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约定

第18章


  不意他的回信被采芸的父亲拦截了,对于女儿未婚怀孕的事大为震怒,当时是中部大木材商的林喜郎认为女儿有辱门风,一怒之下就把她赶出家门。
  当叶贞雄自日本归来欲上门提亲,才知女友被父亲逐出家门不知去向;他心急如焚地四处寻访,但都没有消息,此后的数年间,他边探寻女友的下落,边专注他的雕刻艺术创作,一心期望在成名后,女友会带着孩子来相认。但期望一直未能如愿。二十九岁那年,他结识了一个人气质出众、和初恋女友长得颇为相似的学画女孩,两人迅速坠入情网,直到要论及婚嫁,他才发现女孩和初恋情人竟是相差六岁的亲姊妹。两人在经历一段痛苦的挣扎后,还是决定结婚,但妹妹婚前提出旦书,一旦姊回来了,她要立刻离婚,把正妻之名还给姊姊。他答应了,但转眼间三十五个年头过去了,采芸和孩子依旧下落不明。
  而这也是叶贞雄三十五年来心底最深沉、最不能原谅自己的痛。想女友一个娇弱的千金大小姐,被逐出家门后要如何生存,再加上肚子里还怀了他的孩子。
  叶贞雄强忍椎心的痛楚,尽量以轻松的语气安慰爱妻:「别想太多了,这也许是预知梦,说不定是在暗示我们就快要找到采芸和孩子了。」
  希望是这样。但梦里的姊姊看起来是如此的悲凄呀。为了不勾起丈夫痛苦的回忆,林采茵只能轻点头伏进他怀里。
  周日的清晨。
  乔思羽被手机的铃声唤醒,意识醒来后立刻把定时铃声解除,免得吵醒了仍睡得香甜的爱侣。他深深凝视爱侣数秒,才轻轻掀被下床,悄然走出卧室到另一个房间去盥洗。
  乔思羽先去做了充满爱心又营养丰盛的早餐,之后再准备进房去唤醒爱侣。
  他轻轻推开房门,却看见爱侣拥被坐在床上,双手轻抚额角,状似苦恼的模样,他略略迟疑才上前问:「怎么了?你今天有事要忙,不能—起去看艺术展,是不是?」
  林书亚抬起头来,神情略显疲惫,沉默半晌才说:「不是的。只是最近常有累的感觉,明明晚上睡得很好,可是醒来后却还是觉得累。」
  这话让乔思羽联想到一件事,慢慢走到床边坐下,略略迟疑才倾身靠上去轻声问:「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
  林书亚转首看着他,一脸的不解。
  乔思羽见他神情透着疑惑,只得又说:「是不是我索求的次数太多了,造成你体力不堪负荷……是的话,我一定会克制的。」
  林书亚这才明白他先前的话中之意,双颊迅速浮上一抹淡淡的徘红。「我想应该不是。也许是我在圣若任职时太忙了,现在突然轻松了许多,所以以前累积的疲劳,现在一下子通通跑出来了。」
  「是这样吗?」乔思羽心里有些许的疑惑,但同时也暗自告诫自己,别只顾贪图自己的快乐,而累坏了白天还要上班的爱侣。
  于是,他思索过后便说:「我看这样吧,展示会场的附近有家很不错的香港饮茶,我们参观过艺术展后去喝个港式饮茶,就回来休息。」
  林书亚微笑点头,接着便下床走向浴室。
  乔思羽看着爱侣隐隐透着虚弱的身影,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悸。是恐慌的怦跳,接着心口倏然缩紧,浑身一阵无法形容的难受,让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揪了揪心口。数秒之后,一切恢复平静,但他却无法释怀这莫名的感觉,更不由得猜测,难道是要发生什么事了吗?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
  联合艺术展的会场。
  前来观赏名家艺术作品的人并不多,有些作品前站了三、四个人,有些作品前甚至连个人都没有。
  乔思羽买了门票偕同爱侣走进会场,却只见到稀稀落落的人,不禁似自语地说:「这是怎么回事?简介上明明写着当代雕刻名家及陶艺家的作品展出,怎么看的人这么少?」
  林书亚却笑说:「这又不是什么神佛诞辰般的进香大拜拜,艺术本就不热门,雕刻更是艺术中的冷门,所以要从雕刻中成名更是不易,因而能成为名家者都是顶尖,其作品都是值得一看的。」
  爱侣说得很有道理,乔思羽点头赞同。「你说得没错,这样我们才能一件件慢慢欣赏。」
  于是,他们便从入口处慢慢朝内走,并一一将展示的作品仔细欣赏一番。
  乔思羽站在一个有着涟漪状波纹的大陶盘前,摸着下巴、眉头微蹙,状似思考的模样。
  林书亚见伴侣如此,不觉就问:「这个陶盘怎么了吗?」
  「这个比起家里你房间里那个老妈从仓库里翻找出来、只画着绿叶的磁盘还棒吧?这个倒水进去之后,剪两朵老爸特地为你栽种的香水莲花,再搭配一、两片莲叶,意境一定棒呆了。我现在就去找主办单位,把它买下来。」乔思羽说。
  这么精致、又是名家的作品,价码肯定不便宜。邱淑瑛置放在他房间里的那个绘花磁盘已经够漂亮了,实在没必要再多买一个,于是林书亚便说:「不用买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回去。」
