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啸西窗

    上官玉到达承乾宫地时候，臣子们几乎都已到齐了，三三两两都聚在一处说话。安若亭不在宫里。想是已经去了司马监。她正要往内庭走去，一帮命妇赶上来见礼，便吩咐派人带了同往望月殿里稍坐。一回头，却看见了皇甫锦。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
    “……平身吧。”
    然而打完招呼，却又如以往般默然无语。上官玉站了片刻，举步欲走，皇甫锦忽道：“清宇他们……可还好？”
    上官玉停住了，蓦地回身：“很好，难得太尉大人有
    皇甫锦还待要说什么。两个宫女上前来向上官玉拜倒：“皇上在淮阳宫，请娘娘移驾过去。”
    安若亭在淮阳宫里跟安玄真和叶子骞说话。叶子骞朝上官玉拜了一拜，几月不见，神色比起先前的毫无忌惮收敛了些，但仍是有些无拘无束的样子。
    “皇后，朕打算将东阳郡主指婚给骠骑将军莫方，你说怎么样？”
    东阳郡主不是别人，正是姬百合。不过那个莫方虽然带兵有方，但是她曾经听流烟私底下说过。他的为人……呵。不过，若他娶的是姬百合。那就没什么不妥当地了！上官玉沉吟了一下，说道：“皇上指派的婚事自然不会差，我听说莫大人年轻有为，品性皆佳，想是会善待郡主的。”
    安若亭点头道：“莫方出身世家，曾经立下过赫赫战功，百合下嫁于他，也不算委屈了她的。”他抬头又朝下方二人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叶子骞奉旨筹备郡主大婚，玄真---你有空也上郡主府去看看她吧！朕听说她这两日闹得更加不像话了，她素来跟你合得来，你也去劝劝她。”
    “是。”
    “另外还有，你手下的各大军营的训练要加紧，十年之内，我们必须拿下大月！”
    “臣弟遵旨！”
    “好了，前面只怕也差不多了，咱们出去看看！”
    于是，上官玉被他牵住了手掌，共披着一身五彩的霞光，与他并肩走出了殿门。
    抬头一望，苍穹之下，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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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章 恍然一梦经年后
    春去秋来，又是几个寒暑。
    古幽都的帝宫里仍如往年一样，软软的柳丝悄舞，轻轻的杨絮飘飞，四处洋溢着一片明媚的春色。
    凤仪宫外的长廊下，这时走来了一个神采飞扬的弱冠少年，他头戴候爵银冠，身披银甲，腰间还佩着一把宝剑，虽则是一身戎装，脸上却有着和蔼无比的神情，端的是一位尊贵且教养极好的少年将军。
    “姐姐！”
    少年似乎有什么高兴的事，面带笑容快步进了宫门。他身后的太监吃力地跟在后面，不停地招呼着：“爵爷，您慢点儿！等等老奴……”
    少年顾不上与上前来的宫女打招呼，径直走向了里面的吟风殿。殿里，此时正倚窗背坐着一位红衣少妇，站在殿门口的位置，恰恰好可以见到她的小半边侧脸，而仅只需这小半张侧脸，就足已使人魂牵梦绕了。
    “姐姐……”
    少年望着沉思中的美妇纤秀的身影，静静地唤了一声。“洛休！”美妇缓缓转过身子，黯淡的大殿内似乎因了她脸上浮现的浅笑而突然显得光华四射，夺目而让人神往。
    似乎无论经过多少年，无论经过多少坎坷，这张绝美的容颜也决不会因此而改变分许。
    也许，只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能让一国之君起兵、灭国、废后、独宠的女子，而这女子名叫上官玉。
    “你回来了？路上还好么？怎么没有派人提前告诉我？”上官玉拉着洛休的手，温柔地拿着手里的丝绢抹去他额上的汗。洛休抿着嘴道：“休儿实在在江南呆不住了，好不容易等郡王爷拔营归来，我就率先骑马回来了。----休儿好想念姐姐！”
    上官玉疼惜地摸着他地脸。说道：“姐姐也想念阿休----吃过饭了吗？芸儿。快下去告诉流烟。让她把早上温着地那壶玉莲羹拿过来！”
    洛休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姐姐。这是阿休在江南买下地小玩意。给姐姐解闷……”
    上官玉好奇地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两个陶捏地小人儿。胖乎乎地。模样可爱极了。她看上去很喜欢。把玩了好一会儿之后。便让身后地宫女仔细装了起来。
    “江南那边地兵营。如今怎么样了？”她看着日渐高大地洛休。开始问起了正事。“当年皇上说十年内要灭大月。如今已过去了八年。幽都近郊地四野营已然万事俱备。再有三个月。马上就要出征。江南地三大防守营这时候可万万不能出差错。皇上委派你此番与郡王爷同往巡查。你可有长些见识？”
