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

第52章


 
     一派紧张气氛笼罩着宫墙外的太平公主府。 
     第一个来的是兵部侍郎崔日用。他是一个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的老官油子,之所以历经高宗、武后、中宗等几朝复杂权力斗争而不倒,就在于能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他对韦党的作为早存戒心,对韦氏、宗楚客合流的前景深感不妙,特别是燕钦融事件后,朝野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如果不及早抽身,一味依附韦氏,结果不堪设想,于是他想到太平公主。 
     “公主殿下,小臣见朝廷韦氏专权,皇上过于柔弱,大唐江山可虑,特拜谒殿下,请您拿个主意……” 
     第二个来的是崔湜,他也是兵部侍郎。宰相兼兵部尚书宗楚客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对宗楚客与韦氏蝇营狗苟狼狈为奸甚为不满,料定他们干不成大事。韦氏虽与他有染,但她太浅薄粗陋,颐指气使,专横跋扈,皇上已对她失去信任,如不及早抽身改换门庭,将来必然受累。于是回过头来,又投入太平公主的怀抱。 
     “今天是什么风呀,把你这位贵客给吹来啦?”太平公主对崔湜依附韦氏,长久不来与她相会很是不满,今日见了,便先说几句让他听听。 
     “公主殿下,不是小臣忘情,实在身不由己,请公主大量,原谅一二。”说毕,把椅子搬得靠太平公主近近的,又做出一副媚态。 
     太平公主本对年轻貌美的崔湜难以忘怀,今日见他如此陪罪下话,一肚皮怨气顿时烟消云散,不由捧过他的脸来长长地亲了一口,说道: 
     “你这个冤家,不知怎的,总让我摆不脱甩不掉,今日你既归来,过去的一切我都不计较,但愿我们和好如初……” 
     二人久别重逢,一番亲热后,太平公主便问道: 
     “你今日来,定有什么事情,不妨大胆讲来。” 
     “殿下英明,聪慧绝顶,什么事能睛过您?”崔湜说:“眼下,韦、宗结党,欺皇上软弱,国事堪忧。祸福变化,旦夕之中,特向公主禀告,望殿下再以‘神龙革命’的胆识谋略,挽救唐室。如有需要我崔湜之处,当万死不辞。” 
     太平公主听了他这番话,又看看他的神态,觉得不会有假,但她还是笑着问道: 
     “莫非你奉了韦皇后懿旨前来打探我的口风?” 
     一听这话,崔湜扑通一声跪下,指天发誓道: 
     “今日之言,如有半点虚假,死无葬身之地……” 
     “好了好了,一句玩笑话,就当真了。你既悔悟,我深信不疑。你刚才的建议,我好好想想再说,只是你要充分利用与韦氏、上官婉儿的关系,及时向我通些消息。将来有什么变化,你也算立了一大功……不过,还有一点,你要经常到我这里来陪我说话,今后再有三心二意,我可不饶你……”说着,把他扶了起来。 
     “公主殿下放心,我崔湜能有今日,全是您的提携。我是属于殿下的,今后随召随到。” 
     这几天来得最勤,说得最多的是临淄王李隆基。姑侄二人细细商量应变计划:太平公主与朝中大臣联络,并入宫探听虚实;李隆基与羽林军、万骑军中的军官结交,随时准备用武力收拾局面。 
     长安城上空乌云滚滚,似有厮杀之声从远处传来。 
     但在平民百姓中,却是一派升平。六街三市,行人如云,熙熙攘攘,谈笑风生。只是传闻宗宰相兼兵部手握重权,无端杀人,又与皇上对抗,惹得皇上冒火,其它没有特别新闻。虽然,那高大的皇城无论从长安的哪个角落都看得到,但老百姓还是觉得离他们太远。 
     然而,一僧一道韩合一和李石山的感觉却不一样。他们时时刻刻都盯着皇宫,想看透那厚厚宫墙里的秘密。 
     “你今天又见到你的儿子了?”李石山问。 
     这时韩合一的儿子二桂已在官中当了个太监小头目,进出皇宫比较自由,父子俩能常见面。 
     “见到了。”韩合一回答。 
     “还是不愿离开皇宫?” 
     “他说这一辈子就算了,出来又有什么意思。” 
     “宫里有什么新闻?” 
     “说皇上跟皇后闹别抓,几天都没讲话了。据他看,怕有什么事情发生。” 
     二人正在兴业寺门前交谈,突然过来一个人向李石山拱手道: 
     “请问是李石山道长吗?” 
     “贫道正是。” 
     “今天把我好找。我们马大人有请。” 
     “什么马大人?” 
