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锦绣

第七十一章:开战


    沈阳城外震天的行军声,仿佛地府催命符燃烧的猎猎火焰声音,兵士们才将平静的情绪瞬间又被点燃,此时没有人再哭,但是已有不少人已经浑身颤抖。
    闯军六万余,不多久便直抵太原城下,闯将刘宗敏下令,两万兵立即开赴东、南、北门外,将太原围成一个铁桶,剩下四万人全部驻扎西郊,看着黑压压的一片“顺”字旗,左良玉知道,主攻方向便是这西面了,可左良玉却无法将其他方向的守军调往此处,因为即使不是主攻方向,那一处闯军的规模,也是守军的数倍。
    城楼上,左良玉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仿佛无边无际的闯军,他更希望此时此刻李自成便下令发动进攻,如此一来还可依靠以逸待劳重创长途跋涉而来的闯军。可事实定不如左良玉所愿,毕竟对面坐镇指挥的是李自成的结拜大哥——刘宗敏。
    刘宗敏这人比李自成更早加入闯军,对行军打仗颇有心得,自高闯在位期间,便一直是高闯的得力干将,大大小小打了无数场仗,明军将领一提到刘宗敏三个字,无一不是恨得牙痒,只是许多人都知道,若真是在战场上相遇,自己只怕并不是刘宗敏的对手。
    左良玉也知道,此仗只怕极为棘手,十有八九,这太原城是守不下了。
    虽是这样想,可左良玉却不能将这样的情绪带给麾下任何一个人,只要有一线希望,左良玉也会拼死抵抗,求得大明的一线生机,只要坚持五日,北直隶省便能向太原城驰以援军,那时他有把握重新将闯军推回黄河岸边,甚至淹死他们。
    城外营寨林立,不过全部都是敌军的,战事一开始,这些营寨就是闯军进攻的底气,也是将太原城与外界隔离的牢笼,外头想要增援太原,闯军营寨就是最大的阻碍,太原若失守,守军想要突围,这些营寨就是坚固的枷锁。
    论战厅中,左良玉及一众将领看着太原城防图中新画上的营寨分布情况,久久不能说出一句话来,半晌后,左良玉才说出一句话:“不愧是闯军勇将,刘宗敏果真老辣。”
    此时,山西省巡抚蔡懋德从城防处回来,对左良玉说道:“左将军,此时闯军新至,立足未稳,是否可以先发制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左良玉听蔡懋德这样说,思考片刻之后说道:“不可,闯军虽新至,可他们人多势众,主帅是百战老将,贸然出击只会正中他们下怀,咱们反而落一个得不偿失。更何况闯军一来便开始搭建营寨,此时已初具成型,他们可以仰仗营寨组织防御,咱们可就是直接暴露在旷野,现下咱们没有骑兵,只有数百骑卫兵,若步兵出城迎战只能是任人鱼肉罢了。”
    蔡懋德听过左良玉的分析,一拳捶在桌案上,恨恨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咱们处处被动?”
    左良玉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蔡懋德说的正是实话,最近这一年多以来,大明的战马几乎全数增派给了山海关,中原地区的骑兵少之又少,若非如此,面对闯军的进攻,也不至于每一座城都在被动挨打,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接连陷落这大片疆土。
    此时太原城各处都在加强防御,城墙上二十门弗朗机炮有十二三门都摆放在了西面城墙,城中所有火铳手一并加固西面,其他三个方向均只留下了弓弩手驻防,若此时全力从东面突围,或许还能保全自己,可左良玉不想这么做,若是弃城而走,顺天府则危矣。
    沈络此时与周遭同袍一起,向城头输送滚石檑木和弗朗机炮弹、火药,他所在百户只在城下接应物资,由另一百户抬上城头,城外人山人海的闯军他自是看不见,只是他从行军声与同袍的神色中知道,那时自己根本想象不到的数量。
    此时天色已晚,日头已经沉入西方,数个时辰的紧张备战,却没有真正开战,左良玉已断定,今日闯军不会再进攻,第二天清晨定会攻城,便让城楼上弟兄就地歇息,从城下调拨数十小旗登楼警戒,其中就有沈络所率小旗。
    登上城楼之后,沈络见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情形,只见在夕阳余晖掩映下,远处旷野之上已经搭建好了数十个临时营寨,营寨之中密密麻麻数千个土灶,正将火烧得旺盛,隐隐约约还传来些许闯军欢快的声音,仿佛此时他们已经将太原城收入了囊中一般。
