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灭定律

第24章


  这一切,若要追根究底,就是醒仁太爱晓茵了,爱得顾不了道义、顾不了内心的谴责声音。
  “醒仁——”晓茵扶起了醒仁,温柔又心疼,“走!咱们回家去——”
  就在他们即将出了门之际,晓茵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我说:“有件事也让我良心不安了几十年,你的那位穆颖,他并没有死,他还要我告诉你,待他送阮菁到美国安置就医后,他一定会回上海接你,如果你再看见他,请替我和醒仁谢谢他救了善谦一命,我知道这件事快压得醒仁透不过气——”
  木然地看着他们离去,我的心思还是空白得无从打理。
  穆颖遢活著!我的穆颖还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
  只觉心口一紧,眼前一黑,我又跌入了那个有穆颖的天地里了。
  ☆☆☆☆☆☆☆☆☆☆☆☆
  一个月过后,我以迫不及待的心搭上了飞机,飞向那有著穆颖踪迹的国度里去。
  “就在前面了——”陪我来的还有俞善谦。
  “真的是这里吗?”我紧张得全身绷紧。
  “应该错不了!据我派的人说,阮家在这带华人地区是非常举足轻重的,所以名气很大,鲜少有人不认识这从东北迁至美国的富豪人家,连这所医院都特别礼遇经常来此治疗的阮菁——”善谦为了我,特地差人到几个华人聚集的地区探听穆颖的消息,而其中的关键点便是阮菁及阮家的动向迁移。
  但——穆颖真的在阮菁身旁吗?若是如此,我与他即使再见又有何意义?我,更加忐忑不定了。
  “护士小姐——请问阮菁小姐今天有来做治疗吗?”俞善谦问著回廊前的一位护士小姐。
  “有啊!哪——前面草皮上坐轮椅的那位就是了,他先生几乎是每天都会陪她来做复健,几十年来从不间断呢!”
  “她先生?!是不是叫穆颖?”善谦又问著。
  “这就没人知道了,因为阮小姐的先生很少说话,几乎没见到他主动向人打招呼,个性好像挺孤僻的,连阮小姐病历表上的亲属栏也没有他的姓名——”护士滔滔地说著。
  “那你们为什么认定他是阮菁的丈夫?”
  “应该是吧,否则谁会这么有耐心陪病人做复健,而且每次我们对阮小姐羡慕说她丈夫如何温柔待她时,他们也没有出声否认哪!阮小姐还笑得很开心呢!听说,阮小姐的腿就是当年为了要掩护她先生而炸断的呢!真是伟大——”
  一旁的我,无法理出思绪,只觉得天旋地转、疲累至极。
  “哪——看!她先生刚刚走过去,要找他们就趁现在,看样子他们准备回去了。”护士小姐热心地指著。
  “我们过去——”善谦拉著我的手,直往那草地奔去。
  “不要——我不能与他相见——”我扯开了善谦的手,躲进了那堆树丛间。
  “为什么不?!不是你长途跋涉来此的原因吗?”
  我掩著心口,试图恢复冷静地说:“我只想看看他好不好,就够了。”
  “那就过去啊——”
  “可是,我不要他看见我——或许他早把我忘记了,也或许他不希望我的出现干扰了他们夫妻俩的平静生活,反正——我只想在一旁偷偷地看著他就好。”我哭了,流著几十年来极力堵塞的泪水。
  善谦懂了我的意,便也不再勉强地拉我过去。
  “要不——我去请他到一旁聊个天、打个招呼,看看他过得好不好,也教你听听他的声音。”我知道善谦不忍我就这样离去,便迳自跑向穆颖,将穆颖带来我躲藏的这堆树丛的外面。
  “谢谢你当年的伸手援助,这几十年来我一直想报答你——”善谦说著。
  “不用了——”穆颖的声音依旧熟悉地教我心疼,“看到你事业有成,我也很高兴。”
  “那位小姐是你的妻子吗?”善谦想问仔细。
  穆颖耸耸肩,不发一语。
  今年的他,算来也五十三岁了,可是除了头上灰白交错的头发之外,几乎是看不出这等年纪,只是——他的脸颊更消瘦了,而他眼中的忧郁更深了,我对他的那股心疼也更紧了。
  “我——我见过雪凝了。”善颖出其不意地说出这句。
  穆颖木然了,只见他那原本就紧锁的眉头更揪在一起,久久、久久地不答一句。
  “你难道不想知道她人在那里?过得好不好?瘦了或是胖了?或是——”善谦愈说愈激动。
  善谦哪——不要逼他,他有他的苦衷、他的难头。
  “她——好吗?”穆颖还是问了。
  “不好——自从她听说你死了的消息时,她就没半分迟疑地往黄浦江跳下去——”
  “什么?!”穆颖吃了一惊。
  “虽然人被救起,但那时起,她的心就掉在黄浦江里了,我无法想象她这些年是怎么过,但是我很遗憾没能在她最苦的时刻陪她度过——”这些事,全是前阵子我不经意说出的,没想到善谦竟把这一切全放在心里了。
  “这一世——我怕是对她无以为报了——”穆颖痛苦地说著。
  “就这一句——雪凝这几十年来就等到这一句——”善谦不禁动怒了。
  “那我还能如何?!我没有资格、没有办法再去找她——阮菁为了我赔上她的双腿、她的一生,我不能再丢下一走了之啊——”穆颖的眼角泛著泪光。
  穆颖哪——穆颖!你可知我爱你与恨你的同是——有情有义的这一句。
  “有没有话要交代我的?”善谦问著。
  “向她说声对不起,这一世那幅缺了一笔的‘水晶蔷薇’怕永无机会呈现在她的眼前了,但——来世,来世我一定会记住这个诺言,天涯海角,至死不渝。”他的话,又教我泪如雨下,只得掩住口,免得哭出了声音。
  “就这样?!”
