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君子

    大概是因为霍起笙病着，顾小宝今天特别的乖巧，除了一开始两个人因为称呼问题小小的吵了两句，后面再说话的时候，气氛倒是格外的和谐。
    顾小宝也没嚷嚷着要去看霍显彰，一直到霍起笙的吊瓶打完。
    反而是顾澜音开了口，对男人说：“我带小宝去看看显彰。”
    “看他做什么？”霍起笙坐直了身子，脸色没有方才那么苍白了，他有些不高兴道：“我的儿子，总是惦记着别人，我心里不舒服。”
    顾澜音动了动唇，正想劝些什么，一旁的小不点已经软软的开了口：“霍叔叔，我就去看一眼，跟爸爸打个招呼，然后就回来陪你。”
    霍起笙一向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听到小不点这么说，表情才有些些许缓和。
    其实，他的心肠也没那么硬，他很好哄。
    霍起笙点了点头，面上却还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淡淡道：“行吧，给你十分钟，超时了我就去他的病房把你拎回来。”
    “嗯嗯！”小不点立刻乖巧的点头。
    ……
    顾澜音牵着小不点到旁边的病房时，护士恰好推着手推车出来，跟她打了个招呼。
    霍显彰也是刚刚打完吊瓶，但他的身体一向都不好，整个人看起来也比霍起笙更虚弱。
    听到门口的动静，便抬眼望过来。
    小不点立刻挣脱了顾澜音的手，朝着男人扑过去——
    “爸爸！”
    霍显彰被小不点扑了个满怀。
    他摸了摸小不点的小脸，问道：“你怎么来了？”
    顾小宝从他怀里仰起头，说：“顾大宝说，你生病了，是很严重的病，我担心你。”
    霍显彰闻言，抬眼看向顾澜音。
    霍显彰与顾澜音相识了十多年，拥有过她的青春与单纯，他们之间有一种默契，是霍起笙无法介入的。
    霍显彰立刻就明白了顾澜音的想法。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安抚着小不点：“爸爸没事。”
    说着，注意到小不点眼睛有些红肿，便问道：“你眼睛红成这个样子，昨晚哭过了？”
    顾小宝点头：“嗯。”
    霍显彰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这样我会心疼的，这段时间好好的照顾自己，等我出院了，带你去游乐园玩？”
    同样的话，霍起笙也说过，但是还没等到他带他去游乐园，他就忽然因病住院了。
    顾小宝眼眸亮晶晶的，想都没想就点头道：“好！”
    小不点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话，顾澜音站在一旁，始终沉默着，霍显彰则是很有耐心的回应着他。
    一大一了没几句，顾小宝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忽然道：“爸爸，我不能再陪你了，我要回去了。”
    霍显彰闻言，先是一愣，问他：“要回家了？”
    顾小宝摇了摇头，诚实的说：“霍叔叔说，我只能陪你十分钟，超时了他会过来把我拎走。”
    霍显彰：“……”
    顾小宝担心霍显彰生气，往他怀里蹭了蹭，不知道是不是跟咪咪学的，撒娇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小奶猫。
    顾小宝贴着霍显彰的耳朵，小声的说：“爸爸，你不要生霍叔叔的气，他就是这个样子，比我还幼稚！”
    霍显彰闻言，唇畔笑意深了深。
    见他笑了，顾小宝才松了口气，说：“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啦。我明天再来陪你，好不好？”
    霍显彰笑着点头：“好。”
    顾小宝从他怀里离开，走到一旁拉住顾澜音的手：“顾大宝，我们回去吧。”
    “嗯。”
    顾澜音应了一声，牵着小宝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霍显彰忽然喊了她：“澜澜。”
    顾澜音脚步一顿，回身看向他。
    霍显彰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小不点身上，开口道：“小宝，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话想跟你妈妈说。”
    顾小宝的眼珠转了转，视线从霍显彰脸上，转移到了顾澜音脸上，犹豫了一下，乖巧点头，“哦”了一声，紧接着就从顾澜音掌心中抽回手，独自离开了病房。
    霍显彰靠在窗边，朝她招了招手：“澜澜，你过来。”
    顾澜音咬了下嘴角，顺从的过去。
    她站在床边，两人间的距离有些疏远。那种疏远，不仅仅是身体上的……
    想到这里，霍显彰心底生出一丝怅然。
    他指了指床边的椅子，语气里带了几分强势：“坐下。”
    顾澜音表情犹豫了一下，缄默的几秒钟后，还是坐了下来。
    霍显彰这才缓缓地开了口：“有些话我知道不该在这时候对你说，但是我害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顾澜音闻言，眉头一皱，连忙道：“你别胡说，你不会有事的，显彰！”
    霍显彰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其实，我根本就不惧怕死亡。我这辈子有过几次最恐惧的时候，那让我刻骨铭心。”
    “我第一次有这种恐惧的心理，是因为起笙……我意识到他是我最大的敌人，想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只能狠下心除掉他。”
    他就缓缓地说着，顾澜音没有打断他，做了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小的时候是我一手带大的……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下定决心的。”语气微顿，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等到我醒过神，意识到自己不能那样做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显彰……”顾澜音心里有些堵，想说些什么安慰他。
    霍显彰却抬了抬手，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他接着道：“还有一次。”
    他说着，莫名停顿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也深了几许，眉眼间仿佛蕴着无尽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他道：“是五年前我赶到绿洲园的时候，忽然发现那栋房子特别的冷清，不见了你的身影。”
    顾澜音闻言微怔。她恍惚了一瞬，霍显彰的声音就显得有些飘忽。
    她听到他说——
    “整整五年。澜澜，你知道我是怎样过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