     “最近才封的散骑常侍马秦客马大人。他正在府上恭候。” 
     李石山觉得奇怪,但还是随来人进了马府。 
     与马秦客相见后,让进密室。 
     “李师兄,我先请你看个物件。”说罢,马秦客取过一封信交给李石山。 
     李石山接过来一看,原来是那封金峭写给他的信。 
     “那天你不是烧了吗?” 
     “那天烧的是个复制件。” 
     “什么意思?” 
     “师兄,实不相瞒,你我并不认识,金师叔也从未见过,我不敢轻信,只是这段时间对你的观察,才确信你并非歹人,乃真义士也。故今日请师兄来敝府共商大计。” 
     “啊!”李石山如梦初醒,向来有江湖险恶之说,对人不得不防,特别是生人。“还是师弟精细,为兄有所误解,请原谅。” 
     “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师弟今日找愚兄来有何见教,请讲。” 
     “说实在话,那日看了金师叔的信后,我就在寻找时机。现在,有个绝好机会。这几天,韦氏与皇上憋气,卧病在床,每日由我煎制汤药,真是天赐良机。只是皇宫中不准存有毒药,且一般毒药很容易露出破绽,故请师兄商议。” 
     李石山这几天已焦虑此事,不想机会来得这么容易。他说: 
     “此事好办。我这里有,万无一失。服后如得心病而死,找不出半点破绽。” 
     说罢,从怀中取出药瓶,取下黄盖,换上红盖,双手捧着,把药瓶交给马秦客。 
     “一切拜托了。” 
     临走时,李石山这样说。 
     中宗像掉了魂似的,在神龙殿御案前走来走去。御案上,山头般堆着要御批的文件。 
     自从与韦氏闹翻后,几天两人不打照面,就连那个小丫头裹儿,也跟着她妈和我憋气,连个人影儿也见不着。 
     回想流放那阵子,韦氏对我多好,白天辛苦操劳,晚上让我拱在她怀里,拍着我,哄着我,让我安心睡觉,不做恶梦。我们互相对天盟誓,相守终生,绝不背叛。可是那燕钦融说她跟宗楚客、跟马秦客、跟杨均……其实,我只亲眼见过她跟武三思,其它都是传闻,没有实据。那么苦的日子都跟我过来了,而今,一国的皇后,会那么不自爱?我不信……那天,我也实在太不给她脸面了。这么几天都不来?其实,只要你来了,几句话一说,气不就消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你要跟我赌气,好,赌就赌。宫里这么多佳丽,想找哪个陪就找哪个陪,非得跟你下话? 
     只是那个死丫头裹儿,生下来就跟我一起受罪,十多年,连一双像样的鞋都没穿过。冬天,光着脚到山上捡柴,小脚丫冻得通红稀烂。一双小手长满冻疮,指头肿得像红萝卜,真叫人心疼。现在好了,什么都满足你了:开府置官,修定昆池,封驸马……可你也得体谅父皇的难处。讲了你几句,也赌气。原先那个围着我膝头转着叫爸爸的裹儿到哪儿去了呢? 
     他围着御案转,一圈又一圈。渐渐地,他平静了下来,又端坐在御椅上,拿起笔批那些永远也批不完的文件…… 
     忽然,他闻到一股香味,那是他非常熟悉的香味,是荆州特有的蒸饼才出笼时漫出的香味。韦氏最会做那种饼了,那味道美极了,山珍海味也没它好吃。闻着闻着,没有了。他怀疑这是一种幻觉,就又低头批他的文件。 
     “拜见父皇。” 
     他抬头一看,安乐公主双手捧着一个大食盒跪在殿前。 
     “裹儿……”中宗声音有些儿变调,他太喜欢这个女儿了。他丢下笔,推开御椅,快步走上前去,把女儿扶起来。 
     “父皇……”安乐公主喊着,眼泪不住往下掉,“母后叫儿臣奏告父皇,她那日冲撞了父皇,望父皇宽恩。她本有病,但仍挣扎起来,做了父皇最喜欢吃的蒸饼,叫儿臣送来,请父皇品尝……” 
     “好,起来,起来。我老早就闻到香味了。”中宗把女儿扶上御座,叫她坐下,接过食盒,揭开盖子一看,亮晶晶白生生一屉,还在冒热气,他先取了一个递给安乐公主说: 
     “来,你先尝尝。” 
     “我,我在母后做的时候偷嘴都偷饱了,父皇,您请吧……” 
     “好,我吃,我吃。” 
     中宗也太贪嘴,一连吃了七、八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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