  乔思羽却说:「什么时候回去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的房间有点小,没办法摆这么大的东西,而且这种作品应是独一无二的,不晓得什么时候还会再碰到看上眼的,我还是先买下来,请他们展览结束后送回台北。你先在这里看别的,我立刻去接洽,免得被别人捷足先登。」说完,便朝服务柜台走去。
  伴侣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是很难会再改变了。林书亚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待收回视线,再看一眼那陶盘,觉得它真的做得十分好,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更里面的是画作展示区。林书亚朝画作区走去,有各种风格的画风作品,有印象派、写实派,山水画、人物画等等,每一幅都是作者想要传达其对美的感触;然后他在一幅名为戏蝶少女的画作前伫足,因为画中少女的面容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一会,乔思羽满面笑容地走了回来,来到爱侣身边,得意洋洋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盘子属于我们了。」待见爱侣只是凝视着壁上的一幅画,便将视线也投向那幅画作。
  哪知不看还好,看了之后立刻怒火中烧,气愤地说:「这个混帐家伙是谁……我要告他侵犯肖像权!」接着看见左下方署名「采茵」的女子名,这让他更加气怒了。
  「肖像权?」林书亚已经有好多年不曾见过伴侣这么生气了。「你认识画中的女子吗?」
  对爱侣个性相知甚深的乔思羽,可是十分清楚爱侣生活上的小迷糊,便指着戏蝶少女的脸说:「她不是把你的脸画在这戏蝶少女的身上吗?她有经过你的同意吗?一个画家怎么可以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她以为把你画成女生就可以规避责任了吗?!」
  林书亚这才恍然明白,难怪他一直觉得画中女子似曾相识,不过仔细一看,还是有些微的差异,遂说:「也不是那么的一模一样啊。」
  「什么!还一模一样咧。这样就已经够像了。」乔思羽气得想出拳把这幅画打烂。「你认识这个叫采茵的女子吗?是不是你以前的病人?」
  太为难他了。行医这么多年,他治疗过的病人没有上万也有好几千人了,根本不可能全记住,所以林书亚只能摇头。「我不知道。」
  「算了!愈看愈生气,我对画作没兴趣,我们回去了。」乔思羽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
  什么!一生气就要回去了!林书亚虽然觉得没必要这样,但依伴侣的个性,如果坚持继续把所有的画作看完,肯定会在他耳边叨念个没完没了,也只好依他了。「好吧,那就回去了。」话落,不经意的转头朝那未来得及欣赏的其它画作投注一眼,然后和伴侣相偕朝外走。
  林采茵从特别休息室走了出来,她要到画作展示区看看是否有人对那幅她以失去音讯多年的姊姊作为模特儿所创作的画作有兴趣,说不定可以得到寻找姊姊和孩子的蛛丝马迹。
  当林采茵走过通道转角处时,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年轻人伫足在她的画作前,不禁立刻猜想那人是对画感兴趣,抑或是……
  林采茵在心中揣测着,一面慢慢朝他走了过去,未久,另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走到那人身边,接着两人像在说什么似,突然年轻人转头朝这方向看了一眼,但随即转了回去,两人就相偕离去。
  年轻人转过头来的那一瞬间,林采茵的胸口如中巨钟般震撼不已。只因那年轻人的相貌和她失联三十多年的亲姊姊酷似。她一回神,不假思索便追了过去,岂料不知从何方涌来一群年轻男女阻碍了她的追势。
  一会,林采茵好不容易穿过了那群人,没想到紧跟在后的是一群人数更多、像是由老师带队而来的高中生。她心里发急,拚命侧着身子想穿过人群,同时也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借过一下!对不起,借过一下……」
  无奈,人潮像是强而有力的波涛般,让她愈是想前进,却步步被推挤往后退,无法之下,林采茵只好强忍焦急的泪水,等待人潮通过。
  当人潮往其它地方移动,她追至陶艺展的大厅时,整个展示场却像是突然净空般,一个人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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