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君子

    霍起笙正在跟顾澜音讨论婚礼的事，难得露出了笑容。
    正说话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看了一眼，竟是霍浔打来的电话。
    顾澜音显然也注意到了来电备注，表情沉了沉。
    原本还算愉悦的氛围，因为这一通电话，突然地就陷入了沉寂。
    霍显彰的后事，是赵玉华一手操办的，顾澜音和祝璟衍都有帮忙，但身为他的父亲，霍浔始终没露过面。
    做了几十年的父子，却从没有过半点感情，甚至都比不上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霍起笙抿了抿唇，见手机一直在响，到底还是接通了。
    “有事儿？”霍起笙语气冷淡，毫不掩饰的那种。
    手机那边沉默了数秒，才不悦的开口：“你最近没去公司？”
    霍起笙将身体缓缓地向后靠，一边轻轻地捏着顾澜音的手，一边回他：“家里死了人你不知道么，没心情应付公事。”
    霍浔闻言，当即就发了火：“起笙，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我把公司托付给你，不是让你去玩乐的！”
    “爸，霍显彰死了，怎么你不知道这件事么？”霍起笙的态度，隐隐有责怪的意思，话里话外间，充满着讽刺。
    霍浔怎么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霍显彰死了，所有人都很伤心，但是除了霍浔，他大概在别人都看不见的角落里，为此拍手称好。
    霍起笙听到他说：“人各有命，他死了就死了，难道你要因为他的死，从此一直颓废下去？”
    霍浔顿了一下，也讽刺一句：“起笙，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们的感情那么好？”
    霍起笙冷笑：“你当然看不出来，因为你从来就没有在意过我们。”
    他问：“我小的时候，你回过几次家？”
    霍浔不说话了。
    霍起笙却没有就此停下，他继续道：“你对我好，是不是因为你早早的就和大哥断绝了父子亲情，从没把他当成过是自己的孩子，既然只剩下了我了，自然要多看顾一些，不然将来谁给您养老送终？”
    说到后面，他沉润的语调充满着阴阳怪气的意味。
    霍浔被他气得火冒三丈：“霍起笙，你是不是疯了？你现在怎么这样跟我说话！”
    “我早就想这么跟你说话了。”霍起笙暗暗咬牙，嗓音里布满阴戾。
    他的视线落在那份遗嘱上，想起了不久之前祝璟衍说过的那些话，他明明是一个受害者，可在这件事上，却已经尽自己所能的周全。
    霍起笙想，如果换了自己，一定不会这样做，霍瑶瑶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何必费闲心的去照顾？
    霍起笙忍不住的为男人抱不平：“大哥去世以后，你有没有一点点的内疚和伤心？你就从来都没觉得，你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他么？”
    霍浔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缄默良久后，才重重地叹气，问道：“起笙，你要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跟爸爸吵架，是么？”
    霍起笙说：“我没想跟你吵架，就只是想问问你，大哥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他的生命是我给的，我当然有主宰的权力！”霍浔携着怒火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他既强势又不讲道理，甚至振振有词道：“更何况他因为这个姓氏、因为我，而拥有了旁人这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财富，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霍起笙听着，眉眼愈发沉了，将手机紧紧地攥着。
    隔着手机，霍浔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说：“起笙，我们父子之间一直以来感情都很好，不要因为一个死了的人，破坏你我的感情。”
    语气微顿，霍浔竟然还笑了一声：“他死了，不也算正合你意？没有他的搅局，你跟顾澜音不是就能长长久久了？”
    霍起笙忽然就想到了，当初小宝的身世还没有揭开的时候，他这个父亲竟然挑唆着自己去弄死小宝。
    胸腔中怒意翻腾，霍起笙再也不想跟霍浔多说半句话，他直接挂断了电话，随后，把手机往茶桌上重重一摔，气的脸色都变了！
    “起笙。”顾澜音连忙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抚。
    霍起笙咬着牙说：“他的话你都听到了？这说的是人话？”
    相较于他的气愤，顾澜音倒是平静很多。
    “算了起笙。显彰活着的时候，都没能弄明白你爸为什么那样对他，现在你去质问又有什么用？”
    她说着，拿过茶几上那份遗嘱，看着下方属于男人的签名，感觉他还在自己的记忆里，并且永远都不会褪色。
    顾澜音轻叹一声，说：“人已经走了，他失去了所有意识的那一刻，大概也不在意这些事了吧。”
    霍起笙没说话。
    他跟顾澜音想法不同，他并不想就这么算了。
    ……………………
    自从霍浔和赵玉华离婚后，霍宅就只有他一个人在住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总有一种冷冷清清的感觉，景园那边也没人了，霍浔心里还是有些怅然的。
    可今天他回家的时候，竟意外的瞧见玄关处有一双男人的鞋子。
    他问了声佣人：“谁过来家里了？”
    佣人回：“是二少爷。”
    “二少爷说，要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走，他以后……”说到这里，佣人观察了下霍浔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补道：“他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霍浔闻言，脸色当即一沉，寒声问：“他人呢？”
    佣人：“在楼上的书房。”
    霍浔上楼的时候，见到从前霍显彰书房的门打开着，过去一看，果然是霍起笙在里面。
    他站在书桌前，低着头拉开了抽屉，一层一层的细细看去，不知道在找什么。
    听见了脚步声，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什么话都没说。
    霍浔就不高兴了：“现在见到我，连声招呼都不打，爸也不肯叫？”
    霍起笙闻言，这才不走心的喊了声：“爸。”
    霍浔其实也有一段日子没见到霍起笙了，发觉他好像清瘦了不少，心里知道是霍显彰过世这事闹的。
    面对着霍起笙，他还是能和颜悦色的，他问：“刚才佣人说，你准备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走，再也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