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盛蓝)

第68章


  酒楼到了这时辰早已没了客人,偌大个店堂内空空荡荡,只有两三个伙计在忙碌,他这一开口说话,靠门最近的伙计脸色一变。连忙顺手将门掩了去。
  林微容眼前黑了一黑,铮儿惊呼一声扶住她,她这才勉强站稳了,强压下喉头的一口腥甜,手脚冰凉地问道:“刘掌柜,你详细地与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迟暮娇
  羽林军大批出动,哪里有人敢靠近了去看个究竟?刘大海也是胆战心惊地靠近白家大宅偷偷瞧了几眼,便被店里的伙计拉了回来。
  “是那成王爷带的人去了白家大宅,也没见将什么人拘走。”刘大海压低嗓音道,“白少爷匆匆赶回来不久,成王爷就带着人呼啦啦地走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外头的人也说不清楚。”
  店堂内安静下来,谁也不吭声。
  此刻正是落日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半掩的窗进来,斜斜落到地上,傍晚的风有些大,吹动窗棂与窗扉,那光影便微微地在地上晃动着。
  林微容转身望着窗口看了半晌,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轻声道:“我去白家看看。”
  说罢,掉头就往门口走,铮儿与刘大海对望一眼,慌忙拉住她,低声劝道:“大姑娘,还是等天黑吧。”
  “虽说……”刘大海为难地叹了口气,嚅嗫半晌,小声道,“天黑去,也不怕被人瞧见……”
  铮儿在一旁点头,好说歹说劝住了林微容。
  接下来一顿晚饭便是味同嚼蜡,难以下咽,好容易硬塞下半碗饭,她搁了碗筷便回了楼上去,翻了件灰扑扑的男装换上,又将头发都束起了,刚要出门,铮儿心急火燎地上楼来,在门外低声道:“大姑娘不必去了,凤起少爷来了。”
  林微容心中咚地一声,转身去开门时,白凤起已捧了个白瓷花盆立在她的门前。
  照旧是面色从容,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甚至还伸手来捏了捏她的鼻尖,轻笑道:“怎么,挡在门前不想让我进去?”
  她怔了怔,侧身让过他,反手掩上门。
  白凤起刚小心翼翼地将花盆放落花梨木圆桌,林微容脱口问道:“成王爷……”
  “你瞧这花开得多好。”他忽地笑着打断她的话,牵着她的手走到桌前,指着那盆他带来的火红色奇花,挑眉道,“四月初种下的花,总算是开了。”
  她微微皱眉,再次问道:“今天午后羽林军……”
  “微容。”他总算不再顾左右而言他,扣住她的纤腰将她揽到身前,低声笑道,“你是担心我么?”
  林微容轻叹一声,横他一眼:“我原是打算趁天黑去打探个究竟,你说我担心还是不担心?”
  白凤起只是笑着,也不作声,林微容反手捏了捏他的手臂,轻声道:“出什么事了,你要告诉我。”
  “无甚大事,只不过是怀疑我白家窝藏了江洋大盗,例行搜查。”他微微一笑,轻啄她的左面脸颊,安慰道,“吓着你了么?”
  林微容僵直着身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双澄澈的眸子里满是狐疑,她就那样望着他,想从他从容的神情下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可惜却是徒劳。
  他一如往常的从容淡然,全然寻不出一星半点的可疑,她只得抿了抿唇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有事瞒着我?”
  “怎能?”他星眸带笑,俯下 身去轻吻她纤长如玉的指,温热薄唇刚一触到她的指尖,她火速抽回手,托起他的俊俏脸庞来面向自己,正色道:“当真没事?”
  白凤起不是头一回有事瞒她,若说他说无事她就信了,那她又与三岁小儿有何差别?
  相对于她的目光灼灼,白凤起仍旧是极镇定,只是星眸中微微闪过一道光亮,便又笑道:“我知道你不信,只是你瞧,我既没被拘走,也没被打伤,自然是没事了。”
  林微容咬唇将他的外衣扒开看了,确定他身上没有一处伤痕,这才松了一口。
  这一宽心,心中大石落地,她只觉浑身各处都松懈下来,这才掉头去看他带来的那一盆花。
  先前在门前,天色昏暗又没有点油灯,她只瞧得见那花盆隐隐泛着光华,此刻油灯一照,昏黄的光落到那雕刻着凤竹的花盆边缘上,她不禁一愣。
  这可不是寻常花盆,竟是白玉凿成浅浅盆底,当中种一株妖冶盛放的重瓣大花!
