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组曲

与他的丧亲之痛相比，这根本不算损失，一点儿都不值得可惜。
    九月的最后一个礼拜五，我乱七八糟地完成了歌咏比赛的伴奏任务，心思一直在“连庆舅舅的船早晨靠岸”这个念头上绕，几乎无法专心。连科的外婆去世了，我很想知道连庆舅舅会怎么安排儿子在他出海期间的生活，也许可以让连科住到我家来由连大师照顾……
    “徐珊虞！”
    吓！我对着姜汉扬泛绿的臭脸倒抽一口冷气：“你食物中毒吗，脸色这么差！”
    “明天就彩排了，你好歹给我专心点儿！”
    喝，口气多恶劣！我保证一定会向康筠告状！“我已经很专心了……”很努力地在专心了。
    “你专心？”他的脸更绿了，“那就是故意的了？不让踩踏板，你有意见？”
    “我哪有踩……呀！对不起！”慌忙把脚从“老僧”师兄的脚上挪开——怪不得他脸那么绿，我下脚可不轻啊。
    “专心，嗯？”他摆出一幅《朱轶说计》的了然相。
    我坚决拥护那个什么鸭子嘴什么：“我这是习惯成自然——明明是双钢琴，非要挪到一架琴上练，撞车也难免啊！”
    “哼！”他弯身擦鞋。
    有你的姜汉扬，敢“哼”我，我发誓要让康筠黄金周整个礼拜都不理你！
    “这样练同步性比较好。”他说得多么屈尊降贵，脸上写着“还不都是你逼我的”。
    不想跟他争论技术问题，我趁机向他打听：“那个……安瑞最近都没来上课吗？”上次幸亏有他帮忙。
    “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吧。”他难得风凉地答。
    天要下红雨了。“你是姜汉扬吗？”我跳下琴凳，防备地问。
    “坐过来。”他表现出军人般的克制。
    撇撇嘴坐回去：“可我的师兄是老僧哪，慈悲为怀，不会亏人的。先生你哪位？”
    嘴角有可疑的抽搐，姜汉扬抓壮丁似的把我的小手往键盘上一扔，铁腕道：“继续。”
    唉，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第108章 保卫黄河
    第108章保卫黄河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太爱国了，每次只要一弹到《保卫黄河》尾声《东方红》混搭《国际歌》的段落我就热泪盈眶，好几次还潸然泪下来着。所以正式演出之前，姜汉扬这位“老僧”居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了管睫毛膏来，严肃地命令我：“涂上。”
    “干嘛？”纳闷地盯着手里的兰寇明星产品，我没有化妆的习惯呀，“你不贿赂我也会尽力弹好的。”拿回家给老妈用吧——是给连大师还是校长夫人呢？
    他没接我话茬，说：“跟你的礼服一个颜色，涂完还给我。”
    虾米？
    “不防水，一哭就化，会很难看。”人家扔下话，酷了吧唧地扭头走了。
    我望着姜汉扬的背影——真是笑死人了——竟然有人说谎说这么假的！什么？兰寇“不防水，一哭就化”？！他真是……为了让我双眼干燥地完成演出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呢。善良不过徐珊虞，难得“老僧”能想出如此赋有红尘气息的招数，我就勉为其难为艺术献出睫毛吧。
    九月的最后一天。市政府大礼堂。横幅上写着“中学生国庆大汇演”。
    我身穿黑缎小礼服，涂着兰寇睫毛膏偕同姜汉扬完美演出。事实上我仍然热泪盈眶，但没有“化掉”的问题，也没有“很难看”。所以，“老僧”的谎话被当场揭穿，他的招数也被我果断地评为“烂招”。
    扶琴一鞠躬，闯关成功。接过鲜花，小学妹可爱到不行：“学姐你好棒！”哎哟，甜丝丝！
    “谢谢。”我使劲表现优雅，抽空歪头看了姜汉扬一眼，这一眼害我险些摔个趔趄——那、那个，谁？谁？！
    （以下305字实为瞬间念头的文字版）
    正常情况下，谁的节目谁负责献花——我们表演，献花的当然是蒂尼学生。而这种活动蒂尼高中一向都是派一年级新生出席（二年级没兴趣，三年级请不动），台下当观众的是高一生，上来献花的当然也是高一生。但是，给姜汉扬献花现在又蠢蠢欲动打算当众献吻的那个怎么会是——胡美佳？高二（11）的胡美佳！她不是尉迟卫的忠实拥趸吗？怎么突然跑来对着姜汉扬狂流口水！难道尉迟卫的行情也受盘面调整的影响，几天工夫跌停板了？事实上，我实在不愿意管，真想对胡美佳“轻薄”姜汉扬的行为听之任之，视而不见。但谁叫我是个忠于友情的人，刹那间，我脑海中全是康筠泪眼汪汪的委屈相……唉唉！罢了，只怪我骨子里是个侠女。虽然姜汉扬有负于我，我却不忍负于康筠。（over）
