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日本当棋圣

    1997年，只要是棋类运动，无论是围棋、将棋、还是象棋，都收到各界前所未有的关注，而起因则是一场对决——
    5月11日，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加里·卡斯帕罗夫以一胜两负三平的成绩，输给了ibm公司研制的人工智能系统‘深蓝’。
    整个世界，都为之震动。
    “千原老师，您觉得‘深蓝’在围棋领域能战胜人类的顶尖棋手吗？”
    曰本东京，面对不断凑过来的话筒，千原浩志只好停下来，笑着打趣道：
    “你是问能不能战胜我吧？”
    提问的记者讪笑了一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并未反驳。
    千原浩志脸色一正，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不可能，至少现阶段不可能，围棋和国际象棋不同，不论是复杂性，还是计算难度，前者都要远远大于后者！”
    这时，人群里传出一声叫嚷：
    “您又没和‘深蓝’交手过，怎么知道战胜不了您呢！”
    面对这句显得有些挑衅的话，千原浩志淡然一笑，道：
    “如果你能说服ibm的高层，我倒是不介意和‘深蓝’下一局。”
    对方立刻偃旗息鼓。
    而另一名记者则接着提问道：
    “您刚才说‘现阶段不可能’，那您觉得要到什么时候，人工智能系统才能战胜人类？”
    千原浩志估算了一下aiphago的出现时间，说出了一个年限：
    “二十年吧，经过二十年的发展，人工智能大概能战胜顶尖棋手了吧。”
    他故意多说了一年，这并非疏忽，而是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毕竟以他目前的棋力，初代aiphago想要战胜他，恐怕还有些难度。
    “二十年，这么长吗？”
    底下的记者们纷纷咋舌。
    ……
    “要我说，你还是太保守了！在围棋上，机器想要战胜人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国际象棋那种简单的游戏，怎么能和围棋比？”
    关西棋院东京本部，千原浩志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位老人，赫然就是藤泽秀行，此时正摇着头，对千原‘二十年’的说法很是不以为然。
    这也是大部分棋手的看法，毕竟围棋被称为‘代表人类智力巅峰的游戏’，他们很难想象，每下一步都有200种以上的可能，机器怎么可能模拟出来？
    千原浩志则说道：
    “在汽车发明之前，人类也难想象，机器居然会比马车跑得快；飞机发明之前，人类也认为只有鸟儿才能在天空飞翔；将来机器战胜人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还是很难想象，”藤泽秀行叹息道，“大概是我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吧。”
    “您说的年轻人中，尤其是职业棋手中，应该只有我会这么想。”千原浩志说了一句也不知算不算安慰的话，瞥了一眼眼帘中的面板：
    「姓名：千原浩志。
    棋道境界：入神。
    技能：棋魂」
    早在去年，他就已经完成了‘棋道境界’的晋升，而系统面板也发生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精简到只剩下三栏。
    而所有技能消失后出现的这个新技能‘棋魂’，并不需要发动，或者说，他随时都在发动这个技能。
    正如‘棋道境界’的‘入神’一词，如今的他，仿佛真的化身围棋之神，只要看到棋谱，就能推演到最完美的状态。
    与人对弈时，无需多想，一招一式，一切都像水银泻地一般轻松自然。
    和人类下棋，他早已失去了期待感，说实话，他巴不得aiphago的出现能早一些，他也想看看，第几代aiphago才能战胜他。
    随后，千原浩志又问道，“重新回到曰本棋院，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最近，曰本棋院那位上任两年半的理事长终于有了动作，而且动作幅度极大，开始便成立了经费削减委员会，并不顾众多反对，将大手合的对局费彻底削减。
    即是说，今后曰本棋院的棋手，在进行大手合的时候，将不再有报酬可拿。
    随后，他发表了一篇对于藤泽秀行的致歉声明，并邀请对方重返棋院，这倒是符合大部分棋手的愿望。
    不过，藤泽秀行并未马上回应，他对千原说道：
    “要我走的时候想踢就踢，现在想要我回来，我就这么随便回来了？真当我没有脾气？”
    他也实诚，直言不讳地说道：
    “先晾他个几天，到时我再看看情况。”