  花盆奇特,那花也是非比寻常,花瓣约有女子掌心般大小,重重叠叠数十枚拢在一处,绛紫的一大朵,开得妖艳异常。
  “咦?”林微容低呼一声,凑近了轻轻一嗅,奇香扑鼻,说不清是怎样的香气,既浓郁,且醉人。
  “你从哪得来这奇花?”她欣喜,回身问道。
  灯火昏暗间,却见白凤起面上带了些不可捉摸的笑意,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道:“前几日我说要送你的,便是这花。”
  “四月初种下,费了不少工夫,总算是结了花苞,原以为要过几日才得开。”白凤起忽地停住,怔怔地盯着林微容的笑颜看了片刻,星眸略略黯了黯,瞬间又笑了,“不曾想它倒是通了人性,一进了你这屋子便开了。”
  林微容没能察觉他的异状,只是讶然道:“难道这花……”
  “花名暮迟,便是只在夜里盛放。”他微微躬身去嗅了嗅那扑鼻的香气,含笑道,“花香浓郁醉人,只离国皇宫内才有,是催情之花,后宫妃嫔常在寝宫内种植,以取悦帝王。”
  林微容面皮薄,蓦地便赤红了双颊,原先捧着那花盆爱不释手看着,他这么一说,她慌忙放下那花盆,往后挪了一步,像是那花会吃人一般。
  那花越发的盛放着,一重重的花瓣悄悄地舒展开,在灯火中妖娆绽放着。
  油灯的火光微黄昏暗,花色却是绛紫深浓,薄如蝉翼的花瓣在灯火下微微透着光亮,说不出的妖艳。
  那花香也是越发的浓郁,一丝丝一缕缕钻入两人的鼻腔。
  林微容忽地心旌神荡,明眸蓦地温润如水,白凤起皱了皱眉头低声道:“看来我倒是低估了这暮迟的香气。”
  “花香馥郁,绛色芳浓,好好的一朵绮艳无比的花,怎么偏就叫暮迟,真不好。”林微容低低笑着,不知为何心里分外柔软。
  她回身望着白凤起,在灯下细细地看他,一泓秋水中映着他浓黑的剑眉,深邃的星眸,高挺的鼻梁,与那总是微微勾起的薄唇。
  蓦地,他挑眉朝她笑着,低唤一声:“微容。”
  她迷迷蒙蒙想着,手已经抚了上去,纤细白皙的指尖缓缓地流连,划过他的眉宇、他的鼻梁,悄悄地在他的唇畔逗留片刻,犹犹豫豫地抱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印上他的唇。
  “微容,你可是醉了?”他轻轻推开她,迟疑地问道。
  她没有作声,先前在心中堆积半日的恐惧一朝散去,他便立在她跟前,眉如画,眼如星,是真真实实的他;多少花香醉人,多少绛色妖冶,都敌不过他的温润笑容。
  暮迟暮迟。
  花香太过浓郁也好,他太过绮色逼人也好,她头一回极主动地攀住他的宽肩,含住了他略略滚动的喉头。
  白凤起一怔,林微容已踮起脚尖吻住他,轻轻地啄吻,蜻蜓点水一般。
  她听见他叹气一声,最后一次问她:“微容,你可是醉了?”
  无人应答。
  他缓缓地伸手去紧紧抱住她纤细的腰身,由着她在他身上每一处燃起火苗。
  屋内有风,灯火摇曳处,照亮藕色纱帐内缠绵缱绻的一双人影。
  夜色深沉,那花开得艳丽之极,中人欲醉的花香丝丝缕缕在屋内萦绕着,正是夜深人静时。
  不知敲过了几更,油灯早熄了,满室寂静,只听得窗外夏虫唧唧,分外安宁静谧。林微容蓦地惊醒,下意识地伸手去枕边一摸,凉席犹有余温,人却不在了。
  初夏的夜不见凉爽,她却骤然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凤……”她坐起了惶然唤道,声未落,门轻轻开了,白凤起仅着中衣,白影一闪进门来,轻声应道:“我去打了水来。”
  高悬的心又落了下来,却犹在她胸臆间怦然跳着。
  白凤起低低笑着,绞了帕子来给她擦去一身的淋漓汗渍,打趣道:“是怕我偷偷跑了么?”
  林微容不做声,玄玉一般的眸子在夜里微微眨了眨,伸手捉住他的胳膊,极认真道:“若是有事,不得瞒我,不然,休想我再理会你。”
  她半是恫吓半是真心,说罢,自己也有些不安,白凤起却是淡淡笑了笑,躺回她身旁来轻抚她的肩背哄道:“绝不瞒你,不瞒你。乖,早些睡。”
  她低一声,这才慢慢闭了困倦的眼,沉沉睡去。
  只是,便在她沉沉坠入梦里的那一刻,她也没能料到,这一回的事,却是白凤起再一次刻意瞒住了她。
  一夜过去,到了天蒙蒙亮时,屋内总算是有了些微的凉意,林微容微微蜷在竹席上,迷迷糊糊间察觉枕畔之人悄然起身,弯腰在她唇上啄了啄,她没睁眼,略略侧过身又迷迷蒙蒙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却听得一声叹息,他仿佛看了她许久,俯身在她耳旁轻声道:“微容,莫要替我担心,我会没事。”
  林微容眼皮沉重,心中大叫着醒来,挣扎许久,却仍旧是睁不开眼,只隐隐约约能闻到屋内一股异于暮迟花香的香气,说不清是什么的气息,丝丝缕缕缠绕住她,软了腿脚,昏沉了神智。
  吱呀一声,门开了,她听见他轻声走出去,又掩上门,悄声走了。
  脑中如同浆糊,乱作一团,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知想要想些什么,只在那混沌中挣扎着,痛苦而奋力地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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