心被吊了起来。
“她家里来信,说——说小黑死了。”李斌看了看我的反应,继续轻轻地说,“风景区开放后,引来了旅客,却也引来了不速之客,莉儿爸爸信上说那晚小黑狂叫不止,后来干脆跑了出去,但一去就没有回来了。第二天有人在水稻田里找到了小黑的尸体,小黑身上被刺了七八刀,血流的整块稻田都红了。”李斌没有再说下去,他把目光移向了浓雾深处。
七十七
 我开始是庆幸,庆幸出事的不是人,但继而又悲伤。那个寒假,小黑送我们出山时的眼神,这两年来时常出现在我脑海,而如今,小黑居然不在了。回想它那无忧无虑的神情,回想她嬉戏在田间溪畔的镜头,回想它调皮捣蛋地捉弄王亮时的可爱,回想它受到莉儿指责时的可怜模样,回想……我的整个人迷茫得几乎和浓雾合为一体。长长的队伍走出校门,连着马路缓慢地行进着,我只是傻傻地跟着队伍前行。持续了一个星期的兴奋在张敏撞我的一瞬就已经不复存在,此刻我能感觉到的,只有失落和居丧。
一辆轿车从市政府开出来,横截队伍而过。我低头想着小黑,没有看见汽车,差点被它撞了个正着。轿车里探出一个脑袋来骂我有没有长眼睛。我无语地走开没有没有理会那个肥硕的脑袋。矮胖子从队伍后面赶上来,嬉笑着给那棵脑袋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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