    闯军士卒已经在开始埋灶吃饭了,主帅不愧为刘宗敏,他已经料定左良玉不敢出城偷营,索性叫所有将士敞开肚皮狂欢。其实左良玉非是不敢,而是不能,太原城守军本就稀少,此时出去偷营,人去少了不顶事,人去多了只怕其他方向的闯军会趁城内空虚直接强攻,本该能多守几日也会在瞬间破城。
    看着对面闯军的人数和士气,沈络开始害怕了,这场仗或许十有八九真的要输,但他还不想死,远方还有一个赤白雪在等着,他也不能死。
    迎着的暮春的风,沈络仍旧感觉浑身充满了寒意,止不住地又开始发起抖来,就在这时,从沈络旁边递过来一些东西,来人说道:“小旗,现在还在害怕?”,沈络一看,原来是晚饭到了,除了平日里的白馍和清粥,每人还有半碗干饭和一碗肉汤,这肉汤里竟真的满满盛了一碗肉。
    火伕已经走远,李继芳正端着自己和沈络二人的晚饭,看着如此丰盛的东西,沈络知道,接下来就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血战,将军让弟兄们吃饱了上路,也不至于在黄泉路上饿着。
    吃过晚饭,一夜无事,就连巡城那一卫兵都取消了夜巡,被紧急调拨回营,抓紧时间休息,城中所有百姓皆被安排到最中心位置,躲避将燃战火。
    巴巴盯了外头一夜,直到东方发白之时,沈络已经困的上下眼皮先打起仗来,看看四周城楼情况,这数十小旗只怕个个都是如此。
    待到卯正,传令兵忽然出现,于城墙上下各处传令,昨日夜间警戒的所有小旗全部撤下,各百户就近安排歇息,其余人继续驻防,随时准备闯军进攻。
    就当沈络率人从城上走下来复命之时,却听得外头锣声四起,这是闯军正在起床,或许敌军不一会儿便要开始进攻了。
    果然,锣声初鸣后的两刻钟,闯军营寨中又传来响亮的角声,各指挥使、千户立即登上城墙,各处开始组织防御,昨夜警戒小旗全部归队,沈络无奈,只得强打精神,回归到百户当中。
    左良玉、蔡懋德二人率领各自裨将回到论战厅,听着各处传令兵来回军报,商量着对敌之策。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闯军首攻竟然不是重兵相峙的西面,而是南面城墙。南面闯军前军一万大举向城墙进攻,数千刀牌手结成龟甲阵,一点一点向城墙方向而去,明军强弓劲弩面对此阵,却也无法有效杀伤敌军,只得用为数不多的几门弗朗机炮对闯军前军轰击。
    闯军火器不如明军精锐,大多都是老式臼炮,其间掺杂些许红夷炮及大将军炮,虽也不能对明军进行有效杀伤,却让明军被压制得无法形成全面防御,只能看着闯军前军一点点接近城墙。
    左良玉得知闯军首要进攻方向,一时竟摸不着头脑,此时,北面闯军也开始进攻,战法与南面闯军如出一辙,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南北两路闯军已经快要将攻城塔及云梯搭上城墙。
    就在这时,左良玉才明白过来闯军的意图,太原城中有一条河穿行而过,此河名叫汾河,纵贯南北,分太原于东西,闯军首先进攻南北城墙,登城只做佯攻,其实轰开水门鱼贯而入才是闯军真实意图,可刘宗敏是怎样得知太原城防?
    果然,当南北两路闯军前军刚刚抵达城墙,城楼上明军专心防御登城敌军之时,这两路敌军火炮却停止轰击城墙,转头将所有火炮全力轰击水门。
    左良玉突然惊觉,大叫一声:“糟也!”便立即传令调整城防部署,急令西面调拨四门弗朗机炮,南两门北两门往此两处增援,另西面城墙上两个千户所的火铳手当中紧急调拨一个千户所,往南五百六十人,往北五百六十人,用以防御已经抵达城墙脚下的闯军。
    南北两面的明军此时将弗朗机炮对准远处闯军火炮,全力反击,幸而臼炮威力虽大,可准头却惨不忍睹,闯军内部臼炮所占近乎八九成,水门坚固,其余红夷炮及大将军炮一时半会儿难以轰开,明军火炮以高打低,专打较为精准的大将军炮,倒也让闯军损失惨重,不得不将火炮后移,这才勉强保住水门。
    立时间闯军南北两路攻势稍弱,明军众人刚要喘上一口气,当此之时,东面也开始了进攻,南北两路闯军立即后撤,与东面闯军一同进攻,左良玉却知道,这三面同时发难,不过只是佯攻罢了。
    果然,三面进攻一炷香之后,西面的闯军铺天盖地一般涌来,四万闯军梯次进攻,一开始便似要一举将太原城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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