    老人只是傲娇，估计到时还是会答应的，毕竟曰本棋院每月给予的退休金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即便不看在棋院的面子上，也要看在‘福泽谕吉’的面子上。
    ……
    在‘深蓝’的介绍会上，对于千原浩志的话，该项目的负责人做出回应，表示期待‘深蓝’与千原浩志的对局。
    为此，ibm甚至花了半年时间，对‘深蓝’进行了升级改造。
    然而，当升级后的‘深蓝’在让子的情况下输给了一名业余三段之后，自此，人们再也没有听说‘深蓝’与围棋相关的新闻。
    然而，对于这场职业棋手们都嗤之以鼻的对局，还是有人在期待着，但他们这一等，却是漫长的十九年……
    2015年10月，发生了一件令整个围棋圈震惊的事：
    谷歌研发的人工智能aiphago，首次在不让子的情况下，以5:0的绝对优势战胜了欧洲总冠军、一名职业二段！
    不过，几乎是瞬间，人们却想起了另一个人，那就是现任国际围棋协会会长的千原浩志。
    如今的千原，依旧是世界棋坛的第一人，尽管目前只有三个头衔，却都是大三冠的头衔，至于其他四个头衔，他在十年前已经自愿放弃。
    而国际赛事中，中日韩三国，他各挑了一个赛事，目前还未将冠军拱手相让过，尤其是韩国的三星杯，更是过分，从三星杯创立的1996年开始，他已经连霸二十年。
    每次去韩国参加比赛时，韩国棋院理事长的脸都是绿的；到了颁发奖金的时候，负责颁奖的三星社长的脸也跟着绿了。
    尽管已经过了近二十年，但年纪稍大一些的棋迷都还记得那场未能进行的对局，也还记得那个‘二十年’的说法，而现在是第十九年，这场迟到了近二十年的对局总算要来了吗？
    2016年2月，四个月后，这个令众多棋迷期待已久的消息终于来了：
    一个月后，aiphago将对阵千原浩志！
    ……
    3月9日，曰本东京。
    千原浩志坐在棋桌旁，对面是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手边是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连接着大大小小数根线缆。
    计算工作当然不是依靠这台电脑的芯片，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谷歌超级计算机，那才是aiphago的大脑。
    “千原老师，我从小就是您的棋迷！可惜不是围棋这块料，这才跑去当工程师了！”对方显得有些激动，但很克制。
    千原浩志笑着回应道：
    “能研发出这种程度的机器，你在围棋上的贡献，已经超过绝大部分的职业棋手了。”
    “您太客气了，”对方腼腆地一笑，随后想了想，又说道，“千原老师，不论怎么说，人是有极限的，而机器并没有，您待会儿要是看到了未曾预料的结果，也不用太沮丧。”
    “那就谢谢你了。”
    ……
    这场对局，采用中国规则，每方用时2小时，各有3次一分钟读秒的机会。
    猜先环节，千原浩志执黑，aiphago执白。
    比赛开始！
    ……
    每次落子前，aiphago的工程师都要将千原的落手输进电脑，进行分析，大约十几秒就能得出结果，电脑再进行确认。
    这样下来，大约三十秒一手棋。
    而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对面千原浩志落子的频率同样极富规律，大概也是三十秒一手，有时甚至十几秒就落下。
    若非亲眼所见，他都以为自己是在跟另一个人工智能在下棋……
    一个小时后，许多人发现白棋的落子速度慢了许多，平均下来，每一手棋要花一分钟左右。
    ‘这是陷入劣势了吗？’这是很多人的想法。
    又过了一个小时，几乎很突兀，aiphago宣布认输。
    千原浩志中盘胜！
    “怎么会这样？”这位参与研发aiphago的工程师有些苦恼，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千原浩志则‘安慰’道：
    “人虽然有极限，但你的这个机器显然还没有达到我的极限，即便是未曾预料的结果，你也不用太沮丧。”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对方面色一僵。
    ……
    双方的这场对决是五番棋，除了今天的这场对局外，10日、12日、13日、15日还有四场对局。
    而到了3月12日，随着aiphago再次认输，千原浩志已经提前锁定整场对决的胜利。
    不过，按照事先约定，必须要下满五盘。
    最终，千原浩志以5:0的比分，零封aiphago，获得了人类顶尖棋手对人工智能的大胜。
    面对这个结果，不仅是现场的工程师在怀疑人生，背后的研发团队也在集体怀疑人生中：
    按照他们的事先安排，若是赢得太轻松的话，会在第三局故意输一局，也不至于让对方的脸面太难看。
    但万万没想到，脸面难看的不是千原，而是他们。
    是因为之前赢了欧洲总冠军，太过乐观了吗？
