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夏咏昱颤声说,“我以为……我以为我可以从那个人口中得到什么答案……”“你该不会是在演戏吧?你真的认为我会相信召魂术?”“警察先生,我才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要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就好,况且,召魂术原本就确实存在,我确实召唤到了那个人的灵魂!”“哦?就算你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行?”“当然,只要他是死在这里,就可以在这里召出他的灵魂!”
剑向迷惑了。他几乎不曾遇见能将如此虚幻之事说得如此诚挚的人。夏咏昱的行动无疑让人难以理解,但他的说词,从头到尾则都很一致——召回死者灵魂,问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好!好!我暂且相信你。”剑向说,“请你告诉我,你到底要解决什么问题?”“我……”“说啊!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试着相信你。”“我懂了。”夏咏昱说:“警察先生,你……你相信鬼吗?”“鬼……?你这是什么意思?”剑向全身的肌肤突然涌起一阵鸡皮疙瘩,这又是夏咏昱另一个既虔诚又诡异的信念?
“鬼、鬼、鬼就是鬼啊!你认为世界上有鬼的存在吗?”“我——我不知道!我又没见过!”“好……如果、如果、我是说如果——今天我告诉你,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看见鬼,你会想要去试试看吗?”剑向听了不禁哑然,同时背脊迅速浮起一阵恶寒。
“真的有这种方法?我不相信!”剑向说:“更何况,有又怎样?”“如果有的话,就会有人去试。”“……”剑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也不明白夏咏昱为什么要问这么古怪的问题。他们两人身处两天前才寻获一具腐尸的卧室中,由于这个问题,让房中的气氛更形幽冥。
然而,正当剑向沉默之际,夏咏昱的神情忽然浮现一阵惊骇。
“怎么了?”“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啊。”“不……没什么,”夏咏昱力求镇定地说:“但这绝对不是错觉。”“我不懂,你又怎么了?”“放开我!让我离开这里!”夏咏昱这时的脸部肌肉不停地抽搐着。“警察先生,你真的没有听到声音?呜呜……哇!声音愈来愈近了!”“你……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啊?”夏咏昱的行为举止又开始不合逻辑了。剑向尽管努力以双手镇住他不断抖动的身体,但他狂乱的情绪一点都没有平息的态势。
“我真的不懂!”剑向说:“到底是什么声音?”“……‘他’正在靠近。”夏咏昱突然平静了,虽然他的身体仍在持续微颤。这反而让剑向感受到不可思议的恐惧感。“我没有办法解决自己的难题了……想不到还是来不及……但是,我不会哭的,我会很镇定的。警察先生,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对你身边所发生的事情深感莫名其妙。没关系。我答应你,我会告诉你所有的真相,不过,现在已经没机会了。”“那……”“我……我在被杀以前,要告诉你的是,你可以在我的口袋里找到我的身分证和驾驶执照,你可以从上面登记的户籍地址找到我的住处。在我住的地方有一些资料,也许可以供作发现真相的线索。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第一、找一个灵媒来,一个法力和我差不多的灵媒,请那个灵媒来召唤我的魂魄,我就会详细、完整地告诉你这半个月以来,每个晚上发生在我身边的怪事……”
夏咏昱的脸上满是冷汗,他拚命在减少语气的震颤。
“第二件事,如果你能找到我失踪的女朋友——她叫张织梅,说不定能拯救更多的人……织梅她……我相信她掌握了绝对重要的关键。”“张织梅?”剑向十分惊讶,“就是录影带里的女孩子?”“警察先生,你是说那……那卷dv带吗?”