  他点点头,随即黯然地转身离去,“还有——”他又想到什么似地,说:“报答我,就是替我照顾她,好好照顾她快乐过日子——”
  望著他愈走愈远的身影,我有冲上去抱住他的念头,但,我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来栓住这来势汹汹的激动,掩著心头、捂著口,我跌坐在地上,痛得失去了痛的感受。
  “雪凝——”善谦拥著我,满脸心痛地不说一句。
  “走吧!”就这一眼够我用下半辈子了。我拭著泪,站起了身,又独自走出了这片有穆颖的地方。
  不同的是,他还活著,他还记著我们的承诺,这也给了我活下去的另一个理由——
  穆颖和季雪凝还是在一起的,以同等的思念、同样的深情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雪凝,不要回台湾去了,留在美国让我照顾你——”临行前,善诺还是不死心地想说服我。
  “那你如何向你的妻儿交代?”我提醒他。
  “我自会处理,只要你愿意留下来——”。
  “善谦哪!善谦,人世间的幸福是不多的,好好珍惜你目前拥有的,不要以后再空自悔恨——”说罢,我便挥挥手,提起行李走进了飞向台湾的登机门。
  我的穆颖,咱们来生再见了!
  谢谢你,阮菁!用你的生命来保护我最心爱的穆颖。
  满满的爱、满满的感激,我的生命重新染上了色彩,再次泄漏在我皱纹不少的笑容里。
  第13章
  西元一九九五年,正是抗战胜利五十周年。
  再过几天,我就满八十岁了。
  没想到当年连一分钟都活不下去的我,竟然连黄浦江都淹不死我、日本的机枪扫射也杀不死我,就这么一路活到了八十,真不知是上天眷顾我,还是折磨我?!
  “咳咳咳——”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已快面临淘汰了。
  “季老师,您药吃了没?”李随玉是我的随身看护,伺候我已有十年的光景了。
  “小感冒而已,过去就没事了。”我一向讨厌吃药。
  “你看你,又不听话了,这回我一定要向柳老师打小报告。”
  “柳书岩这老家伙又给了你啥好处啊?”我笑著瞪了随玉一眼。
  说也奇怪,人年纪愈大,性子就也随之改变,书岩就从一位缄默安静的青年变成了唠唠叨叨、啰哩叭唆的老家伙,一天到晚叮咛着我如何如何,把我季雪凝看成小孩了,哎!
  “季奶奶——”门外跑进来的是柳影兰。
  “兰儿,下班啦!”我对柳书岩的这位孙女有份难以言喻的情感,从小到大,我都把她当成自己的孙女般疼爱。
  “嗯——”她点点头,说:“怎么样?好点没有?听随玉阿姨说你又不吃药了。”
  “哎!她都快成你们柳家的眼线了。”我摇头笑著。
  “奶奶——人家是关心嘛!而且,过几天就是你的八十大寿,我们特地为你办了一次大规模的画展,耿爷爷还托耿叔叔带了件神秘礼物要送给你,就凭这样,你可得乖乖地把药吃了、把身子调理好,才能去看看我们为你办的一场风光啊!”影兰真不愧是柳书岩的“爱将”,三言两语就让我心甘情愿地把药吞了。
  “十么时候去法国呀?”我顺口问著。
  “大既下礼拜吧!公司还没正式定案。”
  “你也真是的,明明自己忙得要死,还出主意帮他们那伙人办画展,其实生日嘛!每年都有,没啥大不了的。”我话虽这样说,但心里却是温暖的。
  “这可不行!您要害我被爷爷叨念个三天三夜不成啊!累一点总比被爷爷轰炸要好,嘻——季奶奶,您有没有被我爷爷的深情打动呀——”
  “你呀!上天到晚尽想把我跟你爷爷凑成堆,同你那书缦姑婆是一个样——我不禁又回想起当年上海的柳书岩,而眼前的这小女娃说起来,还与书缦有几分神似的地方,这也或许是我对她疼爱有加的另一个因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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