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声咔嚓过后,黑色手镯碎裂,落在了地上逐渐蔓延的鲜血。
道格拉斯站在面前,看着低着头颅的主教,面无表情地将另一根长枪停在了她的脖颈前。只要抹开脖子,一切就都结束了,可是为什么……自己下不了手呢?
“终究是老妈的身躯,到底我还是……下不了手。原谅我,老妈,原本我想给你个安息的,现在看来,道格我还是太软弱了。”
他依然拿着长枪,只是在主教跟前盘腿坐下。看着逐渐失去生机的主教的面容,道格拉斯却感觉心中的悲伤被唤醒了。
“没想到,那天与老妈你在车站的诀别,竟是最后一面。我本来还想着说‘老妈你看,你儿子我被关了这么久,还是这副生龙活虎的模样’,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这……”
猛地吸了吸鼻子,勉强抑制住心头的悲伤,道格拉斯看着地上的碎片,心头却开始有些恐慌。“我这么做……是不是太鲁莽了点,阳兴好像说过,使用魔法的人,好像不一定都需要符纹来着?也有些,是天生就不需要符纹便可以使用……”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头颅。道格拉斯只感觉心跳似乎停了一般。
他已经做好了因为鲁莽而死的准备了,耳边甚至还能听见火焰燃烧的呼呼声了。他颤抖着等待着死神降临,然而那只手却放了下来,残存的火焰在手心慢慢消失。
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道格拉斯却是对上了一双眼睛,一双极其清澈空灵的眼睛。在她的眼中,仿佛没有存在过一丝污浊一般。
“是老妈?不不不,老妈的眼睛是棕色的,但这双眼睛……是红色的。”
直到彻底稳住了心神,道格拉斯这才分辨出来,面前的主教却好像换了个人一样,没有之前放狠话的气势,而是睁着一双空灵的没有一丝污浊的眼睛,脸上流露着孩童一般的单纯与纯洁。
她眨了眨眼,似乎并不明白面前的现状,即使腹部早被刺穿,生机正在逐渐流逝。
“喂,别搞我啊,你这时候怎么装出这么一副样子来啊。”道格拉斯有些不明所以。
主教却仍是眨了眨眼,不知所以。
“等会儿,”道格拉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想起之前关于主教真实身份的讨论与确认,他似乎知晓了主教为何会变成这样的原因,有些不耐烦地挠了挠头,“真是的,拉丁姆语我也学的不是很熟练啊,现在只能先上要紧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出了一段悠扬顿措的句子。
“Pater noster, qui es in caelis, sanctificetur nomen dveniat regnum tuum. Fiat voluntas tua, sicut in caelo et in nostrum quotidianum da nobis hodie,et dimitte nobis debita nostra sicut et nos dimittimus debitoribus ne nos inducas in tentationem, sed libera nos a malo. Amen.”
出乎意料的是,听到这段句子,主教的眼睛仿佛有了光亮,也跟着道格拉斯低声念着。并且比起道格拉斯磕磕绊绊地朗读,主教就显得非常熟练,甚至可以说是铭刻在身体的下意识的反应。
“果然……我就知道,”道格拉斯满头大汗,惭愧地退出了朗诵,“生于千年之前的永恒之城,公教教廷的第一位女性大祭司,我说的不错吧,圣约克三世陛下?”
“这个名字太正式了,就叫吾‘阿格里皮娜’就好。”
“原来你听得懂西宇话啊!”
话虽如此,不过得到了这位女士亲口承认的真实身份,道格拉斯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下来。“约……阿格里皮娜小姐,您既然早已故去,为何又出现在了这千年之后的世界?”
“吾……其实我也并不清楚这个中缘由。”阿格里皮娜缓缓摇头,“在我浅薄的印象中,我本已死在了广场前的火刑柱,可我并不清楚我的魂灵竟会被落入这般境地,直到将死之际才得以回复清醒。”
“原来如此,这黑炎的能力,恐怕就是您当时被临刑时才觉醒的吧?”
“什么样的能力竟要承受如此痛楚才可得到?”阿格里皮娜闭上眼睛,似乎并不愿意回忆这段痛楚的回忆,“罢了,罢了,我原本寄希望于前往主的身边,如今蒙受蒙蔽,做出了这般违心之事,真是……”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未能浸透主的教诲,以至于陷入蒙蔽,是吾之过错也。”阿格里皮娜叹气道,却是突然连声咳出几口鲜血,“说起来,吾还是得感谢你呢,要是汝刚才取了吾的性命,兴许吾是没有办法吐露如此之心声的。”
“我……我是看着老妈的面子,才没有动手。”
“狡辩。”阿格里皮娜反倒是笑出声来,“金雀花女士是个好母亲啊,能教出像汝这样的孩子。若是这副身躯里还能找到她的魂魄的话,兴许吾还要向她……啊咳咳!”
