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君子

    顾小宝眨了眨眼睛，稚嫩的脸庞上尽是茫然。
    顾澜音摸了摸他的小脸，用商量的语气说：“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我们先探望霍叔叔，然后再去探望爸爸，好么？”
    顾小宝虽然只有5岁，可自小成长的经历，比同龄的孩子还是要成熟一些，他很快就明白了顾澜音这番话当中的深意。
    他小手紧紧地攥住顾澜音的衣袖，小声的问：“顾大宝，他们生的病很严重，那是不是……会死？”
    顾澜音抿了抿唇，低下头叹了一声：“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今天她跟医生也聊过，若是能找到合适的心源，那霍显彰和霍起笙就都会活下来，但心脏配型比起骨髓配型难度要高出很多……
    这种事，也只能碰运气，就连医院那边都束手无策。
    听到顾澜音的话，顾小宝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砸在了她手背上。
    顾澜音心一颤，连忙温柔的哄道：“小宝，你别难过，妈妈相信，医生一定会治好他们的病的！”
    顾小宝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顾大宝，我有点害怕。”
    他扁着小嘴：“我怕爸爸和霍叔叔会忽然离开我。”
    顾澜音被他哭的一颗心都揪紧了，摇了摇头说：“不会的。”
    她将儿子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顾小宝小脸埋在她怀里，眼泪濡湿了她的衣服，他忽然问：“他们怎么会突然生病的？爸爸之前来接我的时候还好好的，还有霍叔叔……早上的时候还说要带我去游乐场的，呜呜呜。”
    一句话还没说完，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小宝……”顾澜音心生无奈，不知道自己把这件事告诉他，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可这种事，即使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多久，倒不如一早告诉他真相，若是真的发生什么意外，他可能会更容易接受吧。
    在医院的时候，顾澜音也哭过很久，一直都是霍起笙哄她，现在回了家，她反过来哄着儿子。
    顾小宝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最后一双眼睛肿的更小核桃似的，顾澜音连忙帮他洗了脸，然后安抚他睡下了。
    回到自己的卧室，顾澜音却有些睡不着，灯也没有关，双眼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盯着壁灯，一直到眼睛有些酸涩的刺痛，她才连忙闭了起来。
    “喵。”耳畔忽然传来一声猫叫，身体一侧塌陷下去。
    顾澜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见到咪咪正趴在自己身侧，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咪咪。”顾澜音轻唤一声，把小猫捞到了怀里抱着。
    忽然想到当初在霍家，刚刚收养这只猫的时候，霍起笙总是跟它不对付，总是偷偷地欺负它，咪咪每次见了他，就像见到了活阎王似的。
    近来大概是因为霍起笙的脾气比以前好了，跟咪咪相处的倒是十分愉快，有的时候他在家里，咪咪反而更粘着他。
    顾澜音原本以为，这样温馨而平淡的日子，就是幸福了。
    可没想到，意外总是来得如此措不及防。
    她只能默默地祈祷，祈祷这一关会平安过去。
    …………
    翌日，顾澜音带着小宝去了医院。
    小宝倒是没闹着先去看霍显彰，一路上都特别的乖巧，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乖乖的答应。
    霍显彰和霍起笙的病房距离不远，都在同一层，中间隔了两个病房。
    叩叩——
    顾澜音敲响了霍起笙病房的门。
    听到里面传来回应，这才推门进去。
    霍起笙正在吊水，身上早就换了病号服，躺在床上倒是看不出多憔悴，只是脸色有些白，那种病态的苍白。
    见到跟在她身后的小不点，他立即拧起眉头问：“怎么把儿子带过来了？”
    顾澜音牵着小宝的手走到床边，语气温淡的说：“我告诉他，你们生病了。”
    霍起笙闻言，表情沉了沉，像是不太认同这种做法。
    顾澜音明白他的意思，她开口解释道：“他虽然年纪还小，可对于这件事，他有知情权。更何况生病住院的人，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
    霍起笙抬眸与她对视一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气氛陷入了一霎的寂静，最后是小不点率先出声，打破了这静谧。
    他声音软软的问：“霍叔叔，你有没有好一点？”
    霍起笙抬了抬手，想调换一个姿势，顾澜音会意，立刻将他的枕头立了起来，扶着他靠在床边。
    他一双湛黑的眼眸盯着顾小宝，不紧不慢的说：“如果你能把这个称呼改了，我想我应该就好了。”
    顾小宝本来就很聪明，一下就听懂了霍起笙这句话当中的暗示。
    他蹙起小眉毛，一副纠结的模样，半晌才低着头出声：“对不起霍叔叔，我不能叫你爸爸……”
    霍起笙问：“为什么？”
    顾小宝说：“因为我已经有爸爸了。”
    他抬头看着霍起笙，奶萌的声音里充满着认真：“时绾阿姨跟我说过的，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都只能有一个人。”
    霍起笙听着，只觉得分外可笑。
    他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语调漫不经心的：“听你这么说，霍显彰要是不死，那你就一辈子都不肯叫我爸爸？”
    小不点的情绪却有些激动：“爸爸才不会死呢！”
    顾小宝几乎是本能的护着霍显彰。
    这种认知，让霍起笙十分的不爽。
    他动了动唇，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顾澜音连忙阻止：“你们两个又要吵架吗？”
    顾澜音看了看两人，语气虽然很温和，可态度却是十分强势，说：“虽然你现在病着，但那并不代表我的家规就要作废。如果你们两个想被赶出家门，那你们可以继续吵。”
    听到这话，这一大一小立刻都消停了，谁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霍起笙身体往后靠了靠，整个人透着一种恣意的慵懒，他抬起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茶几，吩咐道：“小崽子，给我倒杯水。”
    顾小宝弱弱的回应一声：“……哦。”
    然后，在他有些意外的目光中，转了身去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