    工程师们痛定失痛，决定不再顾惜仅剩的头发，加班加点，一定要做出能够战胜千原浩志的人工智能。
    ……
    不到一年，2016年12月29日至2017年1月4日，‘幽玄之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叫做‘master’的神秘棋手，仅仅几天时间，接连挑战数十位顶尖棋手，取得了60胜0负的辉煌战绩。
    “千原老师，您觉得很幽默？专门开一个小号虐我们，有意思吗？”
    这几天，千原浩志不断接到电话，都是目前中日韩三国的顶尖棋手，无一不在痛斥他的恶趣味。
    他很无辜，但这些人似乎认准了他，直到一名曰本棋界的顶尖棋手找了上来，他有些无奈地摊开手：
    “事先声明，我这几天可没有和你下过棋。”
    对方微微一愣，接着说道：
    “您误会了，快看电视！”
    说着，他打开电视，调至相应频道，出现了记者会的场面，而说话的人，千原浩志之前也见过，谷歌公司的总裁，他正在用英文介绍aiphago2.0版本。
    同时，千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被人误解，因为对方已经在记者会上承认：
    “从上个月29号，到这个月的4号，我们的aiphago在围棋对弈平台‘幽玄之间’上，以60连胜的成绩，战胜了几乎所有的顶尖棋手！当然，还有一个人，我们不会忘记！
    “千原先生，我们再次向您发出邀请，我相信这次的aiphago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不会让我失望吗？那我可得好好瞧瞧了。”千原浩志喃喃，脸上也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
    两天后，谷歌公司发出正式邀请，不过这次的形式是三番棋，其他规则与上次比赛基本相同。
    比赛时间则定在5月23日、25日、27日，地点位于中国。
    四个月时间转瞬即逝，在小桥流水的江南水乡，千原浩志再次见到了那名工程师，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的头发稀疏了很多。
    “千原老师，这个版本的aiphago，和上次截然不同，相信在年初您已经知道了它的战绩！”对方的语气充满了信心。
    经过年初的那场秘密对决，他们才知道，输给千原浩志，并非aiphago的能力不行，而是对方实在是太强了。
    而历经一年的升级，他们相信，现在的aiphago，一定能战胜千原浩志！
    “嗯，我很期待。”千原浩志笑着说道。
    “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
    半个小时后，比赛开始，这次是对方执黑，千原浩志执白。
    白墙青瓦，流水潺潺，不是能听见木橹拍打水花的声音，但这样美妙的自然之音，机器却欣赏不来。
    因为，两个小时后，黑棋——即aiphago再次认输。
    机器的认输很有意思，往往人类还觉得有救，但机器却认为已经无救，还不如早点认输，因此极为干脆。
    “怎么可能？”该名工程师简直快要疯了，上次的aiphago只赢过一名职业二段，输了倒也情有可原，可这次的aiphago可是在年初赢了几乎所有人类的顶尖棋手，怎么还会输得这么彻底？
    下完这一局，千原浩志大概弄清了这所谓‘aiphago2.0’的底细，于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叹息道：
    “在二十年前，我曾经说过，人工智能想要在围棋领域战胜人类，大概需要二十年的时间，我当时少说了一句，这句话中的‘人类’，不包括我……”
    在场的人听到这句话，呆若木鸡，心里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两场对局，千原浩志都获得了胜利，甚至在最后一局，谷歌公司更是下了狠心，在比赛期间，腾出公司所有的超级计算机资源，交由aiphago调配。
    即便是这样的条件，也只是将对局拖入收官阶段，甚至官子还没有全部收完，aiphago再次中盘认输。
    到了此时此刻，世界范围内的顶尖棋手才认识到与千原浩志的差距，云泥之别也不过如此。
    当千原浩志被称为‘人类智力最后的堡垒’时，也有一大部分人发出疑问：
    这家伙还算是一般意义上的‘人类’吗？
    最终，当aiphago进入3.0版本，并再次输给千原浩志后，谷歌公司无奈宣布，aiphago正式退役。
    这是人类的胜利！
    面对人工智能，国际象棋、象棋、将棋界早已完败，而围棋之所以能拥有最后一片净土，人们相信，都是因为有一名叫做‘千原浩志’的棋手存在。
    人类薪火相传，棋魂永世不灭！
    如今，千原浩志的传奇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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