“我时日无多了,”阿格里皮娜勉强支起微笑,却又换了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但我知道,是谁杀害了夏奇拉,如果,不是我偶然听见卢修斯讲话的话。”
“是谁!”道格拉斯的心都快悬起来了,他在等,在等她亲口确认的答案。
她的嘴唇张了又张,道出了那个人的名字。生机慢慢泄去,阿格里皮娜的口中,却在吟唱着一段悦耳的歌谣。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
十五分钟后,当几个幸存的军士登上钟楼之时,发现了早已死去多时的主教阿格里皮娜,以及盘坐在她跟前的,睁大着双眼,满脸写满着震撼的道格拉斯。
……
在此之前。铁声城堡。
直到确认周围的震动不会碍及到自己后,索穆尼·特洛尔这才小心翼翼地从书房里探出头来,望着外头的走廊一阵长吁短叹。
“那帮人,打起架来这么不知分寸的吗?要知道,这可是格萨伯父当初的住所。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了,非得让你们吃点苦头。”
这种大言不惭的话,也只有索穆尼这种厚颜无耻的人才讲的出来。不过很显然,索穆尼并不拘礼于这些小节。如今摆在他眼前的关键,便是要如何逃出这座布满死亡之气的城堡。
面前的书架前,塞满着大大小小的书籍。尽管这家主人早已故去,书籍也染上了不少灰尘,但也足以体现出格萨公爵生前的品行。
“可惜啊,格萨伯父,当初您暗中改造这座城堡的时候,怎么就不小心让我偷到了图纸呢?啧啧啧,”站在其中一面书架前,索穆尼面露可惜,“我与里昂那小子幼年相好是真的,常常于此游玩也是真的,可惜啊,伯父大人,您要潜藏东西的时候,请注意隔墙有耳啊。”
手指停在了其中一本厚重的书籍,索穆尼便是一拽。霎时间,墙壁内部突然多出了一阵隆隆的低沉声音,仿佛是齿轮在转动一般。紧跟着,书架缓缓移动,露出了后面的一条狭窄的通道。
“多谢了,格萨伯父,等我回去之后,贤侄得好好感谢您啊。”
头也不会地奔入通道,书架在他后面缓缓合闭,什么缝隙都没有留下。
在黑暗的通道里奔走了将近两三分钟,索穆尼却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厅房。虽然位于地下,四角的油灯却近乎照亮了整个大厅。而原本是空无一物的大厅内,索穆尼却清楚地看见了大厅尽头,身着黑裙的棕发女性靠着墙壁,慢慢朝着自己走来。
“葆拉……不,卡萨森……”索穆尼显得有些不可置信,旋即却恢复了情绪,“我还以为您早就离开了这个国家了,看起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索穆尼的手慢慢伸向了背后的匕首。看着逐渐靠近的女性,索穆尼心中的恐慌反倒愈演愈烈。毕竟卡萨森身为传奇刺客,每次执行任务时,是绝不会身着裙装的。
也就是说,面前的这位女性,恐怕就是葆拉的本我了。
而且一副黑裙打扮,也许她早就知道是我杀死的夏奇拉?
无论面前的女人里面主导的是谁,索穆尼都无法掉以轻心。
女人与索穆尼只有五步的间隔时,两人同时发起了攻击。索穆尼【蛇牙】出鞘,在两人中间划过一道绿色线条。女人见状,却只是微微后仰闪过攻击,而后腰间匕首同样出鞘,直直刺向了索穆尼咽喉。
一时间,整个大厅都回荡着此起彼伏的金铁碰撞声,带着魔力的青绿色的线条画笔一般迸发着层层震慑。接下索穆尼的一招后,女人向后退了一步,腰间匕首再度出鞘,而后右脚一蹬,竟是直接扑在了索穆尼跟前。
索穆尼见状不免慌张,出招只是慢了几分,女人的匕首却早已抵在了他咽喉跟前。只是几分对招,实力上下之分便以分辨得明明白白。
“你的这些招式确实厉害,不过也就只能对付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一旦碰上了像卡萨森先生这样的对手,早晚会败在他们之手。”女人收起匕首,只是冷冷说着。
“可她明明是女士啊,葆拉。”索穆尼有些后怕。
葆拉瞪了他一眼,却给索穆尼让开了一条路。“看在卡萨森先生的面子,还有你我已然淡薄的亲情,我可以让你走。”葆拉的神色却变得有些悲伤,“不过就算我不为了夏奇拉杀了你,还会有人想要你的命。”
“你是指……道格拉斯?”
“就在教堂,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是吗。”索穆尼倒显得释然了很多,“这回我总算是不用再藏着掖着了,真好。”
“你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差别罢了。”索穆尼匆匆离去,却又突然回过头来,“不过你还说漏了几点。作为我家的女仆,你做的菜可真美味。”
“谢谢。”葆拉转过头去,轻哼一声。
“不过作为王的候选者,道格拉斯还是疏漏了啊。如此大胆地前往敌人的老巢,仅仅只想凭借着感情来策反他人,他的失败,不过也是早晚罢了。”
“那你便可以成功了?”
“成为王的道路上,没有成功,便是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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