    洛休沉吟道：“阿休这番去。地确学到了许多在京城学不到地东西。江南军营地训练以水战为主。而北方军营却是以骑术为主。大月位于南方。我估计。此战须得以江南方面地兵力为主攻方为上策。”
    上官玉赞赏地点头。接过了一旁宫女递上来地香茶与他：“先喝口水。瞧你这一路风尘仆仆地！回头去见过皇上。他这几日也念叨着你呢！”
    “洛休少爷，你回来了！”殿门处传来了一声娇柔的女声。洛休回头一看。却是个梳着宫髻的低阶女官，于是含笑迎了上去：“流烟姐姐，洛休好想你！”
    流烟一把抱住他，喜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可天天儿地盼着你呢！这凤仪宫少了你和天硕少爷呀，真像是空荡了不少！”
    “天硕去哪儿了？”他接过她手里的玉莲羹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流烟与上官玉含笑对视了一眼，说道：“你猜猜？”洛休停住动作，“去婉姐姐那里了？”流烟摇头：“不对。”“那是去上官府了？”流烟还是摇头：“也不对。”
    洛休急了，拉着上官玉的衣袖道：“姐姐，你告诉我！”
    上官玉掩嘴轻笑：“他呀。如今跟着楼尚书在习诗文呢！为了方便楼尚书入宫授课，他如今搬去凤仪宫那头的华云宫去住了。”
    “楼尚书？”洛休兴奋起来，“楼尚书如今在教天硕的功课么？我早听说他地才气与皇甫老师不相上下，却一直未曾有机会聆听他的教诲，这下好了，改日我一定去华云宫看看，或者去替天硕作个陪读！”
    “谁要做陪读啊？”
    一道浑厚的男音又在门外响起，洛休一听，赶紧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立在阶下。朝着身着黑色龙袍地高大男子行了个大礼：“洛休叩见皇上！”
    “嗯，免礼！”
    安若亭背着手在洛休面前站了一会儿。脸色虽然看不出什么，但眼神中却充满了赞赏。“坐着吧！”
    他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太多的印迹，他的脸还是那样棱角分明，目光还是那样炯炯有神，甚至因为上官玉的坚持，他颌下竟是连胡须也刮得干干净净---他总是爱这样宠着她，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也不管她是不是悖离了安家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端坐在皇后的位子上，却做着南书房女史的事情。相反，他如今越来越尊重她提出的建议，或为他做出地决定，他自认不是个无主见的人，但是朝政之事，的确有许多时候她比他冷静，也更懂得分析。
    纵然朝中不断有人非议，但他始终认为她是个“贤后”，夫唱妻随，莫不如是？但唯一的一点缺憾就是……皇上，茶凉了。”上官玉将茶亲手端至他面前，看着他接了过去。“这是哪里的茶？”他皱眉看了看。上官玉将他迟疑的手推了推：“快喝吧！是治失眠的茶，我加了些决明子进去。还有些山参，是吏部叶子骞进贡上来的，我看了看药性温补，便也加进去了。”
    安若亭这才一笑，大口喝了下去。“叶子骞当完钦差回来，刚刚才跟朕述完职，却未曾跟朕说起这山参之事，明日见了他，看他怎么跟朕解释！”
    这倒是说笑的。正经地事是无一例外地问起了洛休南边的事情，洛休答得很得体，安若亭更是龙心大悦。
    “硕儿！”
    晚风吹拂的夜幕下，洛休敲了敲华云宫书房的门。里面埋头捧手的小人儿正在念着“关关睢鸠，在河之洲”，听见他的呼唤，顿时笑着奔了过来：“姑姑！小叔叔！”
    后头的上官玉弯下腰来，柔声道：“怎么还在念书呀？”
    “楼师傅交待了要背下这一篇，可我怎么也背不出来……”小家伙眉头皱成了苦瓜皮，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的姑姑和小叔叔。上官玉好笑地抚平他的眉心，说道：“背不出来死背也不是办法呀？楼师傅可不希望你成个书呆子！你得用心去读，好好领会诗中地意思，然后才能记得住。”
    “硕儿明白了！”
    洛休笑道：“明白了，那就赶紧看书去吧，等你记得了，再陪小叔叔说话。”
    上官玉由着洛休在屋里陪着天硕，自己先出来了。她本是要去飞雪宫地，路过华云宫便与洛休结伴而来。
    “小姐，十四公主的身子这两日似乎有些起色了。”流烟跟在身侧，望着不远寂寞地宫殿道。上官玉缄口不语。流烟又道：“公主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别说了丫头，”上官玉停住脚步，正色望向她：“这种话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她这是心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而且只怕一辈子也难好……”
    流烟闻言，怔怔地搀起了她的胳膊：“小姐，你也别总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