夏咏昱的样子越来越异常了。他虽然尽力维持情绪的稳定,但仍然掩饰不住对周遭环境的害怕。剑向即使也感觉到整个卧室里空气阴湿冰凉,再加上房内各类物事凌乱,钟思造的腐尸才移走不到三天,却像是还留在里面一般——但剑向还是无法体会为何夏咏昱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说话的方式,犹如将死之人回光返照地在宣读遗嘱。
“没错。”剑向又问,“谁要杀你?告诉我!”“进来了,”夏咏昱低声重复,“我看到了。”“……看到什么?”“来杀我的,”仿佛听见对方绝望的笑意——他说:“鬼!”就在夏咏昱讲了这个字的一刹那,剑向经历了一场他生命中永远无法相信、也永远不愿意再回忆起任何细节的梦魇。
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冷冽、恶心的气流倏地通过身边,往夏咏昱的方向刮去,接着他的眼角闪过一道刀芒。从夏咏昱的颈侧猛暴地喷射出黏稠的鲜血,不停洒落在卧室的地板上,以及剑向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
剑向在这血液狂泻的半分钟内,完全不明白在夏咏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怪事,只能呆然承受发自胸腔、无比剧烈的“战栗感”——等他从迷乱的意识中清醒过来以后,才好不容易从窒塞的血块间张开眼睛。
剑向简直无法呼吸。夏咏昱的喉咙被挖去一大块,模糊的血肉中暴露出凄白的颈骨。他的双目瞪大,空洞无神,无框镜片的边缘闪着森然白光,一如钟思造魂魄附身后的惊恐表情。
第四章 灵媒手记 a medium"s note“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在这种时间把我找来。”剑向刚洗过澡,脸颊濡湿、全身仍散布着温热的水气。在凶案现场沐浴,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但剑向别无选择,当他褪去染满鲜红的衣物时,额前的发梢仍然滴着血,浴室的地板也溅了一片暗赭。
夏咏昱惨死的尸体就俯躺在距离不到十公尺的隔壁卧房中,午夜一点半的此时,剑向所经历到的怪事让他以莲蓬头淋去身上血迹之际,情绪仍久久无法平静。他并不是没有遇过被害人当场死在怀中的经验,但这一次实在太不可思议了!那把沾粘着鲜血的小铁铲,是造成夏咏昱瞬间身亡的凶器。卧房里根本没有其他人,但这把手铲却从剑向的身旁飞过,射向夏咏昱的喉咙。亲眼目睹这样的过程,则让剑向对“厉鬼”的存在无可置疑了。
但是,又有谁会相信他呢?想来想去,唯一有可能相信他的,只剩一个人了——刑事组长高钦福。
高组长对剑向而言,可以说亦师亦友,更甚者,给予他慈父般精神上的纵容。相较之下,高组长对绍德学弟的态度却是精神上的约束。高组长曾在侦办一桩某富商遭砍头的悬案时,感叹地说:“小郑常常因太坚持追寻真相而过度专注、执拗、渴望突破,所以往往不顾一切,由于妄图猜疑而舍弃情感因素。”“努力找出真凶,不就是刑警的天职吗?”“小郑跟以前的我太像了,有如脱缰野马。当然,这匹快马是能够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抵达终点,但他却常会为了找出一条让他奔驰的路,而踏错了方向。”“我知道,绍德得更理智一点吧?”“不。小郑其实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但他的理智却很难与冷静相容。小郑太聪明,所以反而容易意气用事,所以我必须限制他的方向,告诉他应该往哪边走比较有可能抵达终点,否则他将精疲力竭却千疮百孔——不像你,我不需要替你掌舵。”四○一室并没有因命案而停水断电,剑向甚至还可以从衣柜里找到几件稍嫌窄短的换穿衣物。尽管现在已是子夜,剑向还是决定在洗过澡后,打电话到高组长家里,请他马上过来。
在等待的空档中,剑向从夏咏昱身上找到一个皮夹。里面有身分证、驾照,以及一些现金。另外,牛仔裤口袋里还有一串钥匙。他移身到四○一室的客厅坐下来,将他的个人资料一一写入记事本里。
“我以为只有小郑才会在午夜一两点把我吵醒。不过,你真的很冷静,而且所做的决定十分明智。如果你打电话回局里,或找其他同事来,甚至一个人逃走,我不晓得后果会有多么不堪设想。”高组长在看过卧房里的第二具尸体、听完剑向叙述过今夜的遭遇后,一语不发地坐了十分钟才终于开口。
“你大概可以料到,如果小郑知道这件事,他会怎么推理……”剑向点头表示了解。
“死在这个房间里的两具尸体,都是你发现的,第二名死者身亡时你甚至就在现场。你从医院里偷偷溜出来,和一个身分不明的男人一起回到现场,而他的鲜血喷得你满身都是,再加上那卷你私自带走的dv带——你真是嫌犯的不二人选!”“我知道我难以脱身。”“但是,我认识你很久了,我知道你不可能是凶手。小郑太年轻,还不了解世界上有很多事情远超出人类的理性之外。”“组长……”“我相信你——但是,我能帮你的也很有限。我只能尽量替你隐瞒,拖延专案小组把箭头指到你身上。”高组长声音一沉:“最好能够将这些案子弄成悬案。”“谢谢你,组长。”“不必谢我,我突然发现,这个案子不用再查了。有太多的线索明白指出,这个案子确实是鬼做的。”高组长说:“首先,钟思造死亡的现场是一个密室,然而凶手既然是鬼,当然可以在房里穿梭自如;第二,凶手的犯罪手法和已处死刑的洪泽晨一致,这表示钟思造并不是被洪泽晨所害,而是被洪泽晨的亡魂杀死的……”高组长虽然讲得很轻松,但剑向一想到死刑犯的幽魂返回人间杀人,就禁不住发寒。
“但是——鬼为什么要杀掉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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