    微笑着走过去，我在胡美佳“下口”的0。0001秒将手里的鲜花塞在两颗脑袋之间，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不算用力地拉着姜汉扬的手（里面竟然都是冷汗），我们携手谢幕，安全撤离。
    “3号的聚会不要忘了。早点去少年宫，我们提前合一下琴……”才刚逃出“胡”口就对我颐指气使，真是忘恩负义。
    “如果没我在旁边，你说现在你的脸上最多能有几个口红印？”我故意晾着手心说。这个笨蛋，明明被胡美佳逼得冷汗直冒，还在那里死撑！
    掏出手机。
    “徐珊虞……”他出声警告，不过表情很狼狈。
    咔嚓！三百万像素呢，好清晰。
    “喂！”
    咔嚓，咔嚓！
    “你这家伙……”
    呵呵，这表情真可爱！
    “喂！”
    哟哟——发过去给康筠看啰！
第109章 连科的决定
    第109章连科的决定
    兴冲冲从市政礼堂打车过来，本想把鲜花送给连科让他开心一下，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幕。
    防盗门虚掩着，大门半开着。楼道上散落着扔出来的东西：报纸、书、背包、衣服、摔烂的月饼盒和碎月饼……邻居探头探脑，见到我便尴尬地缩了回去。
    推门而入，客厅里一片狼藉，除了家具几乎没有完整的东西。连科埋头窝在沙发里，脚边是显然被“虐待”过的小提琴。
    “哥……”一顿，我移开脚，是断掉的琴弓。
    蹲下身，把鲜花放在地上，拾起弓子握在手里。
    “怎么了？”走到他身边，我故作轻松，“台风过境了？”
    得不到回答，我以为他因为心情不好在耍脾气，于是捧起他的脸，却愣住：“舅舅又打你了！”
    流血的嘴角噬着笑，连科声音沙哑：“他跟我还有别的沟通方式吗？”我急着去找药箱却被拉住，“陪我一会儿，丫头，陪我一会儿。”
    太阳下山了，客厅渐渐变暗。狼藉的碎片，开始是被影子覆盖，后来染上了影子的颜色，最后自己也变成了影子。
    腿上枕着连科，我不敢触碰他受伤的脸颊，只能拨弄他的头发：“都没好好吃饭是不？瘦了这么多！”
    以为他睡了，却突然问：“为什么穿这么漂亮？”
    我一愣：“哦，演出来着，国庆汇演。”
    “对。”他应和着，“没错，国庆。为什么跑过来？”
    我继续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送花给你啊！”
    “花呢？”他胡乱抓起我搁在腿边的断弓，“就这个？”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我轻触他的唇角：“这是怎么了，连科？为什么要这样……”
    他坐起来，望了手里的弓子好一会儿，说：“我才要问你，放下鲜花却把断弓带到我身边，为什么要这样？”
    我木木地无法反应。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沟通出了差错，我总觉得在跟连科各说各话，似乎谁都听不懂对方的问题，也无法给对方做出回答。
    “你不要它了吗？”我怯怯地问。
    “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回答。
    “为什么？”
    我没再得到回答。
    连科突然问：“你觉得可惜吗，丫头？”
    “什么？”我不解。
    “放弃。”
    “放弃？”我睁大眼睛盯着他平静的脸，“放弃什么？提琴吗？为什么放弃？”是啊，我真笨，瞎紧张，还能是什么，连科不会轻易放弃——回答我呀，连科，回答我说你不会轻易放弃……什么？
    他不做声。眼睛里有挣扎，有痛楚，有不舍，有……灯光大亮，连庆舅舅出现在门口，身后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客厅顿时显得拥挤。
    “哟，小虞来了，怎么不开灯！”他宏亮而带着口音的普通话突然让我感到厌恶。
    把目光从突然闯入的人身上收回来，当我终于适应了晃眼的灯光再看向连科的时候，他眼中只剩下狠心的决绝。
第110章 雷雨
    第110章雷雨
    在不得不面对“错抱”事实之后，我常常认为自己到目前为止的人生是老天爷偶尔开的一个玩笑。